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墨色的天空一陣靜寂,月明星稀,垂掛於遙遠的星際上方,夜色如此醉人,可月色下面的河岸灘上就不是那樣讓人欣喜。
洪喬將印兒拖上岸邊,她已滿臉鮮血,水流過急,讓不熟悉水性的她撞上了河中的礁石,整個人被沖刷的奄奄一息。
“印兒,你醒醒!”洪喬輕扶起她,推推她,只見她將嗆在嘴裡的水猛得吐了出來之後,仍然暈厥着。
洪喬二話沒說,抱上她,便朝雲州城跑去。
半夜,偌大的雲州城家家戶戶閉門休息,抱着瘦弱的印兒久了,手臂也麻了,腳也沒剛剛那樣邁得利索,只有不斷地喘着氣,望着這條白天熙熙攘攘的大街如死般地靜謐。踏着石板的路四處觀望着,好不容易看到一家門口掛着一面旗,上面寫着“藥”,沒想到屋內卻暗得讓人心顫。
“有沒有人呀,大夫,救命呀!”洪喬將印兒輕放藥店門口的門檻上,一邊手扶着她,一邊用力的敲着門。許久過後,屋裡才亮起燭光,只見那燭光慢慢地靠近了門,輕聲問道:“誰呀?”一個蒼老無力的老人的渾厚聲音在門後面響起。
“大夫,救命,有人受傷了。”洪喬嘶聲地大叫着,生怕對方聽不到不開門。只見洪喬一說完,門就被一位鬍鬚滿臉,銀髮叢生的老人開起,他望了望他們二人許久,才緩緩地開了門。
洪喬以最快的速度將印兒放至藥店中間最明顯的一張牀上,轉過頭,跪在地上,帶着男人不屈服的淚水道:“救救她,大夫,求你了。”
那老人一怔,放下手中的蠟燭,上前看了一眼印兒,將她的手拉起,摁住脈搏,診察了許久,才放下她的手道:“你是她什麼人?”
“我……”洪喬有點吞吐,是呀,他應該說是印兒的什麼人呀?很搞笑,搞了半天,自己什麼都不是。
那人見他猶豫,道:“如果是他丈夫的話,我就告訴你應該怎麼救她,如果不是,請讓她的丈夫過來見她一面。”這個大夫說得有點生離死別一般讓人可怕。
“大夫,她沒得救了嗎?”洪喬一聽這語氣,嚇得緊抓住了他的手,道:“他的丈夫死了。”
“那就不好辦了,此女懷有身孕,如今又受重傷,現在高燒不退,老夫醫術有限,你們只能上白雲觀去找長虛道人,他醫術超羣,但是,此人有個怪癖,他只救有情人。”那老頭捊了捊鬍子,緩緩道出。
“有情人?”洪喬不解,“何爲有情人?”
“說白了,就是夫妻。”那老頭倒也直
接,“我開些藥給你,若是她退下燒來,便可不用去白雲觀,若是退不下,你們也可有時間拖到那裡。”
“謝謝大夫。”洪喬心仍提着望着昏迷中的印兒,心裡暗道:我一定會救你的,印兒。
那位大夫倒也是好人,借了他們一頭驢,他們便趕着那頭看似有些瘦弱的小驢上路。
清晨,黑夜被撕去了那僞善的面紗,一輪紅日淺淺地升起來。看到身後頭上包着紗布的印兒,洪喬邊趕着那頭根本走不快的驢,心如炭焦一般,整個人緊緊地繃着。
直到快到晌午之時,才趕到了白雲觀的山腳下,從山下往上望去,那山高聳至雲端,祥雲盤旋,深不可測,石梯更是直入那雲端,有種世外高人的感覺。那頭小驢根本就上不去,洪喬找了戶人家寄存之後,揹着渾身發燙的印兒,踏着那堅硬的石階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他不知他那雙腿需要踏過多少階梯才能上得了那白雲觀,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堅持,他這輩子會恨死自己的。
汗水不住的臉頰雙側傾泄而下,腳也開始痠痛難跨,每一步都需要堅定自己的信念跟鼓勵纔有力氣往上面一步。
上天總是眷顧那些有愛之人,洪喬累得實在走不了,便將印兒放至一旁小憩一下,沒想到卻從山上下來一位禿頂的白衣老頭,洪喬一擡頭便和他來了正面對視。
很面熟,洪喬驚了一下,他從未來過白雲觀,但他卻覺得眼前這位道人甚是眼熟,好像哪裡見過。
“施主,許久未見,近來可好?”那位道人似乎認出洪喬,那慈善的臉露出一道仙風道骨般的笑容。
“道長,我們可曾見過面?”洪喬不解地問道,不過此時這個道人的出現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那種被得救的心理一樣。
“可記得南宮堡……”那道人還沒說出,洪喬已經想起了他是誰,他就是當初那個替錦娘看風水,說娶了雲州城藍彩心會旺堡的道人,還差點被錦娘給殺了的那個禿頂道人。
“是你?”洪喬驚了一下,他萬萬沒想到當初隨手一救的人竟是白雲觀的道人。
“正是貧道。”那人仍保持着那個笑臉,一副特別好說話的樣子,只見他突然觀其後,驚了一下,問:“她是何人,怎會受如此重傷?”
洪喬一聽,他也是方外高人,連忙下跪道:“大師,救救她,她被錦娘所害,頭部受到重創,如今高燒不退,如果再不救她,恐怕來不及了。”
“那得我師兄纔有這種本事。”那禿頂的道人深思了一下,道:“種
善因得善果,貧道跟你也算是有緣人,貧道就幫你這一回忙,不過,上去之後,千萬要記得,要稱這位女子爲你的夫人,不然的話,他是絕對不會相救的。”
“爲何會有如此規定?”洪喬抱起印兒,瞅了一眼他問道。
“你又何需問這麼多,按貧道說的便行。”那人小怪了一下洪喬,帶着洪喬操小路,很快便來到了白雲觀內。
一進觀,觀內那濃重的檀香味撲鼻而至,讓人精神一震,那禿頂道人沿着走廊帶着洪喬一直走向盡頭的一間廂房,他輕敲了一下門後,未得到裡面人的迴應,便推門進去,只見那屋佈置典雅,竹桌上放着一個小玉鼎散着淡淡地檀香,比剛剛觀外的略輕一點,再往屋內一望,只見一位白髮跟鬍子一般長的道人雙腿盤着,正在打座。
那禿頂道人上前畢恭畢敬地喚了一聲:“師兄,我有要事相求。”
那道人仍緊閉雙眼,一副不理世事的樣子,默了半晌,才微動嘴角道:“何事?”
“師弟前些日子差點遭難,幸得一位大俠相救才保得賤命。如今這位大俠妻子受了重傷,還望師兄施以援手。”那禿頂道人雖爲道人,編起謊來卻是一套一套,說得跟真的一樣,難怪連風水都會看錯,若不是他的糊塗亂指鴛鴦,印兒她也不必遭此一罪。
那長虛道人聽完後,緩緩睜開眼,手上的拂塵一揮,起了身,踏着前方的蒲團下了地,只見他面善目邃,起身後便有一道清風尾隨而至,他緩緩地靠近洪喬,凝視了他們兩位許久,握住印兒的手,表情一緊,問:“你當真是她丈夫?”
洪喬一愣,那禿頂道人馬上上來解圍,道:“當然是了,師兄。”
“我要你說。”那長虛道人不聽禿頂道人廢話,用拂塵指着洪喬的腦門,讓他自己來說。洪喬望了一眼印兒,如今她生死未卜,如果不是他跟錦孃的錯,她也不必受此苦,現在還要爲了救她的救,而辱她的清白,思了許久,想了很多,終於他點了點頭,聲音發緊地說:“她是我的妻子。”
“你可知道你妻子懷有身孕?”長虛道人那深邃的雙眸的眯,聲音帶着絲絲責怪地質問洪喬。洪喬艱難地點了點頭,他怎麼可能不知,如果不知的話,也就不會遭到錦孃的毒手了。
“她頭部受到重創,能不能醒來也是未知,貧道長虛一向敬重那些有情有意之人,雖爲方外之人卻也看不慣那些披着僞善面具的世人。也念在你救過長戒師弟,貧道自當盡力相救。”
洪喬一聽立馬跪地相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