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74重返宮廷封貴妃
雍正8年8月底,我重新回到了紫禁城,那一日,我牽着靈芸的手,再一次走入了昭仁殿,胤禛不單單復了我的位份,還將我晉升爲熹貴妃,接受後宮嬪妃、公主、王婦、命婦的參拜,這是我想不到的榮寵。
那年用百里扶桑花毒毒害胤禛的事兒並沒有給我定死罪名,更多的罪名是我管教下人不善,加上如今的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還就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薩大善人,故此迎接爲我回宮的事兒,復位晉升貴妃的事兒,並沒有太大的阻礙。
而且是胤禛一步步找到的我,他以爲弘曆完全不知道此時,故此還特意將迎接我回宮的任務交給了弘曆,他完全想不到這是弘曆與我辛辛苦苦設下的圈套,就是引他來的,而重新回到紫禁城僅僅是我們開始的第一步而已。
胤禛與皇后坐在昭仁殿的主位之上等候我的慘白,右邊是德端貴妃,左邊是淑貴妃,其餘人等都是站立的,如今在後宮之中,除了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就是德端貴妃了,是兩字的封號的貴妃,其次便是淑貴妃,而位居妃位的,便是謹妃、裕妃,還有就是齊妃了。
我重回紫禁城被封爲貴妃,這個地位算是高的了,德端貴妃已然是個空架子,那後宮的格局依舊是皇后、淑貴妃、我,沒想到輾轉幾年,我們依舊是勢均力敵的,不過按勢力來算,淑貴妃比起皇后與我都要高出一等,前幾年,她自身沒得親兄弟,只有一個年邁的父親在朝中還是文職,不怎麼中用,這兩年來,他們甄家可謂是人才輩出,一個接着一個的都被重用了,朝中勢力已經不小,加上還有謹妃的孃家幫襯,故此風頭已然蓋過了皇后。
淑貴妃就如同從前的我,一樣是有孃家做爲後盾,一樣是協力後宮大權在握,可憐的是,兩度生產兩個兒子都沒有保住,膝下只有茱萸公主一人,而皇后膝下的七阿哥福沛已然是四五歲的模樣了,孩子大了,下手便就是難了。
我跪地給帝后行大禮,皇后一如既往一副端莊賢惠的模樣,只是畢竟是年紀了,這一年來她只怕是沒少操心的,略微露出老態來,微笑着朝我道:“真是沒有想到,還有這樣一日,本宮做夢都在懊悔,爲何不多派幾個人護送你去慈雲寺,險些讓你命終懸崖,所幸老天有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故此才讓皇上在茫茫人海找到了你,咱們這算是一家子團圓了。”
是啊,若是多派幾個人來護送,我就沒得機會逃脫了,想起那日的場景,我依舊還是會返酸水的,只是在這種場合我依舊是抑制住了,微笑道:“臣妾也沒有想過這一天,還能與皇上、皇后娘娘、衆位姐妹們相見?”
“聽聞熹貴妃在民間吃了許多苦,受了許多罪過,卻不知是如何成爲了百姓口中的大善人活菩薩,可見熹貴妃的確是有通天之法,你一個獨身女子,身無錢財,更無一技之長,如何能夠有那些個錢財散給百姓,博了這麼個美名兒呢?”淑貴妃不屑地說道,我起身擡眼看去,她是越發的美貌動人了,從前還略帶着幾分青澀,如今真正能夠稱之爲“國色天香”與“雍容富貴”了,比起當日我作爲華妃的模樣更爲美豔絕倫,我自嘆不如。
不過再美麗的容顏終究有一天是要老去了,誰也留不住青春,誰也擋不住年齡的增長,歲月不會輕易饒過任何一個人的。
我微笑道:“施恩不望報,當日從懸崖之下救起我的恩公就是如此說,我不過是略盡微薄之力,盡力而爲罷了,何況救人就未必是要散給他人錢財的,有些人需要的並非是錢財,人間的疾苦也並非就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了,許多富貴人家也有道不盡的哀愁,至於這個‘大善人’的名兒麼,當真是百姓們看得起,隨意呼叫的,只因世蘭不能隨意說出自身姓名,久而久之,一傳十,十傳百,大家只當那是我的名兒了。”
淑貴妃聽我如此答,也並未接嘴,只是微微笑道:“姐姐,我也是真心歡迎您回來的,後宮之中少了你,連個說笑的人都沒有。”說笑?很是後悔沒有一剪子扎死我吧!
“妹妹什麼時候愛說笑了?姐姐倒是不知的。”我們之間積怨已深,自然都忘不了過往的恩恩怨怨,只是在胤禛面前總是要裝裝樣子,不能太過露骨了。
胤禛笑道:“見着你們這般好,朕心中真是高興,皇后,今夜在太和殿設宴,宴請後宮嬪妃歡迎熹貴妃回宮如何?”
皇后答道:“此等事兒,豈能要皇上吩咐,臣妾早早就準備好了,還特意派人去接裕妃母子與四阿哥來呢?”裕妃?我的好姐姐啊?你何至於走到這一步啊?
“裕妃腿腳不方便,就罷了吧!讓晝兒與弘曆來便好了。”胤禛淡淡道,我環顧四周,離開了一年時間,已然有許多新人的,只見如貴人身邊的兩位女子輕聲議論道:“聽聞熹貴妃就是從前的華貴妃?”
“嗯,聽說過,因爲華貴妃犯下了許多罪過,但是皇上不忍殺她,故此將她納入滿洲期籍,賜了‘鈕鈷祿’這個滿洲大姓。”兩人一個銀盤臉,頗有幾分姿色,大約十五六歲模樣,豐滿富貴,風韻動人,另一個清瘦窈窕,楚楚動人,略顯嫵媚妖嬈。
“那四阿哥不過是養子罷了,聽說她侍奉皇上二十餘年,也無一兒半女的。”兩人低頭細語的議論着,卻不知是順風的緣故給我聽得個一清二楚,如貴人在旁邊,略顯得她們煩,便橫掃了她們一眼,往旁邊移了一步,不想與她們爲舞。
待我參拜了帝后與德端貴妃之後,與淑貴妃相互行了平禮,便是接受後宮衆位妃嬪的叩拜,如今位居嬪位的便是永和宮的吉嬪,鍾粹宮的祥嬪,承乾宮的欣嬪,其餘人等都是在偏殿住着,算不得是一宮之主的。
“熹貴妃,許是有些新人不認識,本宮替你一一介紹,那是與如貴人同住儲秀宮的海常在與青答應。”皇后指着如貴人身邊的兩人女子說道,那銀盤臉的女子是海常在,清瘦高挑的是青答應。
又指着欣嬪身邊一個穿着挑花粉色旗袍的女子道:“這是住在承乾宮的高常在。”她見皇后指着她,不由有些膽怯,唯唯諾諾地出列朝我行禮,我略略地擡擡手示意她不必多禮。
“還有一位是謙貴人,只因她今兒身子不爽沒能出席,便改日再見吧,她是與淑貴妃一同住在永壽宮的。”我只是頷首點頭,待大家寒暄一陣之後,胤禛便道:“你剛剛回宮,肯定是勞累了,朕先與你一同去你的宮殿看一看?”
“可是翊坤宮?”我疑問道。
胤禛滿臉笑意道:“自然,那兒一直都是你的宮殿。”是,那兒的確是我一直都住着的宮殿,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有些不想住進去了,那裡有頌芝與百合的影子,我真害怕我再一次踏進去時,會有心痛的感覺。
“是,臣妾一直都住在那裡的,只是在民間待了一段時間,不由覺得臣妾一人住着那麼大的宮殿實在是浪費了,如今天災過後,許多百姓連房屋都沒有住,臣妾豈能一人住着那麼好的宮殿呢?不如皇上挪幾位新寵一同入住吧,一來不至於太多的屋子空着,二來,姐妹們住在一起也是熱鬧的。”我淡淡地說着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胤禛點點頭道:“如貴人,從前與你一同住的,便讓她搬回去就是了。”說着便與我一同離開了昭仁殿,見我身邊只跟着靈芸一個人,便皇后道:“去內務府挑幾個伶俐地給熹貴妃使喚吧!”
“不必了皇上,臣妾如今親力親爲習慣了,有人伺候反倒感覺格格不入了。”我拒絕道。
胤禛打斷我的話輕聲道:“那怎麼成呢?”
到了翊坤宮,還是老樣子,格局是沒得變的,但是卻很明顯有翻新的跡象,並沒有因爲沒人住而荒廢了,走入正殿,各式各樣的陳設讓我眼花繚亂,從桌椅板凳到花瓶瓷器等見見都是珍品,而最爲醒目是我東暖閣地上攤着的百花齊放羊毛織錦地毯,正是當日他爲和妃準備的東西,我只是喜歡,卻並沒有找他去討,沒想到他竟然替我安排好了。
“這……?”我疑問道。
“聽頌芝說,你很喜歡這地毯,便命人給挪到了翊坤宮,只是朕沒有想過你還能回到朕的身邊,還能住在這個宮殿裡。”是麼?不是聽聞將我用過的東西統統都燒燬了嗎?連那墨綠龍鳳佩都捨得將它燒燬了。
“頌芝?”我淡淡地問道。
“若是你早回來幾個月,興許還能見你最後一面,自從知道你辭世的消息後,便是病病殃殃的,她侍奉你多年,沒有功勞有苦勞,只是她一婢女出生,位居嬪位已然是天大的恩賜,朕不能再給他死後哀榮。”一句話輕輕鬆鬆地帶過,你當我不知道是你暗自處置了頌芝麼?
“皇上,您的身子可好了?”我關懷的問道。
“託蘭兒的福,朕的身子很是硬朗,只是,近來國務繁忙,有些力不從心了。”胤禛淡淡一笑道,我想着,胤祥不在了,誰能幫你分憂啊?你可不是要國務繁忙麼?
“這一年,您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只是不知道爲何總是感覺有些空虛,朕的身邊新人層出不窮,卻總是惦記着那些已經離開朕的女子,如菀菀,如和妃,如你,還有裕妃。”和妃?化爲月光消失不見了的和妃?走了好啊!這紫禁城不是什麼好地方。
“裕妃姐姐她……”
“許多太醫都看過了,傷得太重,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更可氣的是,五福晉的孩子沒保住,怎麼走個路能把孩子給走掉呢?真是太不當心了,不過也有好消息,你知道麼?四福晉給朕生了個嫡孫,朕賜了名爲‘璉’,這也是你的嫡孫。”嫡孫?我連兒子都沒生一個,哪裡來的嫡孫啊?雖然有人喚我爲‘額娘’,但是很可惜我註定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的,我也不可能會孫子,這不得不說是我人生的遺憾,而這個遺憾是他一手造成的。
“嗯……”我點了點頭,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你說……”
“澤類是我在民間時,一位朋友的孩子,她臨死前託我好好地照顧她的孩子,還請皇上讓他入住紫禁城來,讓臣妾好好地撫養他,將後等他長大了,再做送出宮去可好?”想起了離歌,我便又是滿眼淚光姍姍而來。
胤禛沉思一下點點頭道:“澤類?這個名字,朕好像在哪裡聽過?”聽過?不會的?弘時不會告訴他的,他就擔心自己會連累她們母子故此纔會把他們送回京郊躲着的。
“嗯?是不是臣妾已經在皇上面前提過了?”我害怕他會多想,便忙着岔開話題。
“哈,川壅爲澤……記得弘時剛開始背誦詩經的時候,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朕讓他讀了一百遍,他還是不懂,他說這個字不該讀‘澤(ze)’而是讀‘澤(shi)通‘釋放’的‘釋’,是解散的意思,川壅爲澤的意思是說,川流如果擁堵了便需要釋放解散,朕當時很耐心地給他解釋了,川壅爲澤的意思是川流堵塞在一起就會形成湖泊。‘爲’不該解釋爲‘應該、需要’,而該解釋爲‘形成、成爲’。”
原來如此,怪不得弘時會給他的孩子取下這個名字,也許他希望他的孩子可以“釋放”吧,不希望他如同自己一樣被捲入這個紫禁城內的風風雨雨。
“皇上,那您是答應不答應?”我輕聲問道。
“他喚你‘娘’?”胤禛疑問道,我點點頭,他便笑道:“那朕是不要認他做個‘乾兒子’呢?他的年紀與福沛是差不多的。”
“皇上,怎麼開這樣的玩笑呢?臣妾只是想要將他放在身邊撫養成人吧!豈能讓皇上您紆尊降貴地認他做乾兒子呢?這可要不得。”我想着,胤禛這是你的親生孫子,你可不能認他當兒子啊,不然將後我到了黃泉路上,沒法跟弘時與離歌交代的。
“那日,聽見她喚你‘娘’,朕不知道爲何竟然感覺很親切,感心絃被人動了一下。”胤禛淡淡地笑道,隨後道:“你喜歡便養在身邊,不過可要囑咐他不能再喚你爲‘娘’,不然會惹來很多閒言稅語的。”
他這是答應了,我忙着謝恩,身子還沒有俯身下去便被他一手攬起道:“你我這些的朝夕相處,何必再來這些虛禮數呢?”閒聊幾句,他便離去了,許久沒有回到翊坤宮,不由覺得真有回到家的感覺,畢竟是我住了這些年的地方。
整整一天忙着入宮的事兒,也有些累了,我是怎麼出宮的,怎麼被廢棄我自己心中很明白,自然也無人來我的宮裡祝賀什麼?我從前在我身邊伺候的那些人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裡?還活着的話,就算是她們的福氣了。
不久之後,如貴人來我這兒請安了,她還老樣子,文文靜靜地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像她這樣的性格自然是不適合去爭寵邀寵的,太過沉靜了,不過好歹也不怎麼趨炎附勢。
她朝我行禮道:“嬪妾給熹貴妃娘娘請安!”我如今倒是不在意什麼貴妃不貴妃的,只是想着早日報仇雪恨,逃離這個骯髒齷蹉的紫禁城。
“起來吧,不要跪着了……”我還記的當得在暖春閣的門縫裡那一抹藍色豔麗的色澤,我知道那個落井下石的聲音不是從她的嘴中是吐出來的,但是我也知道,別說她位份底下無法爲我求情,便是有這個能力,她也不會爲我求情,這個人,不單單是性子弱,還極其地尋找着庇佑。
而我,我要做的事情太大了,我不想庇佑她,不是因爲我不喜歡她,而是我不願意連累她,但是既然她人都到了,我自然也不能推脫的。
“嬪妾只當再不能與娘娘相見了呢?今兒個還能見到娘娘,感覺真好!”我示意她在我的身邊坐下,兩人閒聊了一夥話,她問我:“民間雖然苦,但是一定也有許多好玩好聽的事兒吧?嬪妾自幼被父母養在深閨之中,從未出門過,到了年紀便被送入了宮廷,貴妃娘娘,可願意給嬪妾講一講民間的有趣事兒?待在這個宮中,偶爾覺得好悶啊?”想必她是不怎麼得寵的,每次與我聊天都說是悶。
我淡淡笑道:“民間疾苦,實在是沒得什麼有趣的事兒,說出來怕是會嚇着你的,我這一年來,淨是與難民們一同度過的,故此知道民間的疾苦,也便有了心去救助那些孤苦無依無家可歸的百姓們,宮中的安逸生活哪裡是外邊能夠比擬的。”
“是,若是知道長大之後要入宮,嬪妾真該在家時好好地去四處走一走的,看看風景也是好的。”畢竟還是入宮不久的女子,總是惦記着外邊的花花世界,若是是如我這般淨是遇見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兒,她該是喜歡這深宮內的安寧了,即便是有人害你,也得悄悄的,突然給你一刀,鑽心似的痛楚,你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這滋味怕是也挺難受的。
“你平日與那些新進宮的姐妹們關係可還好?”我問道。
“吉嬪、祥嬪、意貴人與我一同入宮,但是總是不願意與我交好,嫌棄我說話慢,反應慢,還不喜歡我問東問西,新進宮的海常在與青答應整日裡就跟小鳥似的,嘰嘰喳喳個不停,有些煩他們,承乾宮的高答應,倒是個很可心的人,但是這個人,有些趨炎附勢,不愛與我這般不得寵的人交好,現在皇上正寵愛着的謙貴人呢?性子很是傲氣,更是不願意與我這種人在一起了,總是說我沒主見,也無骨氣,故此嬪妾在這個深宮之中才會感覺極其的孤單與寂寞,娘娘在時,他們不敢得罪娘娘,自然也不能將我如何,娘娘走後,她們便自然不將我放在眼中,這樣日子便更是難過了。”
我見她說得可憐,便也生了憐憫之心道:“皇上不是將你搬回來了嗎?以後你跟着本宮便是了,宮中向來是拜高踩地的,跟紅頂白的,漸漸地就習慣了,在深宮之中總是要耐得住性子纔好,本宮認爲你這個性子是極好的,安安靜靜溫溫和和的就一束潔白的木棉花一般。”她聽了我的話,才放下心來。
起身朝我行禮,面帶微笑地道:“嬪妾是極其省事兒的,指望着在宮中能夠平平安安地了此殘生,能得娘娘的庇佑,便是再好不過了,請貴妃娘娘受臣妾大禮。”說着便就給我磕了頭,要是後宮女子都如此想該是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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