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出院之後並未往人多處去,而是專挑偏僻的道路往後山去了,雲羿見狀心中更加犯疑,嘶……這傢伙沒事兒跑後山做甚?
心中存疑,便決定先於暗處觀察,看看這傢伙到底去後山做什麼。
這傢伙一路上鬼鬼祟祟,不時回頭觀望,肯定是去幹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兒。爲免被他察覺,雲羿便放緩腳步拉開了雙方之間的距離,山中多有積雪,胖子的腳印很是明顯,無有跟丟之虞。
待得胖子走遠,雲羿才順着腳印快速前掠,後山並沒有宮觀殿宇,有的只是光禿禿的樹木和枯黃的荒草。
順着腳印前行數裡,雲羿看到了胖子,胖子此時正蹲在一棵樹下,和一個年輕的坤道有說有笑。
見此情形,雲羿潛伏下來仔細觀察,那年輕坤道頗有幾分姿色,和胖子說話之際偶爾還會有親密的舉動。
怪不得胖子這幾天總是樂呵呵地往外跑,這傢伙敢情是發春了。
二人說什麼他沒聽清,也沒心思去聽,他此時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坤道身上,此女雖然和胖子親暱,但說話之時嘴角不時上翹,略顯幾分傲意,眼神中也有幾分鄙夷,對胖子親近也略顯做作。
胖子沒察覺到這些,得了便宜想賣乖,還想有進一步的舉動,但那坤道總是與胖子若即若離,胖子幾次嘗試終是不曾佔得半點實在的便宜。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當對某一人生出愛慕之心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忽略對方一些不合理的舉動,胖子就是如此,作爲當局者,他根本沒有察覺到那名坤道的異常,但身爲旁觀者的雲羿看得出來,那坤道對胖子並不上心,與胖子親近得很不情願。
先前的疑惑迎刃而解,新的疑惑又出現了,那坤道既然並非發自真心的鐘意胖子,又爲何接近胖子?
熟讀道家經典的道人感悟陰陽,不會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其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明確的目的,就跟老夫少妻一樣,一個貪財一個好色,只不過道人熟知陰陽變化之道,行事不會輕易暴露目的。
左慈曾經說過,人存於世當懷小人之心,因爲世間少有君子 ,而那坤道的種種異常更是讓他篤定她接近胖子是有所圖謀。
具體有何圖謀尚未可知,只能從胖子那裡找突破口去挖掘。心存此念,雲羿便不多待,先行離開。
抹除雪地裡的腳印有欲蓋彌彰之嫌,雲羿沒這麼做,這樣胖子和那坤道雖然會知道有人來過這裡,卻不一定猜到來人是他。
前山的道觀裡也有雜役道人清掃積雪,腳印中斷就等於線索中斷,更不用擔心那坤道順藤摸瓜找上門來。
回到住處,雲羿沒有再想這件事,要想搞清楚那坤道接近胖子有何目的,還得等胖子回來問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胖子回來已經是午時了,哼着小曲兒回來的,聽到他開門的聲音,雲羿下地出門。胖子剛剛進屋,正要關門卻見雲羿來到,便將門又打開了。
雲羿進到屋內,將房門帶上,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
“出啥事兒了?”胖子見他神色鄭重,很是不明所以。
“那女的是誰?”雲羿沉聲發問。
“哪個女的啊?”胖子故意裝蒜。
“你今天去後山見的那個。”雲羿說道。
胖子有些不快,陰着臉道:“你跟蹤我?”
“我沒跟蹤你,是你先瞞着我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若真要娶妻,做兄弟的替你高興,但我現在高興不起來。”雲羿無奈搖頭,胖子腦子一根筋,雖然在很多時候胖子聽他的,但不表示胖子事事隨他。
“你啥意思啊?”胖子臉上的不滿更加明顯,但也有幾分疑惑。
“你就說你倆咋認識的。”雲羿提壺倒茶遞給胖子。
胖子擺手未接,也不答話,徑自走向牀榻側躺閉目。
見他如此,雲羿也強迫他不得,只能搖頭嘆息,隨即向外走去。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走到門外,雲羿略作停頓,撂下一句話後回屋。
平心而論,胖子其貌不揚,修爲平平,還不怎麼聰明,那坤道貌美如花,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看上胖子的。但先前跟蹤胖子已然令他不快,如果再將實話說出來,怕是會因此與胖子生隙,因此他只能婉轉表達,希望胖子能夠明白。
回到屋中,雲羿開始自心底揣度胖子有何值得圖謀的東西,略作思索便有了答案,六甲神兵術。
六甲神兵術乃是上乘護體法術,道門中人無不垂涎,但那坤道是如何知道胖子身懷六甲神兵術的?
難不成是胖子嘴風不嚴泄露出去的?這個不大可能,胖子雖然腦子一根筋,但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這等要事他絕不會輕易泄露出去。
可若不是胖子泄露出去的,那坤道又是如何得知的?思來想去,雲羿還是覺得胖子泄露出去的可能性比較大,當一個人鐘意另一個人的時候很不理智,分辨是非的能力會大大降低。
推度並非妄自猜測,不爲別的,胖子因爲他在後跟蹤而不快就是最好的證明,若換做是以前,胖子決意不會因此與他賭氣。
但萬一不是胖子泄露出去的呢?莫非是自己太過敏感,想太多了?不會,那坤道當時眼神中流露出的鄙夷不是假的。
正思索間,胖子突然推門而入,隨手關上了房門。
“想通了?”雲羿擡頭看他。
“想通個屁,”胖子拉過一張凳子坐下:“你剛剛啥意思?”
“你倆怎麼認識的?”雲羿再問。
“你老問這個幹啥?”胖子眉頭大皺。
“你是不是告訴她你會六甲神兵術?”雲羿再問。
“沒有,”胖子搖了搖頭:“她知道我會護體法術,卻不知道我學的六甲神兵術。”
“她如何得知你會護體法術?”雲羿歪頭打量胖子,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敢情還真是這傢伙嘴鬆。
胖子低頭沉吟,並未立刻回答,雲羿也不催促,耐心等待。
猶豫良久,胖子終於開口:“前些時日我去後山瞎晃悠,瞧見了她修行法術,她說我偷窺她修煉法術,跟我動起手來,破不了我的法術,就這麼知道了。”
“你倆咋好上的?”雲羿再度追問。
“她也會護體法術,我倆互相交流,一來二去便好上了。”胖子說道。
“你那天怎麼想起來去後山的?”雲羿察覺到了不對,世上沒那麼多的巧合,更不可能偏偏讓胖子遇到。
“我那天出院看到門外有條蛇,尋思捉回來泡酒喝,跟着它跑進了後山。”胖子再答。
聽到此處,雲羿眉頭大皺,丁甲派中哪兒來的蛇?況且蛇在冬季要蟄伏貓冬,要甦醒也得是驚蟄以後。除非道門中人操縱其神識令其甦醒,也就是說,胖子是被人故意引到後山去的。
心念及此,雲羿陡然想起了前些時日來尋釁的癸北子,那日他與癸北子動手受創,後來胖子出面抵禦癸北子,癸北子尚未破掉胖子的六甲神兵術,塵陽子就半道出現攔住了癸北子。
當日塵陽子說會盯緊癸北子,但他總不能每天守着癸北子寸步不離,癸北子肯定有機會再來,但他爲何沒來?而在此期間,胖子被引去了後山,認識了那坤道,豈不是太過巧合?
想及此處,雲羿又想到了塵同子臨終遺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身懷六甲,法門齊全,誰教臨盆,升座掌典。”起初他對這句話理解不深,只以爲塵同子是說有個婦人難產,誰能讓她順利生產就可以繼任掌教,直到此時他才恍然大悟。
塵同子當初在救他們二人之時,很可能就看出來胖子身懷六甲神兵術。
回想起塵同子,雲羿心中打顫,塵同子也精通護體法術,當初呂布使方天畫戟也傷他不得,而那時的塵同子已經被仇家重創心脈。
當日面見塵陽子等人時,塵陽子說過一句:“再高明的法術也有破綻,那狂徒偷走了本派秘籍,曉得掌教罩門所在。”可見塵同子和他的仇家修習相同的護體法術,因此他的仇家知道塵陽子的罩門所在,所以才能重創塵陽子。
胖子的六甲神兵術雖是左慈傳授,卻非玉宸派的法術,且來路不正,很可能就是塵同子所修護體法術,如果真是這樣,那盜走六甲神兵術並重創塵同子的人就是左慈。
想及此處,雲羿心底泛起濃濃的涼意,渾身寒毛直豎,當初董卓派兵包圍烏角別院時,有兩個紫袍道人相助,其中的一個老道是駱家道的道人。
而另外一個年輕的道人所穿的道袍他之前並不曾見過,不知其門派歸屬,現在想來,那個年輕道人當初所穿道袍與塵陽子所穿的道袍一模一樣。
來到丁甲派的當天,塵陽子曾問他最後見塵同子時,塵同子是何樣貌,他說塵同子那時鬚髮皆白,約摸在古稀之年。
當時塵陽子只是點頭,而迎風子卻問“掌教師叔駐顏有術,怎會須發皆白”,當時那老年坤道塵雲子說了一句“駐顏術並不能永葆青春,若是生機被絕,便會現出本來面貌”爲迎風子解惑。
時值此刻,他終於想明白了,救下他和胖子的塵同子,就是當初董卓所請的那個年輕道人,塵同子託付二人東行傳話,實則是誆騙二人來丁甲派。
塵陽子留他們掛單是爲了套出六甲神兵術,癸北子上門尋釁其實是試探,胖子以太易修爲硬接太始修爲的癸北子卻毫髮無損,暴露了六甲神兵術在他身上,因此自那日之後癸北子就沒有再來過。
“到底咋了?”見他面色難看,胖子忍不住出言發問。
“那坤道究竟是誰?”雲羿強定心神坐下倒茶,提起茶壺後手卻抖個不停。
“她俗名叫陳嫣然,道號煙雲子,太初修爲,是塵雲子前輩的徒弟。”胖子此時不再隱瞞。
“這幫老狐狸。”雲羿放下茶壺,低聲暗罵。
一切都明瞭了,當初塵陽子三人打破塵同子的盤中之謎,先讓癸北子與塵陽子合唱了一出苦肉計,假道伐虢,而後再讓煙雲子使一出美人計。
英雄難過美人關,而胖子頭腦簡單並非英雄,要騙他並不難,好在胖子與煙雲子相處時日尚短,沒讓人家把六甲神兵術套了去,否則二人活不到現在。
“到底咋了啊?”胖子急了。
胖子問起,雲羿不能不說,略微梳理思緒之後便將自己的推測結果告訴他。胖子聽完將信將疑。
“咱倆今晚去後山一趟。”雲羿又道。
“去後山幹嘛?”胖子一臉茫然。
“掘墳,”雲羿冷笑道:“塵同子的屍體還在,倘若他修習的確是六甲神兵術,罩門處肯定有所創傷。”
胖子這次聽懂了,卻沒有立刻表態,事發突然,他還不能接受煙雲子靠近他是有所圖謀的事實。
沉默半晌,胖子方纔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