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暘銘、虎子、葉春水三人的信是同時送到的。
珍兒接過信,迫不及待的拆開虎子的信,見他平安到達問山書院,在葉春水的幫助下順利的入了學,把住處安頓好了,心裡就跟着放心下來。
虎子信裡對於生活起居的描述不多,卻寫了很多關於問山書院的事。山長很和藹可親,先生是當世大儒,文采斐然,胸有溝壑。同窗也很友善,給他提供了不少幫助。書院有很大的一座藏書樓,前朝孤本,當世珍本,名家手稿等等,很多書這裡都有,只要是書院的學生,備案以後都能進去看。虎子說他頭一次去逛了整整兩個時辰都沒有把藏書樓逛完。從他的心裡就能看出來他對這座藏書樓的喜愛。
能找到這樣一個心裡喜愛的地方,珍兒也很爲虎子開心。
第二個拆開的是趙暘銘的信,見他信中寫到,還沒到書院,他跟虎子就碰到了來接虎子的葉春水。趙暘銘怕耽擱鋪子的事,就把虎子託給葉春水照料了。聽說虎子已經到了書院,他才放心下來。另外就說了在揚州府的進展,有之前買紅糖的那商人的幫忙,趙暘銘在揚州也有不錯的進展,只等着他的好消息就成。
看完了虎子跟趙暘銘的信,珍兒盯着葉春水的信,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這段時間,她照常收到葉春水的平安信跟手抄話本,即使她也曾通過虎子的口委婉的提醒他不用送話本回來耽擱他學習了,卻還是照收不誤。她知道葉春水看着是個灑脫的人,但其實性子裡也有些固執。如果說之前她還懷疑吳玲玉的話是瞎猜的。那虎子走了半個月她又收到他的信。就明白他的心意了。
這樣的心意她不是不能要。而是要不起。她這輩子的畢生奮鬥目標就是要讓虎子好好的活着,讓他過上自己喜歡的日子,活的恣意一些,不要像前世一樣,還沒看到這個世界的絢爛就消失了。
葉春水身上揹負了太多人的期望,他們之間有明顯的鴻溝難以跨越,想來村長他們也不想要一個她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女當媳婦,她還是早早的認清現實。不要陷入不可能有結果的妄想中去的好。
珍兒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太過清醒,腦子裡算計的太過精明,可這樣的性子她從前世就養成了。
能糊塗的時候她也允許自己偶爾糊塗,可是這件事上她卻是堅決不能糊塗的。
猶豫再三,睡前珍兒還是把葉春水的那封信給拆開了。
信上也都是講了虎子去學堂裡的事,他是如何有禮,如何贏得了先生的喜愛、同窗的親近的。他是怎麼喜歡看書,成天的泡在藏書樓裡,好幾次葉春水都是去藏書樓把虎子給逮到,等等。心裡描述的是另外一個虎子。一個有追求並一直努力追求的虎子,珍兒看的興趣盎然。
熄了燈。睡着的前一刻,珍兒的腦海裡還在想,葉春水果真沒有叫她失望。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棘陽縣的幾條街上的商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有人一夜之間起了高樓,生意大的成了棘陽縣的大商家,有人一夜之間塌了高樓,鋪子關門大吉,本人也灰溜溜的滾出了棘陽縣。
如果說之前這些人精還不知道新知縣打的什麼算盤的話,現在卻是對他的意思明白了個透徹。
趙順被相熟的商人請去喝茶,一推開包廂的們就看到裡面已經坐了三四個人了,這些都是城裡幾大鋪子的大掌櫃,平時忙的前腳後腳打轉,現在這樣坐在這裡長吁短嘆的可真是少見。
見趙順進門,幾人忙起身作揖行禮,相互見了禮各自落座,給趙順下帖子的許掌櫃就開口了,“趙兄,聽說最近副會長常常光顧你們鋪子啊,怎麼樣,他對鋪子有什麼高見呀?”
這話一點兒幸災樂禍的成分都沒有,完全是真心請教的。
趙順嘆了口氣,一臉的苦相,“什麼高見?他要是能說出句話還好了呢?每次去了不是順走我幾樣寶貝,哪裡捨得走啊?今兒挑剔東西香菇不夠幹,說我們欺騙客人。明兒說我們白糖多了,是要搶別人家的生意,是要破壞棘陽縣的安定,硬逼着我們把白糖以低廉的價格賣個隔壁的鋪子才罷手……”趙順攤攤手一臉的無奈,“你說這做生意,不就是誰家有本事誰做麼,我們家的白糖多還犯了法不成?隔壁的鋪子跟我們一樣是雜貨鋪,還硬逼着我們把東西底價賣給人家,也不知道這安的什麼心。”
“什麼心?狼心狗肺唄!”其中一個掌櫃不陰不陽的道。
趙順擡頭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李掌櫃忙解釋道,“趙兄,王兄遇到了跟你差不多的事,這會兒心裡憋着氣,說話衝了點兒,你見諒啊。”
趙順擺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我自個心裡也窩了一肚子的火兒,我能明白王兄的氣憤。”
“真是欺人太甚!”王掌櫃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砰砰的響,“他們的小心思還以爲誰不知道呢?這城裡現在都快成了齊家跟廖家的天下了,這是順他們者昌,逆他們者亡啊,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些平時別人看到了就要恭敬討好的主這一個月可是受了不少氣。那個什麼商會城裡以後,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都敢來鋪子對他們指手畫腳的,你要是反抗一句,他們就馬上發作起來,在鋪子裡打鬧不休,讓你做不成生意。
“這樣下去可不成啊。這個半個月來,我這生意慘淡的不成,我這愁的啊,頭髮都白了。”李長貴一臉憂愁的道。
“可不是做不下去了,前些日子城裡亂哄哄的,也沒多少進項,我們東家看了帳當時就氣的不成,讓我儘快把生意給做起來。還以爲新知縣到了,這城裡是另一番景象這生意就好做了,我還跟我們東家打了包票呢,沒想到是這樣的景象,唉,我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告老還鄉算了,也省的晚節不保,對不起東家的一番期望。”另一個掌櫃低落的道。
這話一出,屋子裡頓時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王掌櫃才氣憤的道:“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咱們辛辛苦苦的做生意,又不缺斤短兩,又不違法犯罪的,憑什麼這人來了就要咱們退讓?我還就不信朗朗乾坤,還找不到地方講理了呢。”
講理?說的輕巧,怎麼講理?人家是爲了讓棘陽縣的商家更有秩序才成立的商會,怎麼說也是一片好意,會長也是請的商人,他們可沒有參與,到時候即使有人查下來,也是商會發展不好,跟人家可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這些事大家都知道,所以至今才只是發發牢騷,沒有采取實質性的舉動。
“趙兄,以你看該如何?再這麼下去可是不成啊。”李掌櫃一臉憂心的道。
趙順無奈的攤攤手,“李兄,你們也是看到的,這副會長最愛跑的可就是我們鋪子裡,我要是有法子還用每天拿貴重物品打發他?”
“副會長常往你們鋪子跑,或許就是看中那鋪子名字帶個齊字,都是自家人覺得親切呢?”有人調笑道。
趙順扯扯嘴角,卻是一點兒苦中作樂的心思都沒有。
其他人看他這樣也明白他的苦衷,本來還有些防備他的心思這會兒也沒了。
最近要說風光無限的,除了廖家跟齊家,還有一家胭脂鋪異峰突起,別人覺得奇怪,打聽以後知道鋪子的主子姓廖,就覺得沒什麼稀奇了。
大家都以爲這裡這胭脂鋪的主子是廖家的人,所以他們的生意纔會沒有變壞,反而更好。而廖家現在卻是人人屏息,不敢大聲說話。
“砰,”又一個茶杯摔了過來,門口小丫頭害怕的抖了抖身子。
廖夫人揮了揮手,丫鬟們忙出去,還貼心的把門給關上了。
輕輕爲廖當家順着氣,廖夫人勸慰道:“夫君,他們家即使跟知縣搭上線了,也成不了什麼大氣。咱們家是什麼養的人家,他們能入知縣大人的眼,說不定還是沾了咱們的光呢,外人只看到他們姓廖,誰知道咱們家裡的情況。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夫君別生氣。”
廖當家氣憤的拍了一下桌子,“那廖三不是說的有骨氣,以後不靠我們廖家嗎?現在卻仗着姓廖,藉着咱們的關係跟知縣搭上了線,我還真是小瞧了他了?”說着眼睛裡露出陰狠的光。當年他被廖三當衆潑了滿臉的茶末,他當年年少氣盛,說的倒是挺義正言辭的,呵,這過了幾年,知道世道艱難了,不還是要靠我們了。他當廖家是什麼,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這些年想到那些族老們看他的眼神,以後同輩們對他的輕視,廖當家恨不得把廖三剝皮抽筋。
“說來,廖三他們家沒有從族裡除名,那也還是咱們廖家的人,他這鋪子開起來了,咱們自家人說什麼也要去照應照應,夫君認爲如何?”廖夫人莞爾一笑,人已中年卻並不顯老態,這一笑反而帶了些成熟的韻味,讓人看着心神舒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