陳芷萱像一株瑤草,呼吸微弱,她也像一朵花,氣息幽渺,美到絕望無救。
罌粟就是這樣的花。
瓊花就是這樣的花。
可是,她的精神世界卻豐沛得很,她立於山間,能夠聽得懂鸝鳥唱的是什麼,能夠感知那隻知更鳥的寂寞與憂傷。
自然界的陽光雨露滋養了她,給她生命。
劉雨錫有力的腳步聲,像一排音符,鮮明地響在她的心田。
她不能忍受加快的心跳,快速的心跳,讓她近於窒息。
呵呵,即使我重返陽間,我也不知道芷萱她如果不是來自於人類,她又是什麼族類。
我愛蓮來自蝶族。
以後,我會告訴讀者蝶族的事。
哦,在人世間,還有我們蝶族的人,比如廖梅如。
哦,天,我泄露了天機。
廖梅如是蝶族。
一點不假。
她在人類間的壽數已經在以百日計。
每一次人間的輓歌,卻是我們蝶族的精靈放逐後,找回了自己的家,是值得歡呼的迴歸。
廖梅如就是我們蝶族的後代,她那麼美,那麼優秀,但是不能長久。
這不能長久,便是人間的悲哀。
芷萱也許是仙草族的。
可是我也說不準。
芷萱被愛情衝撞的不行,快窒息了。
第二天,她上了穹窿山。
她要到自然中去療傷。
沿着小徑,她慢慢地走,春天的樹林,有歡快的鳥兒,一羣羣,一對對,它們有的驚喜,有的害怕,有的勇猛。
春天是鳥兒交配的季節。
滿耳都是鳥兒們的情話。
鳥兒們戀愛,覺醒,交配,很快繁衍後代。
而那隻鸝鳥呢?
她有意請工匠在半山腰築一座小亭,取名聽鸝閣。
築了,鳥就會有個家,從此安心地唱歌。
多少年後,江洲的旅遊者每每都會駐足在聽鸝閣,聽介紹說:從前,這裡有一個癡迷於音樂的女子,她曾作過新弄18部,有遊弦,鸝音,花息夫人等。
芷萱是一位了不起的音樂前輩,這有據可考。
也不怪,她出身名門,自小有名師指教,又酷愛音樂。
她遠離安樂窩,住在條件艱苦的山中別墅,其實人必須從自然界景物中尋覓悟性、靈感。
自然景物能陶冶音樂家的情懷,觸發詩人的思緒。
芷萱喜歡藉助於自然界的神韻,誘發創作靈感。
呵呵,後代的江洲不知出過多少音樂家,江洲的音樂基因來自於穹窿山,後人也得出了與芷萱同樣的結論。
要弄音樂,就要遠離凡塵,與自然結伴。
要去功利之心,浮躁之心,如是,便可以成矣。
芷萱那天上了山,由於冬季的養生有效,她的精氣神好了許多,這一天,她走了很遠,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跋涉得最遠的地方。
然後,她遇到了一個翩翩青年,衣着華彩並不絢爛,面容清俊眉眼卻慈善親切。
兩個人,均是神遊之狀。
居然都來自京都,居然都是官二代。
居然都是爲了一個目的,聽一聽鳥叫。
謝頤,他當然是謝頤公子。
這裡,我說不清楚。
謝公子是什麼時候來的江洲。
後人往往說是謝大將軍被問斬不後,那時候的皇上還不知道用株連,滅人九族。
謝公子自我放逐到小時候他來過的江洲。
是他父親死後還是死前來的江洲,我真的不知道。
一是因爲我一向不知道謝頤公子的去向,二是,我那時無暇他顧,爲了參與謝大將軍的大事,我們整天封閉在山頂練兵,與世隔絕練習本領。
謝頤公子來到江洲後,他迷戀上這裡的山水,看到它們,心靈像一隻鳥兒找到了可以棲息的枝幹。
謝頤開始著書立說,把歷朝歷代的著作分類並遴選出精讀本。
要想出一套歷代文獻精讀本,這要如何地皓首窮經,如何的博覽羣書。
當然,後來,他想到了招天下志同道合者,一起來編撰。
他第一次來江洲,在長亭旁遇到的山,終於有人告訴他正式的名字叫穹頂山,與穹窿山是母子山。
謝頤公子盤桓江洲近一個月了,他這是第一次上了穹窿山,一山的風吹草動,夾着戀愛中的鳥兒放肆的打鬧。
大自然是熱鬧的,即使寂寞亙古的深山,也如此有情致。
而最好的是,他遇見了她。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
芷萱說,這裡真的缺少一座亭子,如果建亭子,聽鸝閣如何?
兩個官二代,站在深山裡,想到了一個共同的名字,聽鸝,只不過,芷萱說叫閣,閨閣女兒氣,是女孩子起的名字,謝公子說叫聽鸝軒。
軒,四面皆空,雨可進,風可進。
鳥兒可散步。
叫軒比較正確。
兩個人竟一見如故,說到京城的掌故,有些唏噓。
歲月有情也無情,這感受古今是一致的。
下山時,芷萱幾次感到力不從心,她的一顆微弱的心臟,突突突要躍出嗓門口。
不是因爲像鳥兒一樣進入戀愛季,而是,她登山時不知不覺走出去太遠。
她對闖入陳家深宅的劉雨錫有多少相思,這個我不好說。
情深往往不壽。
謝頤護送芷萱一路下山,走走停停,就說到兩人的抱負,一個說要寫滿新弄108章。
弄,是古代音樂名詞,是指樂章。
剛說完,謝頤就很好奇,能不能親耳一聽。
芷萱一聽完謝公子的計劃,要出一套歷代文學精選本,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這是多麼浩大的工程,而且是多麼無私。
精選本,作者是歷代文人,精選只是爲了當代與後人讀起來更有效益,編者卻付出了多少精力。
如此,一定是要傷元氣的,芷萱說知道有一種中草藥對眼睛有保護,他們再約,下次她會帶了膏方來。
切記,保護眼睛。
少女的善良,像微風一樣拂過。
說到這裡,我也是感嘆。
告訴你,芷萱她本身就是仙草族,生命的壽數不如人類。
謝頤公子,卻是我們正經的蝶族。
這一點,後人不知道。
我也相信,後代的遊客每重組經過謝氏的讀書樓,藏書閣,都會說是他白首窮經,批閱書卷,耗盡了心血,這是一個方面,其實,說窮了,他是我們蝶族的一員,無論怎樣惜命,謝頤公子,只能活到三十五歲。
這,如今的文明物質社會,蝶族的後代,有的能活過50歲,但已是天壽。
唉,我的哥哥這輩子沒有娶過妻,這一點,是我們劉家的不幸。
江洲的百工隊伍裡,有一個最強最大的分支,木工。
江洲的木匠裡出了上百個能工巧匠,小到可以在一個很小的杏核上雕刻出舟的模樣,可以在一塊樟木上雕刻出上百隻鳥兒,棲在梅枝上,他們也可以在一根立柱上,雕出一個完整的感人的人物故事來。
大戶人家用木工最多,一個好的木工在一個大戶人家做活,有的一做就是一年兩年的。
王石山知府喜歡這些木匠們,只用了幾年,他就把江洲打造成有內涵有文化的木工藝術之鄉。
江洲轎子只是其中一樣。
謝頤在一個多月後終於有了第一輛量身定製散發着自然樟木氣息的小轎,它像極了多少代後的豪華寶馬車。
這是王石山知府的功勞。
他到底惦記起謝錡大將軍對他不薄。
後來是那種下場。
離繡樓上一瞥劉雨錫後的一個月,芷萱也有了看書的坐騎,桐木的小轎子,像極了多少代後的MINI。巧的是內設裡有不少機關,可以放防身用的短刃,可以擱一張琴,卻不影響坐臥。
單爲這坐在前檔外的木槓上一個金文“錫”,姑娘的心就九曲迴腸。欣喜交加。
我的哥哥對於陳家姑娘的用心,這是他在人世的第一樁。
他興許聽說了陳芷萱的故事,興許是進了一趟陳宅,同情這個被父親冷落的女子。
也或者,我哥哥喜歡有才的音樂女子,真心要幫她做一件心愛之物。
可憐的哥哥。
我不知道要不要恨謝大將軍。
原本我哥哥是可以長壽下去的,他不是蝶族,他是充滿陽氣的人類。
歲月染塵。
一晃二千年,早已怨不得誰了。
怪只怪,上天。
這一章又亂了。
晚上,新開通穹窿山隧道,有一場盛大的觀摩表演。
蝶族的後人們都去集合了。
作爲蝶族的多世紀前的前輩,不會浪費了這重返陽間的機會。
是的,我去了。
一直到後半夜,最後一隻鳳掌蝶回到巢穴裡。
嚴重缺少睡眠的我,頭腦供血不足,嚴重缺養。僅有的十分之一的腦容量,讓我思考起來更是苦不堪言。
因爲,每一點思考都要耗掉我許多的腦細胞。
有好事者三言兩語就總結出了這章的要旨。
陳芷萱不是人類,但愛蓮不知道她是什麼族類。
她愛上了民間英雄劉雨錫,也就是我的哥哥,與他一見鍾情。
謝錡大將軍的府兵與劉雨錫的襄兵融合。
陳芷萱在穹窿山遇見了前來避難的謝家小公子頤
我的哥哥,爲暗戀的音樂女子芷萱,做了一頂可以坐着看書的轎子,作爲信物。
姑娘心領神會。
呵呵,是這樣的故事。
看看後人多會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