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速公路的休息區再上車,白色的路虎剛剛發動引擎。
顏涓若說:“等等。”
氣若游絲。
朱繡側身看了一下:“哦,糟糕,你這是高原反應啦。”
顏涓若本來是坐在副駕位的,見車停了下來,開了副駕駛旁邊的車門,下了車,又上了後座。
朱繡隨即也下了車,在後排俯身看了看顏涓若,目光憂戚。
“一般來西藏的人,如果注意休息,走路或運動注意不要大動作,至少要到第二天夜晚纔會出現高反,你這是?”
顏涓若已無心跟她說話,渾身無力,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心臟明明很累,卻跳得異常,後腦勺彷彿有隻小錘子在狠心地敲擊。
朱繡麻利地把鋼瓶上的管子弄好,俯身要插進顏涓若的鼻腔裡。
顏涓若卻搶過了吸氧的管子,放到眼前看了一下,插進鼻孔裡。
顏涓若面無表情地說:“別拿那種眼神看着我。”都那樣了,嘴上卻不饒人。
“什麼眼神?”朱繡不解。
“我這只是高反,不是什麼身體來感覺了,你最好不要坐在後排,你這樣整個人俯下來,會讓人想入非非。”顏涓若說。
“瞧你,我是這種落井下石的人嗎?你的高原反應症狀很嚴重,你瞧瞧你的臉色,如果有檢測儀,你的血氧含量不會超過80%,你知道嗎?這樣的血氧含量在內地是需要叫救護車送醫院搶救的,再低一點,就會有生命危險。咱們嚴肅一點好不好?”
“別嚇人好不好。”顏涓若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也害怕。乖巧地躺在後排,舒展開四肢,認真吸氧。
“高原反應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大腦供氧不足,導致腦缺氧,嚴重致死。一些初到西藏的人,自持身體好,拍照時上躥下跳,要麼就是跳起來抓天上的太陽,要麼就是在湖邊迎風狂跳,表現空中凌亂美,結果怎樣,死的就是這種無知少年……”朱繡認真地說。
她並沒有因爲顏涓若的毒舌就去前排坐着,而是擠在後排,照顧着顏涓若:“平時喜歡什麼運動?”
“半程馬拉松,跑了有幾年了……”顏涓若有氣無力地說。
“怪不得,運動員對空氣中含氧量要求更高,你從低海拔地區來,自身血液中儲備的氧只夠幾個小時。剛纔,你一定是情緒波動了,心跳加快,高反才這麼突然。”
“是嗎?”顏涓若吸了四五分鐘,心臟壓力明顯減輕了。
朱繡很緊地擠在他頭部坐着,俯身再次看看他的臉色,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麼緊張。
顏涓若稍微有些感動,但毒舌不改:“坐前排去吧,你坐這裡,讓路過的車起疑。”
“起疑?什麼謬論?”朱繡不解地問。
她的朋友中,就有因爲高反來不及搶救去世的,她哪裡有閒心跟他說葷話。
“路虎車的後排,往往是情人間野外ML的專用領地。”顏涓若好了許多,要起身。
“ML?”朱繡的臉分明地一紅,她腰桿一挺,雙腳從車側下了地,一言不發地到了駕駛座。
“哎,生氣啦?”顏涓若問。
“生什麼氣?”朱繡明知故問,突然一絲笑浮上她的臉,她接口問道:“哎,綠茶婊與潑婦是兩種女人,你喜歡哪一類?”
“當然是潑婦。”顏涓若快速地回答。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潑婦罵街好聽啊,而且,潑婦用的是100%真性。哪有潑婦在罵街時,言語不是從內心出發,情真意切,而是做表面文章,花言巧語的。”顏涓若說完,想坐起來。
“別,你別動,老實地躺着,我會輕輕的開車,不影響你躺着。”朱繡警告道。
“別動,還輕輕的,很曖昧啊,你又不在我身邊,我動動何妨?”顏涓若繼續痞子作風。
“我是說,你好好躺着,氧氣別拔,至少再吸半小時,”朱繡加了一句,“我說的是嚴肅的!”
“你猜猜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顏涓若問。
“猜不着,你呀,我說東,你說西,不猜也罷。殿下,你安安穩穩地躺着,我把你全須全尾地帶出來,再毫髮無損地帶回去,就阿彌陀佛了。”朱繡開着車,重新上了林拉高速。
“呶,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人,你剛纔這樣,我就心動的很。”
“喔,無比榮幸。”朱繡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
“我就是想吃軟飯,喜歡女人迷戀我的身體,天天膩一起,但不是小鳥一類的女人,不是外表柔弱內心堅硬的女人,而是恰恰相反……”
顏涓若的自戀毛病又犯了,一個男人,口號竟是:“我就是想吃軟飯……”朱繡想笑,還能更厚顏無恥一點嗎?
乾脆這麼說吧,雙魚、蛇屬相、紅三代、出衆的俊美男子,你這輩子休想逃得脫御姐的手心。朱繡懶得理他。
在中原某著名的景點,有一條叫做伊水的河流,曾經照徹過盛唐時皇上肥美的妃子們的麗影。
臨水照影,翩若驚鴻。
那河水,波光瀲灩,無比清澈。
可是,這條叫做伊水的河,卻是泥土的河牀。只要伸上一腳,那清流便渾黃無比。
黃泥的河牀,只有渾黃的底子。
朱繡就是這樣的一條河。
輕輕那麼一攪,盈盈的是黃天黃地。
比起朱繡,顏涓若可以稱得上是礦泉水。
他過於單純了。即使他裝的那麼像。好在顏涓若有超高的智商,他隱約地知道,他遇到的這個女人,非比尋常,遠非池中之物。
離朱繡說顏涓若再吸半小時氧就可以,真的只隔了半小時,白色的路虎開到了一座大院前。
只見大門口一邊掛了四牌牌子,用漢文與藏文分別標註,這是基層一級縣委大院,裡面是政府四套班子機構。
“起來吧,殿下”,朱繡對還躺着的顏涓若說。
顏涓若拔了吸氧機,坐了起來,糊里糊塗的。
在休息區,朱繡還說還有兩小時纔到目的地,這纔多久?四十分鐘而已。
朱繡的內心在冷笑:“小樣,我還治不了你們。”
不用與羅莉過招,朱繡就知道這位副書記大人,括號女,不在縣委大院堵住她,她肯定落荒而逃。
而這位殿下,早早地告訴他真實時間,他哪裡還能躺着,平靜地吸氧?
兩個幼稚透頂的人兒。
兩個冤家一樣的舊情人,當自己是賈寶玉與林黛玉啊?
即使是賈黛,到最後還不是被封建大棒一拍兩散。
朱繡今晚迫切地想看一場好戲。
眼前的這位殿下,畫皮不扒,就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