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江之茉被她這麼一呵斥，原本到了口邊的話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堵在了那裡，眼神躲躲閃閃。
那種逃避的神色盧靜兒太熟悉了。她之前不管怎麼激將逼問盧夫人還是盧維際，每到她快抓住真相的時候，他們眼睛中都會閃爍出這種光芒。然後她就會被一把推離在真相的大門外。
她已經受夠這種折磨了，今天無論如何，她都要讓江之茉把所有的一切完完整整的告訴她！
也不用等她怎麼動作，看到她這種神色變幻的樂蒂，就自發地上前又扇了江之茉一個耳光。這一記耳光比之前那幾下更快更狠，直接將江之茉從單人沙發上扇到了地上！
“你還敢支支吾吾，還不快說！”樂蒂威脅地怒斥她，“是你老老實實的說了我們就放你走，還是直接把你送回酒吧，你可以自己選一個！”
那個“酒吧”的字眼好像特別有用。之前還一臉猶豫掙扎的江之茉，先是被樂蒂一記耳光打得腦袋嗡嗡直響，緊接着又被這麼一威脅，大腦頓時停止了思考。
再也不管什麼能說不能說，說出來後果活着還是會死，她張嘴哀嚎起來：“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她雙手捂着自己的臉，縮在地上嗚嗚的哭，聲音悲涼的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
盧靜兒原本還冷眼旁觀，此時看到她這幅模樣，突然就感覺到有些於心不忍。腳步微微一上前，馬上就被旁邊的樂蒂給攔了下來。
樂蒂給了盧靜兒一個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就聽見江之茉一邊哽咽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話。
“我爸爸他……的公司出了狀況，資金週轉不開就要破產……當時是約翰的下屬找上門來，說可以提供給我爸爸資金，條件則是讓一個女人做我們盧家的女兒……”
約翰！果然是約翰！
在江之茉話一出口，盧靜兒就覺得有些站立不住，踉蹌着向後倒了一下。樂蒂眼疾手快扶住她，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盧靜兒蒼白地笑了笑，向她揮手示意沒有事，然後繼續聽江之茉在說些什麼。
“我爸爸當時就同意了這個要求……然後當天，我們公司的賬戶上果然打進了一筆鉅款，緊接着晚上的時候，就有一個昏迷的女人被連夜送進了我們家……而我則做爲‘私生女’跟着家裡的老傭人搬了出去……”
“所以說那個女人就是我？”盧靜兒真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能保持這麼冷靜的聲音。
“……對。”江之茉咬了咬牙，承認了。
盧靜兒閉了閉眼，覺得眼睛酸澀無比，卻不想哭。
她只覺得迷茫，和無所憑依的寒冷。
“那我是誰？”
如果我不是盧靜兒，那我究竟是誰？
盧靜兒捂住自己的心口，喃喃着，也不知道是在問江之茉還是在問她自己。
而樂蒂和江之茉聽見她這麼問臉色都同時一變，只是盧靜兒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完全沒有發現。
怕盧靜兒追着這個問題繼續問下去，樂蒂又上前一步指着江之茉喝罵：“那照你這麼說，分明是你們全家聯起手來欺騙盧靜兒！怎麼還能倒打一耙說是她害了你們家！”
“都是她，都是她不肯嫁給約翰！”誰成想，樂蒂這話一下子刺激到了江之茉，她瞬間再度怒叫了起來。
“因爲她不肯答應約翰的求婚，還要求分手，約翰就用我們來當人質威脅她！他怪我們沒看好盧靜兒，讓她跟霍炎接觸……我爸爸死了，舅舅進了監牢，現在媽媽還有哥哥也過得悽慘無比……”
她咬牙切齒道：“我們原本多麼幸福……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張，我們好端端的家庭又怎麼會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你——”樂蒂柳眉一挑，剛想說話，卻被盧靜兒給冷冷地打斷了。
“江之茉。”她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從內到外都泛着一種凍固的寒意。
“你說是我害了全家……但是我沒記錯的話，在我決定跟約翰分手之前，爸爸他就已經人殺了，舅舅也早就進了監獄——”她眯起眼睛盯着江之茉，“這和你說的，可搭不上邊吧。”
“我！”江之茉眼底閃過一絲慌張，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你說！爸爸他究竟是被誰殺的，兇手到底是不是舅舅，還有爸爸爲什麼會被人殺死……這些事情別跟我說你們都統統不知道！”
她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砸向江之茉，每一個都將對方逼得無處可逃，無法應答。
盧靜兒的眼神太過兇厲，聲音又那麼高昂，幾乎讓江之茉扯個謊都沒有時間和空餘。
無奈之下，江之茉咬了咬牙，仰頭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高聲喊：“是，爸爸不是被舅舅殺的！爸爸他是被……他是被約翰殺死的！”
宛如晴天霹靂一般，雖然早有準備，但盧靜兒還是不受控制地瞪圓了眼睛。
“爲什麼……”
“爲什麼？”江之茉淒涼一笑，“還不是因爲爸爸他到最後還是反悔了。媽媽給我安排一個私生女的身份就是想往日能多多看看我。誰成想我每次回到自己的家，你卻處處針對我！總是給我難堪還不許我進入家門……因爲約翰站在你身後，他們誰都敢怒不敢言。”
“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刁難，媽媽她多少次偷偷的掉眼淚，心裡有多麼的傷心你知不知道！”她高聲地質問。
盧靜兒身子一晃，樂蒂想伸手去扶，她卻挺住了。
她知不知道媽媽每天總是獨自一人偷偷落淚？
她當然知道啊！
她不知道偷看過多少次這樣的場景，可笑一直被傻傻矇在鼓裡的她，卻一直認爲盧媽媽哭泣的原因是因爲盧爸爸出軌，還讓小三的孩子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她爲她心痛，她爲她憤怒，她爲她各種驅趕江之茉。
她以爲只要將江之茉趕出他們的家和生活，媽媽就會重展笑顏。卻沒想到其實他們一直視爲眼中釘，一直想要驅趕的對象，卻是她自己。
淚水終於從臉頰滑落，滴進嘴裡，滿滿的苦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