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在邯城剛一會兒,城裡便呈現出一派熱鬧景象。早早開了店面的小老闆打着哈欠,伸着懶腰,流動小販面無表情,匆忙趕路。早起的公子哥騎着馬,騷包地帶動了一陣風。籠子裡的雞鴨蹲着看景。
臨近冬至的這一天,剛剛登基的蘆零王徹夜未眠。
江山不太平。
謝錡的餘部迅速地擴散隱藏起來,新的首領又扯起了旗幟。這一次,大將軍是江洲郡長山一帶一個小功曹的兒子,職務是參軍,名叫劉昱的。
這個劉昱跟隨在謝錡身邊混了幾年,英勇善戰,關鍵還是個不怕死的,孔武有力,野心十足。
蘆零王小小年紀卻有失眠的毛病,膽小怕黑,秋娘娘在的時候,通宵陪着他。
秋娘娘是個特別能講故事的人。
現在宮中的都是奴才,沒有主意,俯首帖耳,無趣極了。
蘆零王需要的是點子,最好的金點子,多多益善。
快天亮時,蘆零王眯了一會兒,又醒了。曉鼓“咚咚咚”地像全敲在心坎上,城門開,宮門開,殿門開,天色卻依舊昏沉。
如果不是局勢不穩,襄軍、府軍、鎢軍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賊軍四面亂反,12歲的蘆零王這一天應該頭戴通天冠,身穿絳紫紗袍,赭色羅裳,在大殿接受羣臣客使朝參禮賀,收收賀禮,聽聽好話,接受一批一批客卿的磕頭,殿內山呼萬歲。
可是,蘆零王今天只是穿着常服,披了一件赤黃袍衫,腰間束了一條普通九環玉帶,呆坐在殿上,像一尊木雕。間隙還想打個盹。
朝廷要員們魚貫而入,把外面冷透的空氣一股一股地帶入偌大的殿內。
新皇上任,照理應該裝修一下宮殿,換一種風格,可是這亂世裡的亂象,慌慌張張,匆匆忙忙。
12歲的新皇帝蘆零王突然有些厭世。他擡了一下眼,問:“你們都說說,眼下應該怎麼辦?”衆愛卿也懶得說了。
底下是一羣老眉老眼的大臣,高官厚祿地養着,天天上朝來點卯。
“唉,這個,現在的關鍵是要派神策軍去把守關隘。”太師首個發言。
“唉,老臣的意見是,趕緊調集兵力,抗敵於外。”太傅緊跟着說。
有不同意見說:“什麼時候起左右宰相就這樣糊弄皇上的嗎?調兵力,從哪裡調得出一兵一卒。抗敵於外,這是人話嗎?說了等於沒說。難道不抗敵於外,還開門揖盜不成。”說話的是太保陳令暄。
又一個人站出來,說:“神策軍?諸位大臣,你產哪個哪隻眼睛看到神策軍可以禦敵的,有哪一個公子哥能行?吃喝玩樂樣樣都行的公子哥到是一抓一大把。”說話的是御史大夫趙玦。
一段無比尷尬的沉默後,御史大夫趙玦打破了沉默,言道:“如果諸位肯定神策軍不中用,那麼,倒不如以退爲攻。”
趙玦沉吟片刻,正準備繼續講話,太師像突然找到了就坡下驢的法寶,清了清嗓子說:“唉,唉,這個的說,還真是好法子。謝錡老賊的兵說到底也就是幾十萬,眼下被擊潰了,四分五裂。現在糾集兵力想捲土重來的劉昱賊寇,是謝賊的一個參軍。不過,比起謝賊來倒真是小巫見大巫……”
殿上的主,一夜沒有好睡,太師說話向來愛繞彎子,冗長的一段表達下來,像鬍子粘住了辮子。那皇上連打了幾個哈欠。
趙玦大夫在一旁乾着急。自己恨不得替他把話說了,但畢竟是在朝廷皇上面前,於是他忍了忍,改了一種口氣:“那麼,依太師的意思,當下怎麼做?”意思是,金鑾殿上的孩子皇上還瞌睡着呢,有屁快放。放完了,那孩子回牀上補覺。
太傅補了一句:“太師的意思老臣總算明白了,是這樣子的,聰明人不吃眼前虧。謝賊操練出來的府兵,及在地方操練的襄軍,據說神勇無比,個個都是不怕死的,如果與中央衛軍硬碰硬,臣以爲不是明智之舉。敢死能戰,這一點朝廷現在選拔不出這樣的強將來對抗。而且聽說這個劉昱比之謝錡有過之而無不及……”
欲說還休。
殿上那孩子快要睡着了,吐了一句神話:“哪,衆位說說,寡人何去何從啊?總不能坐在這殿上不動了。冷的成冰凍,到也省事了。”
趙玦看了看各位,想必大家也不會有什麼好主意,接着道:“皇上不要灰心,臣想到了一個萬全之策。“
大臣們全肅靜,只待趙大夫說完好退朝,也省得裝做想辦法殫精竭慮的樣子。
趙大夫說:”蜀地高天厚土,人文薈萃,物華天寶,豐衣足食。頭幾年,蘆零王聖明,治理的蜀地一片祥和豐收景象。這邯城,本就是建在缺水少地的地方,這風水嗎算不得上上等。再說先王剛剛暴斃,也算不得吉祥籠罩,不如,咱們集體遷居到蜀州,之後,再做權宜。“
好啊。
好主意。
趙大夫果真英明。
這是一次朝廷要員的擴大聯席會議。冀州刺史王石山自始至終也參政了。聽了一耳朵廷上議論的王石山悟出了一個結論:這江山改朝換代了,新皇上想換個地方上班。御史大夫趙玦的建議很快就會付諸實施。
同樣是一夜未眠的王石山,心中像有一塊石頭滾落到地上。
昨晚家中遇到女賊,謝錡的情人劉愛蓮,搖身一變叫做秋妃,剛被先皇上毗零王寵幸了一回,先王就被叛軍悶死了。這女人狼子野心,居然還想鴛夢重溫,要回到宮中。
好啊,配合她,把她弄回宮,只怕她剛回邯城,皇帝就浩浩蕩蕩去蜀州了。
想到這裡,王石山刺史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