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裡逃生,雲羿坐在鶴背上大口吸氣,片刻後纔想起自己兩肋被黃毛老狐抓傷,此刻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雲羿心中忐忑,手指戳了肋間傷口,傷口深處傳出輕微的痛感,但外面的創口已經麻木,這是屍毒蔓延之兆,屍毒會麻痹觸覺,一旦渾身都失去了觸覺,接下來便是毒入神府,失去意識,化爲行屍走肉。
這一發現令雲羿心驚肉跳,這一驚非同小可,肝經流經兩肋,雲羿凝神內視,果然發現肝經內有屍毒,急忙行氣催逼屍毒,屍毒有如附骨之蛆極難清理,雲羿再引肝火催到極致,屍毒有了些許鬆動。
好在如體屍毒不多,雲羿費力的將屍毒逼出體外,隨後凝氣於掌緣,咬着牙割掉了傷患處被屍毒感染髮黑的腐肉,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由於沒有止血藥草,雲羿只能封點自身穴道暫緩血液流失,即使如此,兩肋還是被染上了一層鮮血。
趕到出雲已是深夜,事態緊急,雲羿也沒有遵守禮節,直接讓雲嵐飛進了王宮。
飛鳥緣之前雖然沒見到雲羿,卻知道雲羿來了,一直點着燈等候雲羿,聽到院裡響動,直接開門而出,正好看到了雲羿揹着胖子從鶴背上跳下的一幕。
飛鳥緣看向雲羿的眼神有些複雜,但當他注意到雲羿兩肋的血跡並非來自胖子身上,神色大變:“怎麼傷得這麼重?”
雲羿對飛鳥緣心懷不滿,怒道:“你說呢!”
“先進屋,我讓人去取止血的藥草。”飛鳥緣知道雲羿因何發怒,並未多做解釋,側身讓路,隨即喚來一名沒睡的婢女去取止血藥草。
雲羿揹着胖子進了房間,將他平放到牀上扶起上半身,回頭衝跟進來的飛鳥緣說道:“扶着點兒。”
飛鳥緣默然走到胖子身後將他托住,見其背心有幾道泛黑的抓痕,問道:“他背上被誰撓的?”
“殭屍。”雲羿先前並沒有觀察胖子背後,聽飛鳥緣這麼一說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胖子果然是被那些殭屍撓中了夾脊穴。
雲羿拉起胖子雙手,雙掌對上,引肝火靈氣渡入胖子體內,沿其太陰心經而行,催逼胖子心脈中的屍毒。
胖子氣血不化,屍毒並未遍佈全身,但屍毒在他體內盤踞了五日,已經根深蒂固,便是肝火靈氣也難以快速清出,雲羿只得不斷催逼靈氣,力求儘快祛除胖子體內屍毒。
不久後,那先前被飛鳥緣指使去取藥草的婢女帶來些白芨,飛鳥緣衝她點頭示意她將藥草放到桌上。待得那婢女離去後,飛鳥緣又看向了雲羿,欲言又止。
“我沒事。”雲羿緩緩搖頭,三火內煉神異非凡,此刻兩肋傷口已經結痂,不再流血。
胖子全身癱軟無力,坐不穩當,飛鳥緣扶得一時半刻,但是扶久了也會手臂痠軟,時不時甩一甩手腕。
雲羿雖然惱她,但看她不時甩手,便喊來雲嵐替她,飛鳥緣滿臉歉意地起身讓雲嵐坐到了胖子身後,但她並未離開,而是自一旁靜靜地站着。
雲羿心頭有氣,加之要全神貫注爲胖子驅毒,便未與她說話。
直到四更天的時候,飛鳥緣還未離去,雲羿心中不忍,說道:“你站這兒也沒用,先去歇着吧。”
“我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先不說這個,他中毒數日,我得爲他解毒,你先去睡吧。”雲羿說道。
飛鳥緣見他此時情緒不佳,默然離開了房間,隨手帶上了房門。
直到次日破曉,雲羿才徹底將胖子體內屍毒排完,隨即擦掉了自胖子背後傷口流出的毒血,割掉了胖子自背上的腐肉,將桌上的白芨咬碎給他敷上。
飛鳥緣睡得晚,起得倒是早,雲羿剛剛讓雲嵐放胖子躺下,她就端着三碗粥和些糙米餅進來了。
見她眼裡還有血絲,雲羿便沒有給擺她臉色,端過一碗粥就要喂胖子。
“你先吃,我來喂他。”飛鳥緣端起一碗粥走到牀邊。
雲羿點了點頭,將最後一碗粥推給了同樣熬了一宿的雲嵐。
從前日早間到此時過去了整整兩個對時,這兩個對時他滴水未進,也不曾合過眼,喝完粥後又狼吞虎嚥地吃了兩個糙米餅,隨後趴在桌上就睡了。
由於擔心胖子,雲羿也睡不踏實,正午的時候就醒了,雲嵐和飛鳥緣不在房裡,只有兩個婢女靜靜地站在門旁,他又扭頭看了看牀上的胖子,胖子雖然面無血色,但頸項間纏繞的黑氣卻已消散殆盡。
一名婢女見雲羿醒了,轉身出屋叫來了飛鳥緣。
雲羿不待她開口,冷着臉道:“你不該騙他。”
“我沒想到那裡會有殭屍。”飛鳥緣急聲辯解。
“你還在狡辯。騷擾不呼國北境的是小股邪馬臺軍,你爲何對他說是流寇?難不成你們的斥候如此不中用,分不清邪馬臺軍和流寇?”雲羿怒極反笑。
“這點我承認我沒說實話,但我是擔心他會因爲對方是邪馬臺軍而不願意幫忙,我之前並未想到那裡有殭屍。”飛鳥緣正色說道。
聽到此處,雲羿心頭倒是怒火消散了許多,他曾給胖子說過,讓胖子有時間到邪馬臺國來看看,因此,他以爲胖子是在見到飛鳥緣後,誤以爲他和飛鳥緣之間有什麼關係,而飛鳥緣可能猜到了胖子的想法,故此利用這一點讓胖子幫忙消滅邪馬臺國的殭屍。
飛鳥緣這麼一說,雲羿覺得應該是自己多想了,飛鳥緣雖有城府,但她並不清楚北境中的那羣邪馬臺軍中有殭屍存在,他之前親眼見到過那些被邪馬臺軍摧毀的村莊,村莊裡的居民雖然皆死於非命,但並沒有被殭屍咬死的。
此外,被殭屍咬死的人也會變成殭屍,但是他在不呼國北境沒見到過殭屍,也沒察覺到絲毫屍氣。
想及此處,雲羿衝飛鳥緣擺了擺手:“我心情不好,你別見怪。”
“我沒見怪。”飛鳥緣見他臉色緩和了許多,問道,“你傷勢如何。”
“我沒事。”雲羿搖頭說道,“先不要打擾我,我在想事,雲嵐睡醒了你讓它來找我。”
“我讓人給你送午飯來。”飛鳥緣識趣地離開。
雲羿倒不是找藉口攆飛鳥緣走,而是真的在想事,之前他因爲擔憂胖子而心緒不寧,想事過於片面,現在胖子已無生命危險,他能夠靜心思考很多之前被他忽視的細節。
首先就是胖子爲何能夠活到現在,黃毛老狐的道行極深,它若有心殺胖子,那胖子昏迷前佈下的陣法是擋不住它的。
此外,之前他推測胖子是在畫寫定氣符之時被殭屍誤打誤撞地抓到了夾脊穴,夾脊穴受創,六甲神兵術就會立即被破,地下的那些殭屍會瞬間將胖子撕碎,但事實上胖子身上只有夾脊穴那一處傷口,多餘的抓痕連一道也沒有。
這說明什麼?說明那黃毛老狐並不想殺胖子,又或者說黃毛老狐的目標不是胖子,而是他。
畢竟黃毛老狐是不化骨,羣屍之王,那些飛僵、跳僵、毛僵皆受它節制,只要它不想殺胖子,羣屍自然不敢對胖子痛下殺手。
之所以判斷黃毛老狐的目標會是他,是因爲他之前傷過對方元神,黃毛老狐雖然身化殭屍,但狐族狡黠記仇的天性未改。
此外,當年他和胖子是在西北戰場上重逢的,當時雙方處於對立面,胖子是邪馬臺國從躬臣國請過去對付他的,但邪馬臺國並未想到胖子和他是舊識,胖子見對手是他後直接撂挑子反水了。
此次胖子帶兵去圍剿不呼國北境的那股邪馬臺軍,胖子在明人家在暗,搞不好那批邪馬臺軍中有人在西北戰場待過,曾經見過胖子,此次認出了胖子,然後將消息傳回了邪馬臺國。
那黃毛老狐曾幫過邪馬臺國,應當與邪馬臺國王室有些交情,邪馬臺國如果再請它幫忙,將胖子和他的關係說出,那黃毛老狐再設計引誘胖子追到那處峽谷,將胖子困住引他前來。
想及此處,雲羿又想起了峽谷中爲何只有黃毛老狐的爪印而無胖子的蹤跡,那黃毛老狐的屍氣濃到了化虛爲實的地步,要除掉胖子的腳印並非難事。
它之所以除掉胖子的腳印,就是想加重他的疑心,誤導他的思維,如此他就會忽略很多細節問題。
想明白了這其中關竅,雲羿苦笑不已,薑還是老的辣,黃毛老狐最後抹除胖子的腳印是擔心他看出端倪,放棄營救胖子。
但他和胖子是一起放屁崩坑、尿尿和泥的發小,是患難與共的生死兄弟,當年同門五人被西涼兵圍住,是胖子首當其衝浴血奮戰,爲衆人殺出了一條活路,如今胖子有難,義不容辭,就算赴湯蹈火他也在所不惜。
黃毛老狐若是知道二人兄弟情深,也就不會多此一舉了。
不時,婢女送來了午飯,雲羿吃過午飯繼續趴在桌上睡了。
傍晚的時候,雲羿醒來,神念溝通雲嵐,得知它精神充足,便讓雲嵐到院裡現了原形,載他回返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