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稱呼

白濯好不容易跟白媽媽母子情深完, 袖中溫熱的蔥油餅已經涼了,他生怕喬央離會挑剔,不由加快腳步, 趕緊回去。

路上還碰到蔣平, 還好蔣平今日要入京沒時間搭理他, 跟他說了兩句話後就走。

離王殿下已經餓暈了, 躺在牀上半死不活, 聽到推門聲,一個鯉魚打挺跳了上來,來不及跟白濯搞曖昧, 直言道:“飯呢?”

白濯:……

白濯道:“只有倆餅,吃吧, 你是真的狼狽。”

喬央離頗有感悟, 他兩三口吃完一個餅, 這才緩過來,敲着桌子嚴肅道:“我們明日成親吧, 再來一次我真的能餓死。”

“拒絕。”白濯倚在椅子上,晃着手兒,神色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喬央離斂住臉色問道:“爲何?”

白濯擺擺手道:“沒有爲何,爲什麼要成親, 現在多好。”

一旦成親, 兩個人就被緊緊地綁在一起, 牽一髮而動全身, 白濯不願意也懶得去處理那些複雜的人際關係, 還不如就這樣,保持着這樣的關係, 誰也不知道,也不必跟誰解釋什麼。

他把他的想法毫不顧忌地告訴了喬央離,但離王殿下明顯不接受,他蹙眉道:“需要跟誰解釋?”

白濯道:“反正我不需要解釋,反而是你,離王殿下責任重大,先把你那朵爛桃花解決了再提這事也不急吧。”

爛桃花……

喬央離低頭吃餅,白濯假裝沒吃醋,實則真吃醋,還是把事情處理好了才提吧。

離王殿下好不容易出宮,想着沒別的事,便在白濯的房中藏了一整天,打算今夜夜深了再回去。

誰知夜色才晚,蔣平就過來敲門,語氣不善:“白兒,開門。”

白濯正跟喬央離親暱,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一跳,一邊整理好衣服,一邊走過去道:“來了,怎麼了?”

蔣平剛從宮裡回來,身上的披風都沒有摘下,他站在門口有些煩躁:“讓爹進去說。”

白濯驚恐地看了喬央離一眼,打開門迅速竄了出去,道:“爹,我們去庭院走走吧。”

蔣平愣了下,不敢置信:“你叫我什麼?”

沒反應過來自己說錯的白濯歪了下頭,瞬間忘了自己說了什麼:“我叫你什麼?”

蔣平以爲白濯不願意承認,靜靜看了他兩眼,笑道:“沒事,那你去拿件披風吧,外面下着雪,莫要凍着你。”

“好。”白濯返了回去,推門發現房中空無一人,以爲人已經走了,忽然一道身影從樑上躍下,嚇得他一哆嗦。

白濯橫腿掃了過去,壓着聲音怒道:“你不嚇我一回會死嗎!”

喬央離道:“你不是會武功嗎,怎麼那麼容易嚇到。”

白濯道:“還說?”

“不說了,快去吧,等會我先走了。”喬央離揉揉腿,滿臉委屈。

白濯點點頭,外面的人還在等着,他也沒多說什麼,仰頭在他嘴上親了一口,扯了斗篷出去。

蔣平就守在門外,狐疑地看着他把門關好,問道:“你屋中有人?”

白濯眨了眨眼,臉色如常道:“沒人啊,怎麼了?”

“沒事,近日京中有點亂,等會我安排幾個侍衛在你院外守着,有事可以叫他們。”蔣平擡手拍拍他的腦袋,帶着他往後院走。

爺倆聊天,怎麼能少了酒和肉。

蔣平讓侍女搬來酒跟肉,跟白濯坐在了庭院的亭子裡,吹着冷風,也清醒許多。

白濯身子不差,但冬季的風夾雜着寒意,驟然被吹到,還是冷得一顫,收緊了斗篷。

蔣平卸下自己的披風,披到他的身上道:“你坐進去些,莫要着涼了。”

“嗯,謝謝。”

蔣平手上動作一頓,嘆道:“你我……不必如此生分。”

白濯不想提及此事,下意識逃避話題,道:“叫我出來,可是有事?”

“嗯,今日入京,陛下跟我說起了你的婚事。”蔣平道。

白濯愣了下,蹙眉道:“好端端的,說起我幹嘛?”

蔣平也是納悶,搖了搖頭,“不知,不過他也沒有人選,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反而是離王……看起來勢在必行。”

離王殿下聰明反被聰明誤,要成親的事後蔣平知道後,這位岳父大人就對他有了很大的意見,要不是看白濯還心繫着他,估計早就去皇宮把人揍一頓,然後帶着白濯回南疆,從新找個好人家給他。

昨日跟白媽媽敘舊,說起了白濯這十幾年來的成長,他看起來不怎麼在意,但其實打心裡接受的人,就很難捨棄。日子已經這麼苦了,蔣平着實不希望再讓他難過。

說到底,蔣平又有什麼立場去反對他跟離王的事呢,所以只能支持,他有的是兵力,莫說一個皇子,就算是皇位,只要白濯想要,蔣平都能拼盡全力,爲他奪下。

白濯沒料到蔣平的心理是這麼激昂,他斂眸,掩住眼底的心虛,說:“無礙,他……不會娶那人的。”

“你如何知道,白兒,聽爹一句,男人靠不住的。”蔣平把自己跟白濯也說了上去,卻絲毫沒有察覺。

白濯笑了笑道:“那我們倆也靠不住?”

“我們蔣家是例外,特別是他們喬家,個個無情,那宮家人在朝廷舉足輕重,對離王奪取皇位有很大的益處,他又怎麼可能捨棄呢?”蔣平道。

白濯給蔣平斟了一杯酒,輕輕對杯,一飲而盡,道:“他不想坐上那個位置。”

蔣平愣了下:“你看,我說靠不住就靠不住吧,這種話都能拿來騙你。”

白濯:“……真沒騙,不然他早就去爭奪了,還拖拖拉拉做什麼。”

蔣平歷經沙場,在朝廷中也呆過幾年,知道人心險惡,他苦口婆心勸道:“此刻不去爭,不過是想留住你罷了,爹在朝中那麼久,哪裡看不出他的心思,白兒,你老實跟爹說,真的放不下他嗎?”

白濯道:“放下,放不下,有什麼問題嗎?”

兩個沒有任何野心的人,只想相濡以沫,攜手同老,卻要被牽扯進這些爾虞我詐之中,白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蔣平道:“放下,我們便遠離京城,從此定居南疆,不再回來。若放不下,明日爹就去蒼傾帝賜婚,若不賜婚,南疆的鐵蹄必踏平京都。”

白濯輕咳了幾聲,道:“少喝點酒,這種話還是不說得好。若奪了這天下,那讓誰坐?”

“誰愛坐就坐,反正我看陛下也不是很爽。”蔣平道。

能讓蔣平十幾年不回京城,不僅僅是爲了白濯,其中肯定還有什麼緣由,這才讓重情重義的將軍傷心遠離。

白濯一直在想那個緣由,但又不好提及,現在看蔣平的神情,估計是跟蒼傾帝發生過什麼。

“不爽?是跟陛下有過什麼爭執嗎?”

蔣平點點頭,抱着酒罈暢快淋漓大喝一口:“嗯,大概是爲了一個女人吧,然後就賭氣不見他,後來你娘離世,南疆大亂,爹一去,就是十幾年。”

白濯說:“爲了我娘?”

蔣平搖搖頭道:“不是,另外一個女的,現在早就記不得是誰了。搶你娘,他不配!”

“就這麼簡單的嗎?”

蔣平擡頭看他,疑惑道:“是啊,年少輕狂,什麼決定都可笑得很,但反過頭來,確實不後悔。唯一後悔的,就是娶了你娘,娶了她,又護不住她。”

白濯嘆了口氣,放下酒杯,主動湊到他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勸慰。

“不說那些事了,還是繼續說你的打算吧。”蔣平一把將他攬住,有些難受,又有些開心。

“暫且這樣吧,若是真的成婚,”白濯擡起頭,眉眼彎彎,“爹跟我去搶親如何?”

白濯想起來方纔在門外對蔣平的稱呼了。

爹。

舌尖放在上齒,輕輕吐氣,發出聲音。

一個簡短的稱呼,卻是用了十幾年,才說得出口。

蔣平收緊臂彎,將他緊緊護在手下,閉上眼止住幾乎要翻涌而出的淚意,點了點頭。

……

喬央離了無生趣數着手指頭,外頭的月漸漸下沉,白濯卻還沒有回來。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喬央離不急着走,想着等白濯回來,親暱一下再離開也不遲。

他正走神,外頭嘎吱一聲,有人推門而入,帶着一身酒氣。

白濯是被人攙扶進來的,醉酒的情況下也沒有忘記屋中藏着一個嬌男,他推開侍女的手,道:“不用你們,走。”

侍女有些爲難,手停在空中,很是尷尬。

白濯將人推出去,毫不猶豫關上了門房,他回頭正要找喬央離,突然就落進了一個懷抱中,緊接着嘴脣被堵住,殘存的酒氣被對方汲取而去,這個吻不是很激烈,繾綣纏綿,很是舒服。

醉酒的人默默閉上了眼,呼吸漸漸平緩,喬央離只覺手上一沉,他等了半天的人,就這麼睡着了……

離王殿下恨得牙牙癢,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睡夢中的人吃疼,動了一下,依舊沒醒。

剛剛跟蔣平撒酒瘋撒太狠了,導致白濯沒了反抗的力氣。

離王殿下罵也不是打也不是,又不能趁人之危,只好嘆了口氣,給醉酒的白公子擦了身子,蓋上被,黯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