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66翊坤宮賜名福沛
儲秀宮的縞素幔布,清雅得如同個水晶宮似的,太監宮女們都穿着縞白衣裳爲真妃送行,剛剛出生三天的七阿哥還不能睜開眼睛,身子骨弱得很,不能爲其戴孝,皇上命三阿哥弘時負責喪禮,同時爲其扶靈,齊妃憤憤不平道:“本宮還活得好好的,兒子卻要爲她人披麻戴孝扶靈送樞?我的這口氣啊?”
我安慰道:“真妃好歹是個妃位,三阿哥穿孝也並非於理不合,何況這事兒不也是說明皇上原諒了三阿哥嗎?”想來她瓜爾佳氏的命也算是好的,入宮兩年不到,雖然是一命嗚呼了,可惜卻給皇上留下個皇子,從此她瓜爾佳氏的榮耀也算是保住了,如今死後哀榮,晉升爲妃,也算是名垂千古了。
“你聽說了麼?聽真妃宮裡的人說,真妃的身子都……”齊妃有些不忍地說道,眉頭蹙着擰成了一塊,我也略有耳聞,據說從□□都破到了肚子那兒,五臟六腑都能看得真切,被用金絲線給縫着的。
我的位份在真妃之下,硬是被宮規逼着去她的靈前磕了個頭,氣得我回到翊坤宮是又打又砸的,想起當初在她坐着轎子逼着我給她下跪行禮的摸樣,我恨不得翻了她的棺。
“該!本宮若是她,本宮就把孩子一起帶到黃泉去,留在這個世間還不知是福是禍呢?”七阿哥被中宮撫養着,那身份地位跟菀妃的小阿哥比起來可是珍貴得多,菀妃又是漢人,在皇上眼中再過寶貝,到了皇室宗親的眼睛裡就大打折扣了,皇太后若是沒得別的孩子,也就是無所謂,如今來了個純滿洲血統的孩子,只怕也是看不上眼的。
菀妃還能心甘情願地將太子之位讓給七阿哥?此後她跟皇后必定是水火不容,我剛好能坐山觀虎鬥,盡收漁翁之利了。
“你沒生養過,自然不明白的,本宮生過三兒一女,那孩子的身子再大,再出不來,那也不會破到肚子那兒啊?本宮猜,皇后這是豁出去,壓根就沒想着讓真妃活命,何況那瓜爾佳氏的大小姐無緣無故的失足墜井,她那四歲的女兒還成了啞巴,你說其中沒得貓膩,誰信啊?這招着殺母奪子,可用得真夠絕,偏生真妃還真爭氣,愣是給她生了個兒子。”
“皇后若是沒得點心計,也坐不了這個皇后的位置了。只是真妃就這樣死了,的確讓本宮心有不甘啊?不能親手殺了她,這些日子在她身上受的委屈統統都白受了。”爲了給真妃發喪,翊坤宮也掛上了白燈籠,都趕上國喪了,如富察貴人與襄嬪別說葬禮連個屍首都沒有了。
“你不是一心要撫養玥珊公主,此時端妃日日去鳳鳴軒探視,爲何你不去呢?這孩子也算是命苦的,皇上連穿喪都不讓,當襄嬪壓根不存在似的。”我與齊妃在翊坤宮內說着家常,碧痕端着果盤上前來,我拿了一塊梨子,想着百合說她也愛吃,便道:“給你百合姐姐送一盤過去,她喜歡的。”
碧痕爲難道:“百合姐姐如今誰都不見,奴婢去了也是碰釘子的。”
“這季節哪兒來的梨子,想必是皇上命人快馬加鞭從南方運過來的,你倒是大方,賞給奴才吃?”我這翊坤宮內的梨子也差不多能趕得上楊貴妃的“紅塵一冀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了。
“身邊跟個貼心的人不容易,不待她好,待誰好呢?”我笑道,皇上這幾日都呆在養心殿,幾乎不來後宮,一堆的事宜都推給了皇后,皇后那邊忙着爲七阿哥找乳孃,又忙着安置真妃的喪事,玥珊公主被誰撫養的事兒還提都沒提呢?
“端妃太心急了,她當鳳鳴軒是鍾粹宮麼?她想去就去?那兒不僅僅住着玥珊公主還住着和惠公主呢?和惠公主前兩幾日受了驚嚇,舊疾復發,若是打擾了她休息,惹怒了太后,有她的好看,何況玥珊這個孩子雖然才四歲不到,但是你看她平常說話什麼的,跟她的額娘一樣,是個多心眼的,幾日不見額娘來探視,反倒是端妃去的,自然會起疑的,誰敢把襄嬪的事情告訴她,誰就是把皇上給得罪了,這個罪名我可不能搶着去的。”
齊妃聽聞我如此說,不由感覺醍醐灌頂道:“這麼大的動靜皇上還打算要瞞着呢?這人多嘴雜的。”
“襄嬪連封號都沒了,還想着入皇家玉牒呢?等着吧,我不提,皇上會提的,我那麼想要個孩子,從前就撫養過公主,此番名正言順,他哪有不給我的道理啊?”上回他便有意讓我撫養肅菲公主,我不想撫養仇人之女才拒絕,這回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瑩貴人,近來如何?”
“哈哈哈,說來便想着高興呢?”齊妃突然笑道,我疑惑問:“莫非她有喜呢?”她承寵也大半年了,侍寢的日子不少,該是有個動靜了。
“那倒不是,只是天氣暖和了,她人也活躍了,皇上更加的喜愛了,前兒賞賜了一對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盤了一隻給我,又聽話得很,待我那是好得不行,但凡皇上有了賞賜,沒得不孝敬的。”齊妃說着說着見我臉色不好,忙着轉嘴道:“你這兒什麼都沒有,想必不惦記她的這點東西的,她待你的心意你是看得見的。”
“活躍是好的,別得意忘了形,我這邊倒是無所謂,菀妃可不是好惹的,不然灩嬪的霓裳舞也跳不出來的。”沒得法子,誰讓我們都年紀大了,不得不扶持人上位呢?幸虧我還沒老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真妃發喪的那日,皇上來了翊坤宮內,我懶懶倦怠,命人迎駕自己躺在牀上裝病不迎,碧痕道:“娘娘自從從慎刑司裡回來,就是這個樣子,在外頭倒是禮數齊全,回到了宮裡便是不言不語的,吃東西也沒得胃口。”
“太醫看過了麼?”
“娘娘不給看,說是無大礙,躺躺便好了。”胤禛在問了幾句便打發了碧痕等人出去,直徑朝桌案走去,坐下臨帖,好似等着我言語,我故意不答話,兩人就這樣的僵着,誰也不搭理誰?
“天還未熱呢?怎麼火氣這般大?朕心裡煩得很,想找你說說話,你卻一言不語的,讓朕覺得這宮殿好冷清,處處都是喪氣。”他終究是忍耐不住開了口,我也有了臺階下,在沒得不開口的理由了。
“皇上想說話便說吧,臣妾聽着便是了,若是皇上心裡頭煩惱,只管往臣妾這兒倒便是了。”
“朕哪日氣糊塗了,竟然朝你動了傢伙,你若是一開始就與朕說個明白,朕也不會動怒,說來是你自找的。”他並無動怒,不過提示我不要再僵着了。
“臣妾當皇上還會如同上次一樣相信臣妾呢?”
“上次不過是幾日謠言而已,朕可當做沒聽見,可這回血染了昭仁殿,真妃難產而死,小阿哥驚嚇過度,還離不得太醫,條條證據都指着你,朕不能太袒護,不得不給後宮衆人一個交代,你懂的。”他輕輕地走到了牀邊,扳着我的肩膀想着令我與他對視,難爲她如此來哄我,我要再不識相便是傻了。
“蘭兒不要懂呢?”我聳了聳肩膀,語氣卻已經軟了下來。
“手還好麼?別看是皮外傷,若不好好護理留下疤痕可該如何是好?在手上,想要遮也是遮不住的。”
“遮不住纔好呢,不出門纔是了,從此哪兒都不去了,免得又被人當成別有用心。”心中的確對他有些火氣,見他如此低聲下氣地哄我,哪裡還氣得起來啊?
“蘭兒好些時候沒有在朕的跟前撒嬌了,朕還當你此後都不會呢?”他順勢睡近了我的被窩,我也順勢地轉了過去,就這樣面對面的說着話兒,兩日之內死了三個嬪妃好歹都是枕邊人,多少有些心疼的,何況真妃產子身亡留下個小皇子沒得額娘,他也是心有不忍的。
“皇上高興便是這樣說,若是不高興了,便會說‘這麼大的年紀了,還跟小孩子似的,惹得人笑話’對不對?”
“朕今兒不高興啊?朕在真妃身上總是能找到你的幾分影子,性子跟你是一般的,朕本想着命你來撫養七阿哥的,可是皇后也年紀大了,該有個孩子承歡膝下的,真妃本是她的表侄女由她撫養七阿哥再好不過了。讓朕更意想不到的是襄嬪啊?朕早知道她滿肚子的心思,卻不料如此毒辣,叫玥珊將後如此做人啊?朕的寶貝公主,她才四歲啊?”
“心疼的都是別人?”我嘟囔着嘴說道,他一愣道:“朕,人都在這兒了,還不疼你?你不是要個孩子麼?朕明兒便命你撫養玥珊,也好讓你有個伴,好不好?”
“皇上說好便好!”試問捨我其誰啊?“哎喲!”他見我心中沒得了氣,試圖將我摟在懷中,“臣妾身子不爽,怕是不能……”我緊了緊衣裳,他察覺了我的異常,忙着將我身上的長衫一扯,只見我整個肩膀都是紅紫的傷痕。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慌,爲了演得逼真,不得不自己揪自己弄得這般傷痕累累。
我抽泣道:“皇上,蘭兒真是那種貪生怕疼的人麼?”
“慎刑司的人對你用了刑?這羣狗奴才?朕的女人也敢碰,不要命了麼?”她聽後勃然大怒起來,咬牙切齒這就有了要傳旨殺人的跡象。
“皇上,慎刑司不過是奉命行事的,她們若是不對蘭兒用刑,皇上才該大怒呢?這說明皇上養了一羣忠心爲主大公無私的奴才。”他聽後便也沒得了言語,良久才嘆氣道:“難怪你不準太醫看?”
“精奇嬤嬤是孝莊太皇太后建立的,爲的便是維持後宮安定,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得規矩不成方圓,這紫禁城是個大家,便少不得的。”他替我拉扯上衣裳,蓋住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
“朕自然有法子給你報仇的。”他將我摟得更緊,他是心痛我的,我道:“若只是掐幾下,拿着銀針扎幾下,便也罷了,可是她們要剝我的衣服,要剪我的頭髮,那我還活着做什麼?”我淚如雨下的攤在他的懷中。
“你爲何不告訴朕你是去別宮求子的?爲何要跟朕置氣呢?”
“專寵這些年,偏生不能替皇上生個皇子公主的,別人不嘲笑我,自身都覺得沒臉見人,哪裡還敢言語?偏生還惹得衆人皆知,都沒臉出去見人了,眼睜睜地看着別人爲皇上生下皇子公主的,也只有羨慕的份兒了。”
“兒女都是來討債的,無子未必不是一種福氣,你沒得孩子,朕也喜歡你。”他朝我的脣親來,他的鬍鬚渣子有些刺痛了我,卻能感受他待我的情義。
“喜歡人家,還拿刀指着?”我狐媚一笑,他道:“命你一月內把身上的傷養好了,心裡的傷朕替你養着,一月內也準好了!”
淡淡的龍涎香好似侵入了心房,就這樣靜靜地靠在他懷裡的感覺真好,還是翊坤宮的牀躺着舒服,這所我住了好幾年的宮殿裡有了我們許許多多快樂的回憶,沒得歡宜香,有紫蘭娟也是一樣的,淡淡的芬芳謐人心扉,心裡跟喝了蜜似的。
只要他心裡想着念着我,人在不在這兒都是一樣的,若是貧民百姓也許還能享受齊人之福,偏偏他是帝王,歷朝歷代的後宮都是不安定的,這一夜我們說了好些話,卻一句菀妃跟小阿哥的都沒有提起。
想必他對於菀妃用“人彘”二字來嚇唬富察貴人的事兒,讓他也寒心得很的,哪個男人希望自己身邊有這樣惡毒的女人,何況,那呂雉跟女皇武則天一般最令他們這些帝王忌諱的,誰人不知道呂雉總攬漢朝天下許多年,一個女人把持朝綱那是對男人的侮辱,菀妃好好的講這個,他能不多想麼?
清晨之時,蘇培盛來請他上朝,他不以理會道:“朕病了,免朝!”我不知道他這是何意?問道:“皇上,您身子不舒坦麼?這春季裡風風雨雨,冷冷熱熱的,您要好好的保重身子。”
“朕身子無大礙,朕是心病,可憐七阿哥剛剛出生便沒了額娘,讓朕想起當年的太子,赫舍裡皇后就是在他落地那一刻便與世長辭的,我等兄弟人人都羨慕他能夠得到皇阿瑪的疼愛,他卻時常在暗處羨慕我們能在額娘膝下承歡,可惜他是太子,先皇后宮的嬪妃也無人敢抱他。”
“七阿哥有皇后這位皇額娘,那是天大的福分不會如此,何況它是幼子,皇上也會十分疼愛的。”聽這語氣皇上對這個沒孃的孩子頗爲關注啊?
“朕要爲他取個好名,‘沛’字如何?”
“‘沛’?此字福澤恩厚,再好不過了。”
“不,不夠,‘弘’子雖好,可惜朕幾個成年的孩子都不成器,朕覺得再賜‘福’字,這孩子一出生就沒了孃親,更需要福氣的。”小阿哥半周有餘了,至今沒的正經名字,如今七阿哥一落地便賜名爲‘福沛’,可見恩寵無比,菀妃的孩子再不金貴了,皇后這是大獲全勝。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大家這段時間更新時間都不固定,明天開始會制定自動發佈,每天上午12點與晚上20點,兩更,每更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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