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雜亂的腳步聲已經到了屋外,不等他下地開門,房門便被人從外撞開,門閂應聲而斷。
二十幾身服飾樣式統一、手持麻繩的倭人衝入房間,分佔房間四間,最後進門的倭人反手將房門關上。
見此情形,雲羿眉頭再皺,對方破門而入,進門後關上房門將他圍住,神情之中大有敵意,來者不善。
確認來者是敵非友,雲羿下地穿鞋,也不急於動手,這些人所穿衣服爲同一制式,應該是倭人官差。
他先前痛打了那羣捕捉仙鶴的倭人,那些人對他懷恨在心,故此報官來拿他。
一肥胖倭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衝雲羿快速喊過一句倭語。
雲羿歪頭打量那說話的肥胖倭人,此人應該是這幫人的頭領,剛纔所說應該是“束手就擒”之類的話語。
此人應該從之前那幫倭人口中得知他身懷絕技,因此臉上多有忐忑之色,說話很沒底氣。
那肥胖倭人見雲羿一直盯着他,越發感到不安,眼神飄忽,不敢與雲羿對視,嘴裡重複着先前所說的那一句話。
“你不該關上房門,不然還有個臺階下。”雲羿將視線移到了門旁的那名倭人身上。
對方聽不懂他所說言語,面露疑惑。
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雲羿不想與他們爲難,便徑直向房門走去。門旁那名倭人見狀立刻警覺,圍攏在四周的倭人也瞬時打起了精神,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
快步走到門旁,雲羿伸手拉開房門,手指門外示意他們離開。
衆人見狀不由得愣住了,他們本以爲雲羿是要動手,未曾想雲羿竟然是要讓他們離開。
見他們還不肯走,雲羿微微皺眉,走到牀邊拿起一個竹筒丟給那領頭的肥胖倭人,衝其擺了擺手。
肥胖倭人晃了晃竹筒,猜到裡面裝的是海鹽,面露難色。
雲羿見狀將剩下的四個竹筒一併丟了過去,肥胖倭人慌忙接住,但面上難色未去,依舊站着不動。
見此情景,雲羿眉頭大皺,好個貪得無厭、得寸進尺的肥豬,得了五筒海鹽竟然還不肯罷休。
心頭厭惡情緒氾濫,雲羿決定不再留情,倘若對方用強,便當出手懲戒一番,警醒這幫孫子。
正思量間,那矮胖倭人卻突然做出了一個令他匪夷所思的舉動,擡手猛摑面頰。
那肥胖倭人手勁着實不小,幾巴掌便將自己摑得雙頰紅腫。
雲羿看得瞠目結舌,這傢伙是中了哪門子邪啊?對自己這麼狠!
肥胖倭人摑過幾掌,扭頭看向其他倭人,衆人見狀如法炮製,紛紛擡手猛扇自己耳光,手勁重的兩巴掌就打腫了臉,手勁不夠的由那肥胖倭人代勞。
雲羿在旁越看越呆,這幫人扇自己耳光都不帶眨眼的,片刻之後臉上盡皆浮腫一片,更甚者嘴角開裂流血。
見打得差不多了,肥胖倭人叫停了衆人,隨即吆喝一聲,帶頭出門。
直到腳步聲去得遠了,雲羿心頭豁然開朗,那矮胖倭人先前不肯離去並非是因爲貪心不足,而是就這麼回去沒法兒交差,打腫臉就有覆命的理由了,此舉雖然丟人,總好過丟命。
倭人走後,雲羿坐回了牀頭,道家有三百六十旁學,相人之術是其一,所謂相由心生,一個人的長相除了遺承自父母之外,與心理和神智也有很大關係,歪嘴斜眼的人通常不會太聰明,五官端正的也難得是二愣子。
不過事無絕對,長相不好的人也有出類拔萃者,儒家孔聖人所言“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雖與道門相術相悖,卻不全錯,那肥胖倭人便是個很好的例子。
那肥胖倭人雖然長相粗鄙,心思卻極爲細膩,對方此前應該聽過他身懷絕技,知道來此會是什麼結果,但對方依舊帶人來了。
對方此舉有兩個用意,一是問他討要好處,二是證明他來過這裡,只是因爲不是他的對手,才被迫離開,如此就排除了他對上司命令陽奉陰違的嫌疑。
此人逢場作戲很有一套,先前的所表現出的神態和舉動是事先經過考慮的,不扭捏也不誇張,恰到好處,比起老鵜鶘有過之而無不及。
理清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雲羿搖頭輕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對方並不知道他不是倭人,言語障礙使他很難明白對方的意圖,得虧他不想傷及無辜,不然那肥豬現在就該是一頭死豬了。
仙鶴睡到半夜,起身搖搖晃晃地往門外去了,用嘴別開房門,出去撒了泡尿又回來繼續睡。
雲羿見狀無奈搖頭,客房裡有夜壺,不過仙鶴肯定不會用它,這傢伙心大得很,又逢酒勁上頭,那幫倭人從來到走它都不曾察覺。
夜深了,雲羿下地吹滅了油燈,上牀歇息。
次日清晨起牀洗漱,下樓吃過早飯,回房見仙鶴還在睡,便一腳踢醒了它。
仙鶴起身抖了抖腦袋,隔了一夜這傢伙已經醒酒了,不過它可能還有頭暈,下樓的時候會不時地搖頭晃腦。
雲羿給它買了活魚讓它吃飽,而後啓程離開,剛出到門外,便看到不遠處涌聚着大量倭人,觀其所穿衣物,當是官差無疑。
仔細打量過人羣兩眼,雲羿看到了昨晚的那肥胖官差,後者也看到了他,衝他連連眨眼,略微擡手指了指道路兩頭。
收了好處不辦事的人很多,這肥胖倭人是個例外,雲羿因此對他多了幾分好感,爲免牽連到他,便對他的暗示視若無睹,以眼角餘光打量道路兩側,只見道路兩頭兒已經被大量倭人堵死。
這些倭人裡襯麻衣外套藤甲,應該不是官差,而是官兵,兩邊兒的人員加起來得有二三百。
見此情形,雲羿大感不解,他不就是打了十幾個倭人嘛,至於這麼勞師動衆的?連官兵都出動了,就算真把官差給打了,也不該鬧出這麼大動靜啊!
那肥胖倭人見雲羿矗立在原地,衝他連使眼色,雲羿別過頭不去看他,轉而走到客棧門前坐下。
圍堵在道路兩側的皆是步兵,並無弓兵在內,只要沒有弓兵,他想脫困就並非難事,之所以繼續待在此處,是想看看這些倭人官兵到底想幹嘛。對方肯定是聽說他身懷絕技,因此才興師動衆,但興師動衆的原因肯定不是他打了十幾個倭人那麼簡單。
“上去。”雲羿拍了拍仙鶴的腦袋,手指上空,示意它先上去。
仙鶴雖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不明白他爲何讓它上去,扭頭看了看雲羿,見他面色凝重,便振翼升空。
官兵的數量不多,這座城池也不大,通常情況下這麼小的一座城池不會駐紮太多士兵,一般也就五六十人,但出現在此的官兵卻有二三百人,對方連夜從別處調兵的可能性不大。
排除了從別處調兵的可能,那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這座城池可能是某個倭人國家的戍邊城池,這些官兵就駐紮在離此不遠的地方。
倘若真是如此,那麼這些官兵圍堵他的原因就不難揣度了,他昨天傍晚騎鶴進城被很多人看見過,打倒十餘名倭人時亦有不少鄉人圍觀,消息傳出去後,就令對方起了疑心。
每個國家對於戍邊城池極爲看重,邊關一旦出現問題,別的國家就有可能趁機入侵,他身懷異能出現在這麼敏感的地方,對方想不起疑都難。
官差自然是不敢衝雲羿動手的,兩側的官兵向前推進,縮小包圍圈兒。
雲羿撇嘴冷笑,井蛙不語於海,這些倭人沒見過大世面,只知道他身懷絕技,卻不知道具體都會些什麼,他要走,這幫烏合之衆壓根兒就攔不住。
對方人多勢衆,因此並不懼他,向前推進的速度很快,看到雲羿神色如常,也只當他是故作深沉。
就在兩側的官兵離他不足五丈之時,雲羿縱身躍上屋頂,於屋脊上坐下,擺手說道:“你們抓不住我的,回去吧。”
下方的數百官兵盡皆傻眼了,他們聽說過雲羿是騎乘仙鶴來的,卻不知道他竟然能夠躍上屋頂。
雲羿喊過之後施展追星逐月,如蒼鷹一般掠至對面屋頂。衆人見狀瞠目結舌,這兩座房屋相隔不下五丈,他一躍而過竟然毫不費力。
“快快回去。”雲羿笑着擺手。
衆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一人自後方擠到前方,衝雲羿高喊了幾句倭語。
雲羿聽之不懂,也不想聽懂,老大在場的時候沒有小弟敢發話,此人應該是官兵的統領,穿着打扮與其他官兵一樣,也是麻衣內襯外套藤甲。
那倭人統領見雲羿不答話,再度衝雲羿喊話,雲羿聽不懂倭語,自然沒法做出迴應。
倭人統領的耐心有限,見他不答話就加重了語氣。
見此情形,雲羿眉頭微皺,從軍的都愛罵人,聽對方的語氣中就能猜出對方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可能是在罵娘。
怒意心生,雲羿便自屋頂跳了下來。
倭人統領見狀快速後撤,與此同時揮手下令,圍堵在兩側的官兵立刻向他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