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玻璃窗上,有一個巨大的幻影。
是自己嗎?
爲什麼頭髮全白了?
爲什麼身體那麼臃腫?
妖嬈有些驚駭。
妖嬈坐在多少年前女醫生柳佩璜長坐的位置上。
這是柳佩璜的公寓。
她在這個城市唯一的棲息地。她看到玻璃窗上,有一個巨大的幻影。
是自己嗎?
爲什麼頭髮全白了?
爲什麼身體那麼臃腫?
妖嬈有些驚駭。
多少年來,她的收入並不低,用度也不大,但是她一直都在做着公益。
她本想散盡錢,救贖她的原罪,然後就告別人生。
可是,一個突發的事件,讓她改變了匆忙告別人間的計劃。
廖梅如突然車禍身亡。
她明白了,這是蝶族要召回這個女子。
她利用了轉世之前的巫術,加上多少年外科醫生的積澱,把秋妃留在了人間。
她的手上沾過無數冤死人的靈魂。
她把這些靈魂的陽氣保留下來,積攢下來,給了妖嬈。
一個應該消失的蝶族,一個兩千年前的官妃,就這樣來到了現代。
可是,這些日子,柳佩璜在陰陽兩界交接的時候,見到的妖嬈並不開心。
那個方平,住在她樓上的精神病醫生,他只想佔有一個活人,與他陪伴。
這樣的例子她見得多了。
精神病是一種最不可救藥,也是最危險的病。
爲了做到讓妖嬈留在身邊這一點,方平醫生總是給妖嬈吃藥,然後,妖嬈一直病着,依賴她。
等妖嬈身體好一些,又喝了不知什麼藥,然後躺倒。
直到被檢察人員發現,他開藥,給家人注射,以致家人慢性病倒,方平在檢察機構有關人員外圍調查時就明白,他的日子不多了。
方平醫生是個社會人,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多,他選擇了自殺,用藥把自己殺死。
他要尊嚴地死去。
所以,妖嬈健康了,但更孤獨了。
柳佩璜用人間僅有的一縷陽氣,教給了妖嬈的生存方式。
可是,怎麼傳達呢?
只有妖嬈坐在那張她經常坐的椅子裡,看着寺廟的方向,心要靜,靜到毫無雜念,她纔會聽到柳巫醫的話。
好吧。
這是一個美妙無比的早晨。
天氣不冷不熱。
金絲桃花開遍了小區。
細細看,草地裡的半邊蓮,開出了小小的半邊蓮花。
一切都那麼完美,對,是大自然裡的一切,花開到荼蘼,萱草怒放。
蝶族雙雙飛舞。
安靜。
風輕輕地吹。
妖嬈喝了牛奶,吃了一根這個季節的玉米,一隻鴨蛋。
舒服的妖嬈坐在屋子裡,她甚至想聽一段古琴曲。
她喜歡古琴曲。
彷彿與生俱來的喜歡古琴曲。
面朝長江,長江中的一個小島上有一座寺廟。
寺廟掩在綠色中間,只露出灰色的頂與佛教黃的牆面。
柳妖嬈長久地坐着。
往事如煙。
她知道外面的風不小,長江面吹起了看得出來的水波。
廟裡風更大。
她突然想起,爲什麼廟裡沒有朴樹。
她看到了銀杏,楓槐,還有那些杏樹,柳樹低垂。
就是沒有茁壯的朴樹。
朴樹一向不起眼,但它蔥蘢的圓葉經常入夢。
她還是想去看一看,不然,她不會離開江洲。
在江洲她已了無興趣。
沒有樂趣。
一個虛晃的大影子,從門口進來,完全罩住了柳妖嬈,在無聲無息中,兩個軀體合二爲一。
妖嬈坐在凳子上,默默地看着對面。
她知道那個製造了自己的女巫回來尋她了。
妖嬈聽得到一個異樣的聲音在說話:妖妖,不要留在江洲。去北京吧,你不能在這裡默默的死掉。
可是,我到北京去怎麼生存?
你能的,你去北京,那邊會讓你獲得新生。你會遇到一個叫朱繡的人,她會把你領走。
還有,柳先生快從美國回來了。
哪個柳先生?
你不用說話,柳醫生的陰魂在說話。
我與柳院長是青梅竹馬,可是,我們又是堂兄妹。
多少年前,我決意要嫁給他,我們真的結合了,可是,我們的三個孩子都在很幼小的時候夭折了。
爲此,我身心俱碎。
後來,我與堂哥離了婚,他再娶,生了一對兒女。
他的孩子都去了國外定居。
柳院長堅持陪我,可是,後來,情淡了,他又非常想念他的海外親人。
不久後,柳院長就要回來了,帶了他的大孫子回來。
對,他的大孫子也是醫生,他會回到江洲醫院助醫。
本來,我想給你去找他,也想幫你成就一段姻緣,可是,你的身上有我人造的基因。
我怕你與柳家孫子配合,也不能有善終。
所以你去北京吧,朱繡我見過一面,她與江洲的人不同,她會理解你,會重新締造你。
要聽話呵。
這裡,什麼都不要帶走。
我在房間的衣櫃的一個匣子內,給你留了珠寶,價值連城的珠寶,你什麼時候都不要轉手送人。
你帶着,再帶一張卡。
是我專門給你準備的,密碼是你的生日。
我幫你,是應該的,就算我在世上積一點點德。
我害人太多了。
你知道嗎,我曾想報復這個人類,它奪走了我三個孩子。
可是,
可是,我發覺越報復我越失落。
我們祖孫倆說話就到此了。
孩子,無論我多愛你,都得徹底離開了。
因爲不放心你,我在奈何橋不肯遠去,遭受了鞭笞拷打,惡魔的咒罵,可是,今天能夠與你說完這些,我也釋然了。
妖嬈感到身子一輕,那個虛化的影子離開了她,她站起來,去匣子裡找珠寶。
果然,有一枚翡翠,盈盈碧綠,深隧如海底。
妖嬈的前世殘存着一點點記憶,她知道這種翠的純粹的翠世間少有,無法估價。
一張卡放在一張紙包裡,上面寫着柳妖嬈的出生年月日。
她把這兩樣東西攥在手裡,她對自己說“妖嬈,你獨立了,你不能再靠任何人。你就要去闖北京了。
人海茫茫,朱繡,一個叫朱繡的女子,她在哪裡。
她有些渺茫無助,但血液裡的血慢慢地熱了。
她活的更像一個現代女子。
妖嬈在出門的一刻,突然十分地留戀,就這樣一走了之吧?
可是,江洲,她在江洲的一切,兩千年前她從江洲去了京都,然後,人生的幽暗只有她一個知道。
外面的世界比之江洲不一定精彩。
現在,又要去京都,她憑什麼生存,因爲她一無特長啊。
那個叫朱繡的,她在江洲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她啊,她是何方神聖?
爲什麼女巫不讓她去找一個男人,憑她這樣的美貌,憑她是一個沒有什麼技能只能靠男人的她,要去找一個女人?
她在屋中留連,想找到對她有利的暗示,可是,什麼都沒有。
柳醫生的屋子裡,有幾千冊書,醫書,這些醫書她看不懂,也不,除了一本有畫畫的書,畫的全是女體男體,人體構造,她看了,無故的臉紅了。
她放下書,就再也沒有找到感興趣的東西。
錢也沒有,除了這張卡。
這一章結束了。
秋妃——妖嬈何去何從?
故事裡的人物,死的死,亡的亡,那些還在路上的人們,將開展什麼樣的人生呢?
真的不知道。
春山一朵,你知道嗎?
我們已經等着你說下一章故事。
對,還有那個謎一樣的女子——朱繡。
深陷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