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騙局 紛亂

她站在機場大廳的大門口。

站的筆直,能感覺出她柔軟的腰姿,挺出了好看的弧度。

顏涓若向前走着。

由於大廳外面過於亮眼,這使得那個身姿在暗影裡,漆黑模糊。

逆光。

走近了,纔看到她合歡花色的衣裙。

是的,是衣裙,藏式的長裙裹着未完全發育的身子。

柔軟的腰姿在寬大的合歡花色的裙子裡,我見猶憐。

顏涓若已靠近她。

朱繡剛出機場,打通了顏涓若的電話。

巧的是顏涓若也在機場。

他與姑姑早早地在機場。

與南來北往的客混在一起,是爲了躲避還是爲了深陷離愁?

朱繡剛回到拉薩,卻接到來自江洲的電話。

是的,她是江洲一家樓盤,注意,是高端樓盤的業主。

暑假中樓盤的老闆心血來潮,要帶領業主們進行海南七天遊。

算是在江洲穹窿山隧道坍方後,穹頂山在百日淫雨後,陷成了一個巨大的天坑,可是,可是,朱繡她買的公寓,注意還是溫泉公寓,卻屹立不倒。

少數業主歡呼,樓盤老闆高興,一時答應業主們只要願意,一戶出兩人,旅遊去。

這年頭,在災難中,沒死就是賺到。

嘿嘿,末日心態嗎?

就這樣,朱繡剛到拉薩,行李箱還沒整理,就原封不動地帶來江洲了,還順便帶來了十六七歲的少女柳妖嬈。

不過,上次朱繡與柳妖嬈只是擦肩而過,沒有接觸。

朱繡行事一向鐵板訂釘,從不拖泥帶水。

她先讓合夥人把妖嬈帶去拉薩,那裡是她的大本營,數家連鎖經營店,她需要僱員。

她匆匆南下江洲,安撫顏涓若。

顏涓若的母親廖梅如暴斃。

她的同胞姐姐晏瞳前一步已到了江洲。

她是事業女強人,又有老爺,身居高位的老晏爲她撐腰。

朱繡想都不要想,就知道,晏瞳這些年一直在暗中使勁,她忘不了她戰友一樣的顏涓若。

一直在使勁,要把遊走不定的顏涓若收爲自己的親密愛人。

可是,她與他,晏瞳與顏涓若,心中有多少愛,就有多少仇。

晏瞳大了顏七歲,在顏剛剛上了中學,人生需要奮鬥的時候,晏瞳把他帶到了魔獸世界的溝裡。

顏涓若有一顆善良的仁愛之心,他不怪晏瞳,但也跨不過這道門檻,即是顏爸與顏媽對於晏瞳的仇情恨意。

他們一致認爲晏瞳毀了一個天才少年。

讓一個可以上北京大學的兒子上了另外一所匪夷所思的重點大學的一個雞肋專業。

如今的顏涓若在爲資本主義國家的某金融會計精算一類的職業服務。

廖梅如到死都沒有弄明白,也不滿意顏涓若的人生安排。

晏瞳想爲她的過失彌補,她來江洲,無非是講條件,她能夠爲顏涓若的人生下一步走向定調。

她可以做到的。

晏瞳現在就是京都律界響噹噹的人物。

不僅僅是律師,還在京都某要害部門任職。

在法律界她感冒了,不知有多少人跟着吃藥。

顏涓若處於巨大的悲哀中,他沒有能夠領會晏瞳的用意,但他一向的個性,他從不拒絕。

從不拒絕。

說完了晏瞳。

眼下,柳妖嬈還站在原地。

顏涓若還有一個多小時登機。

他的姑姑在機場內的咖啡吧,已續了兩次杯。

她的痛若來自於衆多親人的不幸福。

這個在機場嚎啕大哭的女人,喝了幾杯星巴克,已清醒了一些。

兩隻29寸大尺寸的箱子她管着,寸步難行。

涓若去了哪裡?

眼看着就要登機了。

涓若是知道她在咖啡吧的,這樣,她更加不敢走動。

好吧。

涓若靠近妖嬈。

朱繡立在一側。

這時,涓若看清了妖嬈的臉。

都說,她是廖梅如的轉世,說她與母親神似。

涓若有一點點失望。

因爲妖嬈像的程度低於涓若的期望值。

可是,還沒來得及失望,那女孩擡眼瞥了涓若一眼,眼神飄忽,彷彿是一隻蝴蝶落在肩上,無意的,歇了歇,又揮動翅膀走了。

這一瞥,這一眼神幾乎讓涓若心跳加快。

這是母親的眼神。

廖梅如的眼神就是這樣的,她明明站在你面前,但她的眼神卻在很遠的地方,她的思緒完全不知道在哪裡。

心不在焉。

卻鎮定自若。

這個女孩的眼神與廖梅如如出一轍。

朱繡看着涓若的眼神,但不能完全看出他的反映。

涓若這才擡起眼皮看朱繡。

他已在電話裡知道朱繡爲什麼來。

但時間緊,馬上就要登機了。

縱使有千言萬語,也來不及展開。

“你帶着她也去海南?”

“是,但有些猶豫。”朱繡回答。

“爲什麼?”

涓若隨口問了一句。

“唉,妖嬈在拉薩不能適應,我把她安排在酒店裡,條件不錯,可是她明顯一直處於不適中,酒店有測試量儀器,她的血氧不到80%……”

“這意味着?”涓若不太懂得血氧百分之八十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有生命危險。這個血氧含量,如果在低海拔監督局要被救護車送去醫院搶救了……”

“那以後,看來,她是去不成拉薩了。”涓若說。

“我把她帶到海南試試,海南鮮氧充足,但夏季氣壓低,要是不能適應,我想還是把她送回江洲……”

“問她自己願意不願意?”涓若又看了妖嬈一眼,從側面看,柳妖嬈似乎更像媽媽廖梅如一些,好看的額頭與飽滿卻小巧的嘴巴,十分相似。”

“妖嬈,你坐這裡,姨要與叔叔說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朱繡在窗口找到一張長凳,示意妖嬈坐到那裡,不要走動。

她與涓若站在不遠處,避開了人來人往。

“這女孩,我看出不少問題,她的語言有些障礙,對自己的來歷也說不明白,前後矛盾,我有些擔心她沒有上過什麼學……”

“哦,這可真是燙手的山芋,你本來是不是同情她,想收留她給她一份飯吃,現在怎麼處理?”

“就是養她也沒什麼的,但我看她身體也不適應,她說有一個醫生讓她去找我,當時,也是在這機場,我讓合夥人先收留了她,因爲……嗯,不說了……”

“現在丟給誰呢,你不能把她帶回江洲,扔在這裡……”

“是,是的,不會扔下她……”朱繡說話,突然改變了態度。

原來妖嬈已站在他倆身邊,聽到了他們在議論她來歷不明,身體不好,後悔收留了她,現在不知道怎麼辦。

妖嬈翻了翻眼皮,紅紅的小嘴撅起來,表情卻很嚴肅氣憤:“你們不用可憐我,我現在就離開你們……”

啊?

我們沒有這個意思。

朱繡與涓若同聲說。

“你們就是這意思,要丟下我,我什麼都不好……”

涓若沒有耐心哄這個半大的孩子,馬上就要登機了,還有半小時不到,他沒有時間逗留。

注意,這是國際航班。

他要飛行一夜。

在加州,他在那裡轉機,然後在美國領空又是七個小時的飛機。

他很累的好不好。

“妖嬈,繡阿姨很喜歡你,她要帶你回去。但,她很擔心你;因爲她不瞭解你,你是哪裡人,原來在哪裡,有沒有上過學,身體怎樣,她什麼都不知道?我覺得你應該都告訴繡阿姨,繡阿姨她很忙,不能帶着一個孩子到處做生意……”

涓若的聲音是嚴厲的,還有些責怪。

“啊,涓若,你在這裡啊,讓我好找……”

顏涓若的姑姑推着兩隻巨大的箱子出現在涓若的面前。

她看到了朱繡。

朱繡?

姑姑燦爛地一笑。

姑姑很喜歡這個爽朗多金的女孩。

“你也在這裡?”顏涵珍笑着打招呼,還沒等到迴音,她看到了妖嬈。

“她,她是誰?是……”

顏家姑姑不是一般的吃驚。

因爲,她看出這個姑娘,怎麼與她的嫂子這麼像。

像嗎?

像。你沒看到她的鼻子、嘴巴還有額頭,不,要是她稍胖一點,完全是一個人。

完全像?

是,我見到梅如年輕時的樣貌,太像了,好像時光倒流。

姑姑有上去抱她的衝動。

涓若的內心已濡溼一片。

姑姑是過來人,她說的肯定是真的。

“姑,你送我去登機窗口吧。”涓若突然改了口氣。

“不用急,航班延誤了,說有氣流在附近……”

顏涵珍改變的態度,不那麼盯着妖嬈看。

攝製組在進入伏天的第三天進場。

江洲的氣溫已高達攝氏39度。

這是要熱死人的節奏。

這是要出人命的節奏。

江洲的百姓卻被“一洞看千年”的創意撩撥得夜不能寐。

本地新聞平臺在早兩天就策劃民生新聞,希望百姓在家安全度過伏天,不要外出。

並提供各種防暑辦法參考。

的確,在家完全可以看直播的,爲什麼要圍觀?

這都什麼年頭了。

江洲,連續39度的氣溫,要是再中暑幾個,再栽進天坑幾個,怎麼辦?

結果,攝製組進了場,根本都沒有開展工作。

那些被地方做工作,三請四請來的記者編輯寫手大咖們,找了一個萬全之策,說什麼雨季過後,天坑溼度過大,加上氣溫驟然升高,天坑裡根本無法進人。

進去一個悶死一個。

撤。

再大的好奇也是撤。

一場轟動的新聞策劃,就這樣暫時停止了。

天坑裡究竟有什麼?

比起人命關天,就顯得不重要的。

春山一朵作爲了解內幕之一的人,很快知道了真相。

哪裡是什麼天太熱。

熱新聞,是衍生出來的夏季新聞。

說不定讓整個挖掘天坑的事件更加豐滿。

問題是,央視那麼大牌,匆忙來江洲。

地方上的期望值是這麼高。

而且,坊間有很多小道消息傳到製作人的耳朵裡。

傳播正能量的東西,這是大新聞媒體的使命。

挖天坑能挖出什麼來,何況一個美女大老闆與政府秘書長的桃色新聞,沸沸揚揚。

撤了,找個恰當的理由撤了,有何不可。

好了,江洲廣電的那幫才子們額首稱快。

早做什麼去了。

一件普通的新聞而已,而且江洲的新聞界大腕也不少。

難道新聞大平臺全是才子才女,地方上的新聞界就全是濫竽充數的。

江洲新聞臺就有一個重量級的才子,姓廬的。

這個姓有點特別。

全江洲就他姓這個姓。

傳多少年前,廬大記者是京都最高規格最高級別的黨報時事評論員。

後來,後來他沒有紮好褲帶。

犯了錯誤。

丟了工作,可是地方上惜才,把他要回了新聞頻道做記者。

那年廬記者已經四十歲。

好了,在江洲,連貓狗都知道有一個牛叉級別的記者,做新聞了不得,他最大的貢獻當然是寫出太多精彩的新聞,次要的貢獻是他培養了許多女新聞工作者。

她們個個優秀,視新聞事業爲自己的生命。

好了,羅市長在一次不公開的小型的務虛會上,沉吟很久,說:好吧,這個新聞讓江洲電視臺新聞頻道的人來做吧,注意不要譁衆取寵,注意導向,注意什麼可以宣什麼不可以宣……

廬記者,在六十歲的年齡,即將退休的倒數三十天,接到了一個大任務。

廬記者的工作經驗無人能敵,他迅速地組織起新聞策劃與報道小組,羅列了各路高手,爭取完美地完成採訪任務。

廣電中心的一把手在一個會議上,突然拍了下腦袋:要死了,我差點犯了一個大錯。羅市長曾說把裴老師當作大神請來,做文本顧問。

立刻電話。

廬記者聲如洪鐘:“英雄所見略同。裴老師是我們節目的金字招牌啊。沒有他,我們不開工……”

廣電局一把手說:“猴精,這人老了老了變爲猴子了,還有什麼不在他股掌中的。”

挖天坑的民生新聞報道,在江洲一、二、三、五頻道全天候循環播放。

街頭納涼的老太都知道,挖天坑挖到什麼階段了。

那個漂亮女人挖到了沒有?

也有真假新聞打架的。

有人說挖到那個女人的一條丁字褲了。

啊?

哦。

老嫗聽了,眼睛發亮。

吶吶道:這是什麼褲子?爲什麼要有釘子在褲子上,怎麼穿?

朱繡帶着妖嬈跟隨溫泉公寓的業主們,去了海南。

海南的夏季很悶,剛下梅蘭機場,妖嬈的臉色就變了。

呼吸急促。

臉色變灰。

你這是怎麼啦?朱繡有些緊張。

這女孩看起來漂亮活潑,可是,在拉薩時就這樣,呼吸短促,手無縛雞之力。

難道?

朱繡對柳妖嬈的來歷本來就存疑,她一路觀察,覺得這個女孩有些異常。

比如,不能在高海拔生存。

不能在空氣稀薄的地方多呆。

在拉薩,她基本是養在房間裡,靠氧氣瓶維持生命。

所以,朱繡把她帶到了海南。

海南鮮氧。

溼潤。

可是,氣壓很低。

這一點她們都沒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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