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梅如沒有參加一年一度的江洲市秋妃學術研討會,這讓江洲的學術界有許多猜想。
一是認爲秋妃研究會老了,它是江洲本土成立時間最長的一個民間文藝團體。
二是,秋妃研究會的會員老了,他們一般都脫離了原崗位,滿頭銀絲,被扶着到會,被攙着與會,被人送到會場,顫顫微微,語言訥訥,這樣的研究會與其說討論千年以前的大美人,被皇上臨幸的一個妃子,江洲籍貫的宮中女官,不如說,研究會弄到一定的經費,大家是找了一個風雅藉口,敘敘舊。
其實,從大胸懷來說,這是相當好的一個協會,是老年文人的寄託,是他們青春夢的懷想理由。
彈指三十年。
協會成立至今三十多年了,沒有出多大成果。
這是某些在職官員的想法。
那麼,來哦,要出什麼成果?對外宣傳不夠?這是不對的,這些老年人當年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是在當地佔有一定人脈、社會公共資源與名望的。這些表面上看來是消失了,其實不然,這一切其實都在,只是,當權者以爲他們是無用的,對社會沒影響力了。
希望在職在崗的大小領導人迷途知返。
二是,一些人認爲每年收上來的論文水平太次了,太水了。每年出一大本洋洋大觀的論文集,無書號,校對不行,質量粗糙,在反對污染,提倡環保的當下,這些厚厚的沒多少裝幀水平的內部資料,贈閱材料,逆天而行。
那麼,來哦,當今又有多少紙質的東西傳遞到四面八方?
在崗在職,地位還挺高的領導的講話,隔三岔路的講話稿,打印裝訂,人手一份,難道真的就傳播得很廣嗎?
三是,秋妃是個名女人,皇上的妃子嘛,理所當然是名女人,但爲什麼沒有對外宣傳的VCR,沒有舞臺劇,沒有視頻,沒有電視劇劇本,研究會完全可以搞嘛。
綜上所述種種,都是由於廖梅如副市長當天沒有到會。
真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區區一個民間學術研討會好無辜。
這次會議也一樣,優秀的論文屈指可數。
諸如秋妃在宮中是十年還是十三年?
秋妃有子嗣嗎?如果有,流落到何方?
秋妃葉落歸根,在穹窿山與謝錡的小兒子謝頤相遇,此時,謝頤的視力完全失明瞭嗎?如果是這樣,秋妃留下來照顧他是人情道義,但爲什麼兩個人被傳出相愛了。
許多學者曾經再三寫論文力證過謝頤是不婚主義者。
這些重量級的學者,用他們道德家的眼光看來,秋妃有什麼資格與大學問家謝頤談情說愛?
謝頤唯一的愛好,是看書、編書。
他的情感寄託,在一隻鶴身上。
一隻鶴步安然的通曉人性的生靈身上。
所謂的梅妻鶴子是多少年以後的事了,他謝頤的情感所繫,的的確確在庭院中的一隻鶴。
如此等等懸而未決的問題,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這讓許多研究會成員心裡堵的慌。
再說,《枕鶴記》全本,居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盡善盡美地給出一個全註解本。
廖梅如其實是被冤枉的。
因爲,秋妃研究會的會長名頭,歷年來總是被按在江洲市副市長頭上,這是慣例。
再說,這是以秋妃的名義團結起來,走到一起的另一種娛樂,爲什麼廖梅如要陪着?
話說回來,唐老齋爲什麼拿不出信達雅的《枕鶴記》全譯?他還想着在有生這年拿出一本信達雅的《枕鶴記》全譯本嗎?他的秋妃研究成果至高點在哪裡,是完結了還是未開篇?
把全本的《枕鶴記》由文言文譯成白話文,加上令人信服的註解,果真那麼難嗎?
這又是一個秘而不宣的秘密。
陳宸的媽媽唐素貞眼裡的大文化人唐老齋,其實,他不是科班出身。
什麼?不是科班出身,他居然成爲中國著名學府的一名知名教授?
他靠什麼躋身中國名校,而且還是位教授?
答案有數條,這裡簡單鉤沉一下:
唐老齋的父親是中華國時期的大學問家,圖書館學家,教育家,最後一條,還是慈善家。
其二,唐老齋天資聰穎,博聞強識,自學能力拔羣。
他靠自學得來的知識,龐雜又精到,水平完勝復旦、北大、中國人大等等大學的畢業生。
其三,唐老齋還是一個雜家,他的學問縱橫多個領域,最基本的領域是:國畫、考古、訓詁、甲骨文、音樂、歷史、宗教、壁畫等等,不一而足。
是的,這裡說的這位全才,就是坐在北美的公寓裡曬太陽,到了春天坐在養老中心的院子裡,在一株櫻桃樹下,看異鄉純風景的八旬老翁。
關鍵的一點是,唐老齋得到了祖上的陰庇,在教育界春風吹拂下,被教育廳安排到中國著名大學做教員,最初他一邊自學一邊給中文系的學生教授甲骨文。
唐老齋的甲骨文從清末的劉鶚《鐵雲藏龜》說起。
不拘一格的優秀人才選拔,發生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那是一個詩歌復興、教育復興、求賢若渴的年代。
那也是唐老齋如日中天的年紀。
由於唐老齋在考古學、甲骨文研究等領域的傑出成就,使他成爲國內相關學科的學術帶頭人。
說白了,唐老齋的非科班是社會造成的,是家庭出身拖累的。
是歷史與家庭的雙重羈絆,差點扼殺了一個重級的中國當代大鴻儒。
唐老齋這次拜託顏涓若帶回國內的秋妃研究論文,究竟說了點啥?
無人知曉。
顏涓若把唐老齋託他帶回國內的論文手稿,丟了。
顏涓若會不會知道唐老齋寫了點啥,他會不會拆了人家的書信,看上一眼?
其實,這就冤枉顏涓若了。
他一眼也沒有看,他對女人,古代的當今的女人,統統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對秋妃沒感覺,對唐老齋在80多歲還在擠牙膏一般翻古代人舊賬毛興趣都沒有。
所以,力證他沒看。
到此可以確認,恐怕,連唐老齋也不知道自己曾經寫了點啥。
早知如此,顏涓若與陳宸同車時,陳宸應該看一眼。
她不是很感興趣的嗎?
爲什麼她不鬥膽要求顏涓若把書信給她看一眼?
陳宸坐失良機。
就像她無數次與愛情擦肩而過。
她的人生是用來錯過的嗎?
反正,本年度秋妃學術研討會,副市長廖梅如沒來參加,今後每年的學術研討會,她會來會來,如果不來,研討會還繼續下去嗎?
這些都不得而知。
眼下,要說的是,顏涓若大帥哥回國一週了。
顏涓若像一朵浮萍,漂到了拉薩。
遇到了人工美女,北京胡同大妞朱繡。
依顏涓若挑剔的刻薄的眼光,他應該看的出朱繡的人工雕琢吧?
朱繡的身份,說白了就是一枚國際倒爺,不對,是倒娘們兒。
在她三十二、三歲的人生履歷上,一半是風塵,一半是財富累積的傳奇故事。
眼下,她來到了拉薩。
她對拉薩瞭如指掌,這麼說吧,連高原上犛牛還是水牛,它們的氣味通過風傳來的味道,她都辨識得出來。
在每年的夏季,每天她都會在八廓街,跟在一羣羣潮水似的善男信女後轉街,有時三圈,有時八圈。
在她從商的十年裡,她一眼看風景,一眼看人生世態。
她往返於尼泊爾、拉薩、北京之間,遇到過許許多多帥哥,但憑良心說,絕對沒有遇到顏涓若這樣帥出天際線的男生。
這個男生的懶散很拉薩。
這個男生的無所謂很吻合滿城酥油茶的味道。
這個男生行走的姿態,目空一切的眼神,他的可以與日光城同樣炫目的超高顏值,讓朱繡覺得十年生意不覺苦。
她像一隻世上最勤勞的蜜蜂,毫無詩意地在大地上勞績,終於,我佛開眼,願意賞她一個殿下。
朱繡認爲她的人生是一種美妙無比,不可言說的倒序。
倒序,相當於**來的遲,但驚喜卻是最貨真價實的。
顏涓若來了。
可是,他完全不在狀態。
朱繡不僅是拉薩通,還是西藏通。
她決定夾着尾巴,低調行事。
小心謹慎,先迂迴再突回。
至少第一次見面,太過匆匆,她吃不準這位殿下的態度。
第二天,朝霞映滿地球上這塊隆起最高的部分。
空氣冰徹。
整個飯店都安裝了迷散式的氧氣製造機械,所以,顏涓若一點也沒有高原反映。
一夜的休息,讓他容光煥發。
他穿了一件加厚的長款墨綠羽絨衣,戴一頂長帽檐的帽子,雪白的肌膚,俊美的容顏,在高原陽光下,美得很不像話。
早上十點,顏涓若邁着從容的步伐進了二層的餐廳。
很準點。
朱繡早就來了,但雪白的瓷碟裡什麼也沒有。
她心不在焉,左顧右盼。
一身水紅的衣服,襯出她的姣好面容與一流身材。
在整個餐廳裡,這兩個人最爲養眼。
且慢,突然,當兩個人坐下來享用早餐時,顏涓若說,他不能去布達拉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