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89昏弘晝迷於聲色
“妹妹哪裡來的禮數?當年妹妹貴爲華貴妃之時,我也並未入宮給你行大禮,此時,我哪裡能受你的大禮?”她急忙將我攙和起身,朝身後跟着的男子道:“晝兒,還不快快給蘭姨娘請安?”
“晝兒?”我疑問道,這就是當年那個病病怏怏的小孩子嗎?
“蘭姨娘吉祥,晝兒好些年沒見您,您還記得麼?”弘晝從小便體弱,時時不能離開藥,都當他是長不大的,沒想到如今長這麼大了?而且……
“晝兒,記得當日雍和宮一別,晝兒還是小孩子,沒想到如今淑人君子,清新俊逸,姨娘自然認不出來了?”我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可惜了,若非他身子虛,也不會白白的耽擱了他的前程。
“姐姐……”敬妃只怕也認了出來,忙着過來招呼,裕嬪俯身給她請安,也被她一手攙和氣道:“姐姐折煞雪翎了。”
“雪姨娘吉祥!”弘晝抱拳行禮道,淑婉貴妃與惠嬪是雍正元年選秀入宮的,自然沒見過這個從未出現在紫禁城的人,臉上掛着疑惑的表情,裕嬪與我和敬妃寒暄之後,便也朝她們而去,裕嬪不知爲何見了淑婉貴妃極其的驚訝?好似是嚇住了,有些目瞪口呆,敬妃介紹道:“姐姐,這是永壽宮的淑婉貴妃,這是長春宮的惠嬪……”又朝淑婉貴妃與惠嬪道:“這位是雍和宮的裕嬪,五阿哥弘晝的生母。”
裕嬪俯身行禮道:“嬪妾給貴妃請安,聽聞貴妃貌美如仙,驚爲天人,今兒一見果不其然,難怪皇上如此寵愛?”淑婉貴妃見了裕嬪也不知爲何眉頭簇了簇,仔細打量後道:“裕嬪姐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裕嬪姐姐安好!”惠嬪也俯身朝裕嬪行禮道,裕嬪只是微微一笑朝弘晝道:“還不快跟貴妃、惠嬪請安行禮?”
弘晝抱拳道:“給兩位姨娘請安?”
“傻孩子,這不是在雍和宮,是在紫禁城,要尊稱母妃……”裕嬪和藹地朝弘晝撇了一眼說道,“貴妃,不要怪罪,晝兒,自幼養在雍和宮,不懂宮中禮數。”
“這位就是五阿哥,時常聽皇上提起,今兒可算是見到真人了,不愧是皇上的兒子,果真是氣宇軒昂、玉樹臨風。”弘晝聽了褒獎也並未道謝,只是朝倚梅園的紅梅撇了一眼道:“額娘,這紅梅開得好鮮豔,孩兒折兩枝,阿瑪會怪罪麼?”
弘晝有些撒嬌地朝裕嬪問道,淑婉貴妃忙賠禮道:“妹妹不知是姐姐歸來,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貴妃客氣呢,晝兒這孩子給我寵壞了,想必貴妃極其喜歡這紅梅的,請貴妃包涵纔是呢?晝兒,這裡是紫禁城,容不得你胡鬧,仔細額娘罰你。”
弘晝道:“那不要來紫禁城嘛,我們回去,折只花兒都有人管,還有什麼個意思?”
“大膽!”裕嬪叱喝一聲,弘晝這才退到一邊,突然驚訝道:“瑾汐姑姑……”衆人朝他指的的地方看去,只見瑾汐帶着兩個小丫頭手握金黃油紙傘而來,弘晝急匆匆地朝瑾汐跑了過去。
“五阿哥,奴婢給五阿哥請安,五阿哥吉祥……”瑾汐從前在雍和宮便是在裕嬪身邊伺候的,更對弘晝有撫養之情了,弘晝忙着將瑾汐扶起蹦蹦跳跳朝瑾汐懷中撲去道“姑姑,我想你想得不得了呢!姑姑怎麼也不回雍和宮看我呢?”
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怎麼弘晝彎腰咳嗽起來,裕嬪慌慌張張地跑了過去道:“晝兒,沒事吧!許是在風雪中呆久了,冷了麼?”只見弘晝已經臉色慘白了,裕嬪忙着將自己的披風取下爲弘晝披上。
“五阿哥,您沒事吧!您的身子弱,不能在風雪中久呆,前邊便是永壽宮,不如先去永壽宮暖暖身子吧!”瑾汐也非常擔憂地說道,見了裕嬪又是雙腿跪地請安道:“主子?您終於回到這紫禁城了,奴婢還以爲此生此世都無緣與主子您相逢了呢?”
“瑾汐,快起來,你如今在伺候哪位主子?”裕嬪扶起瑾汐問道,浣碧只怕不明瑾汐爲何對裕嬪如此恭敬忙道:“瑾汐姑姑是否眼神不好?您的主子在這兒呢?”淑婉貴妃臉色也不太好冷冷道:“瑾汐你伺候本宮數年,還從未聽聞你喚過本宮一句主子呢?”
裕嬪一聽便明白其中含義道:“瑾汐是雍王府的家生奴才,當年嬪妾進府之時便跟在嬪妾身邊伺候,八年有餘,如今她能夠在貴妃身邊伺候,是她的福分……”又朝瑾汐道:“瑾汐,你爲人最穩重細緻的,不過一奴不侍二主,你如今是永壽宮的人,切勿再喚我爲主子,貴妃是一個值得跟隨的主子,你懂的……”
“貴妃娘娘,嬪妾趕着去景仁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先行告退了!”裕嬪朝貴妃俯身行告退禮,也頷首朝我們示意,便要拉扯着弘晝離去,弘晝卻捨不得瑾汐道:“瑾汐姑姑,待我見了皇祖母、皇阿瑪、皇額娘再來找姑姑說話。”
我道:“姐姐,蘭兒剛好也要去景仁宮請安,一道去吧!”敬妃朝貴妃跟惠嬪提議道:“皇上在景仁宮,不如一同去請安吧!”
瑾汐道:“剛剛蘇公公給來傳旨正是命貴妃到景仁宮去的。”不遠處便是我宮中的碧痕匆匆而來,想必便是來知會我去景仁宮的。
我、敬妃、裕嬪都是雍和宮的舊相識了,難得相見自然有着說不完的話兒,何況裕嬪爲人寬容闊達,敬妃也如我這般尊重她,故此一路走來便也談論起過往在雍和宮的往事來,不免有些冷落了淑婉貴妃與惠嬪。
敬妃與我一左一右引着裕嬪入景仁宮,裕嬪道:“福晉的屋子總是這麼香!”敬妃提醒道:“姐姐,該稱呼爲皇后娘娘了,皇后在府中之時便有這個愛好的,以瓜果薰屋,清香天然。”
“蘭妹妹還記得你梨香院內的梨香麼?姐姐我從來不忘打理你們的院子的,雪妹妹的石桌棋盤我也時常派人擦拭的,只是晝兒也不愛下圍棋,反倒讓那棋盤在院內閒置,盡受風吹雨打,如今只怕連橫豎線也模糊不清了。”
“姐姐有心了,妹妹都忘記那圍棋該如何落子了。”敬妃閨名雪翎,府中時,人稱爲雪格格,裕嬪入府時是格格,後因爲生育五阿哥升爲側福晉的,與齊妃平起平坐,高出敬妃一級,稱呼她爲雪妹妹也算尊重了。而我,是明媒正娶的側福晉,身份還要比裕嬪高出一級,他喚我爲蘭妹妹,這可全是姐妹之間的情分,即便如今敬妃的位分在我們之上,情分也未必比得上我們。
衆人來到景仁宮,帝后已然在坐,德端貴妃、秀嬪、欣貴人等人也在,衆人行禮後,裕嬪攜帶弘晝再朝帝后行禮,“臣妾給皇上、皇后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弘晝道:“孩兒給阿瑪請安,給大額娘請安,願阿瑪與天同壽,大額娘身康體健。”
皇后笑道:“晝兒好些年不見大額娘,可有想念啊?”
弘晝道:“晝兒時常想進宮給阿瑪、大額娘請安,只是身上總是不痛快難以成願,心中哪有不想念的,大額娘最疼愛晝兒的,晝兒很是懷念做的紅薯糕。”弘晝也不顧禮數孩子似的朝皇后撲了過去,皇上見了也十分高興,弘晝畢竟體弱,比同年人稍微矮消瘦些,卻清新飄逸,像個手無縛雞之力之的文弱書生,不像我大清八旗子弟。
“子淇,朕好些年未見你了。”皇上朝裕嬪走去,俯身將她扶起,將裕嬪的手緊緊的握着輕輕地拍了拍。
“謝皇上掛念,臣妾一切都好!”
“皇額娘懿旨,命你居住在永和宮,朕已經命人打理好了,稍後你就居住在那兒吧!”裕嬪一愣道:“皇上,臣妾只是帶晝兒入宮給皇太后、皇上、皇后請安的,雍和宮一切都好,臣妾也住習慣了。永和宮乃皇太后當年居住的宮殿,臣妾豈敢入住?”
“晝兒已經十六歲了,怎能一直在雍和宮住着?朕也命人將凝暉堂收拾乾淨,命他居住在那裡,何況他雖然體弱也不能不上書房啊?朕想要讓他上南書房,好不好?”好不好?這種商量之中攜帶着哀求的口吻,何時從他的嘴中吐露過呢?
“倚梅園的梅花開得好麼?朕記得你也很喜歡梅花的?”胤禛見裕嬪的銀色斗篷的滾毛上的沾染着雪花,便用手替了撫了撫道:“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好似連涼熱都不知!”
裕嬪道:“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只不過臣妾的冷暖與她人不盡相同罷了,哪裡就是不知了呢?太后懿旨,臣妾不敢有違,只是晝兒還需要臣妾的照顧,臣妾不能離開他,後宮重地,他雖是皇子也不便時常入內,不如讓臣妾陪同晝兒一同住在凝暉堂吧!”
“凝暉堂乃成年皇子居住的地兒,裕嬪怎能同住呢?何況晝兒這個年紀也該娶個嫡福晉了,莫非裕嬪還當他是個孩子不成?我們這些做額孃的,怎不能時時刻刻地跟孩兒在一起吧,孩子總是要長大的,裕嬪,你說對不對?你與姐妹們同住後宮總比你獨自一人居住雍和宮要好得多的。你當日捨不得雍和宮的那片梅林故此纔不如紫禁城,如今紫禁城的紅梅開得比府上更爲豔麗,你也隨時都可觀賞,吟詩作對,哪裡還有不願的道理?”
皇后起身將裕嬪拉扯坐下道:“本宮、德端貴妃、齊妃、敬妃、福嬪都很是想念你的,當日府中最有才情的便是你,詩詞歌賦,無一不通,我等自嘆不如,少不得讓你曲高和寡,如今後宮乃是人才濟濟,不說別人永壽宮的淑婉貴妃便是出生書香門第,一樣的通古博今,愛好詩詞,你也不愁無人與你和詩了。”
“臣妾不過略讀了幾本閒書罷了,豈敢與淑婉貴妃相提並論……,只是晝兒的身子……”
“阿瑪,我不要跟額娘分開……”弘晝見裕嬪爲難便也忙着進言道,胤禛聽見這聲阿瑪自然也很是欣慰,如今膝下能喚爲他阿瑪的皇子就只有弘晝一人了,胤禛道:“晝兒,紫禁城也是一個家,你與額娘同住紫禁城,哪裡就是分開了呢?何況,晝兒也不小,莫非還要額娘抱着睡不成?”
胤禛本是取笑孩子之意,卻不料弘晝答道:“是啊,阿瑪怎麼知道?晝兒一夜沒得額娘在身邊便是睡不着的。”弄得衆人也頗爲尷尬,想笑也不能笑,這孩子哪裡是不離開孃的,裕嬪也不好意思道:“晝兒,不要胡言?”
“那怎行?你皇曾祖父如你這般十六歲時已然當了七年的皇帝,你皇瑪父十六歲時已然親政兩年有餘,朕十六歲時也早就與你大額娘成親數年,你怎麼還離不開額娘呢?”說着胤禛不由有些氣惱來,弘晝不予理會道:“那孩兒又不皇曾祖父、也不是皇瑪父,更不是阿瑪您……”
“你……”
“皇上,晝兒從小給臣妾寵壞了,何況他自有身子不好,也的確不能沒人照料的,還請您恕罪!”裕嬪見胤禛心中不滿忙着解釋道,皇后道:“晝兒的身子如今好些麼?幼年時,三天兩頭的請太醫吃藥,眼下如何了?”
弘晝道:“現在好多了,只要不出門、不吹風、不受寒、不吃辛辣之物、不背書、不作詩、不早起、不動氣等,一切都還好的,不必三天看一回太醫,七天診脈一次便可。”說着便又咳嗽了幾聲,裕嬪忙着過去照料他道:“還要少說些話纔好呢?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什麼變的,身子這般不好,還整日裡淘,惹得雍和宮的太監們都不敢去招惹他,都被他給整怕了,是該讓你皇阿瑪好好的教教你了。”
“額娘,我們不是說好不再上書房了嗎?一看見那些春夏、右傳,孩兒腦殼痛……”
“春夏、右傳?”胤禛疑問道。
“回皇上,是春秋、左傳,臣妾已經盡心教導過了,可這孩子總是不在這個書上下功夫?讀不了幾頁便是頭痛腳痛,臣妾也不敢讓他勞累,唯恐他傷了身體。”裕嬪解釋道,胤禛這纔回神,不免有些失望,只怕心中在暗自將弘時與弘晝相比較的。
嘆息一聲問道:“那,晝兒都讀寫什麼書呢?”
弘晝轉眼思考道:“牡丹亭、桃花扇、南柯一夢、金釵記……”說着弘晝就清唱了一句道:“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雲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唱腔圓滑清脆,都能趕上暢音閣的戲子了,弘晝喜滋滋地唱完一段道:“阿瑪,孩兒雖然對書本不感興趣,可是論到這個戲劇便是興致勃勃,不如您給孩兒請個唱戲的師傅如何?”
胤禛聽後大爲失望,卻見弘晝已然又有些咳嗽起來,而不便責怪朝裕嬪道:“晝兒體弱,朕知道,但是也不能一味寵着他如此不學無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也好教她不是,你安心在永和宮住着吧!”
裕嬪推脫不過只好答道:“臣妾謹遵聖旨!只是懇請皇上不要對晝兒太嚴厲了的好!”胤禛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恰逢此時景仁宮的宮女端着茶與點心上來,只見弘晝拉着一個宮女道:“告訴爺,你叫什麼名兒?”
那宮女誠惶誠恐道:“奴婢辰心……”
弘晝道:“好名兒,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良辰、賞心,真是個好名兒?”
“你多大兒?爺看你的眼珠子感覺是藍色的。”
辰心迴避道:“奴婢、奴婢……奴婢十七歲。”
“比爺還大一歲,那叫你姐姐如何?你可願給爺鋪牀疊被?”說着便將那辰心的手朝懷中拉去,裕嬪見了忙着道:“晝兒,不得無禮?”
弘晝不理道:“額娘,我喜歡她,賞給孩兒吧!”
“胡鬧!”那辰心早就嚇得六神無主跪拜在地,嗚咽不敢再言語,胤禛見了更是大爲失望,只見皇后哈哈大笑道:“剛剛纔提起晝兒要娶嫡福晉的事兒,這麼快就看上這丫頭了?皇上,以臣妾之見,不如就將辰心賞給他當個侍妾吧!身邊有個人照料也能爲裕嬪分分憂啊?”
“皇后娘娘,奴婢,奴婢……”那丫頭也不知是嚇到了,還是激動過頭了,竟然語無倫次起來,弘晝倒是無畏無懼抱拳朝胤禛謝恩道:“謝阿瑪賞,謝大額娘賞,大額娘最疼愛晝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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