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齊珍兒睡的很不踏實,半睡半醒間,她總能聽見隔壁穿來的壓抑的哭聲,攪得她一晚沒敢睡死。第二天一早看到葉白芷腫的跟核桃似的大眼珠子,她就知道昨晚那聲兒是從哪兒來的了。
端了盆涼水給葉白芷敷眼睛,又給孫氏熬了壓驚藥,又抹了傷藥,齊珍兒才帶着虎子出門。
早上葉石斜就醒了,醒來以後見自己被綁着就死命的叫喊着,大夥見葉老爺子沒發話,都沒敢去給他鬆綁。
這吃了飯估計就要處理他了吧。這是葉家的家事,齊珍兒姐弟不好插手,還是早些出來避開的好。再則他們今兒還得打掃新屋呢。
從葉家借了掃帚跟鐵鍬,拿了一個筐子,帶了一罐子水就去了新屋。
茅草屋的牆是前兩天都糊好了的,經過這麼兩天已經乾的差不多了,下午就能讓木匠來打門,打窗,打新牀了。有了銀子她也敢照着自個的心意把屋子做的更合意些。
昨兒回來的時候,葉老爺子把葉七叔退那二兩銀子的事兒說了,不過珍兒沒要拿銀子,讓葉老爺子又給還你了回去。這做工拿錢是天經地義的事,她又不是給不起,沒必要佔這個便宜,不說她很喜歡葉七叔這樣爽朗的長輩,就說那人情債她也是不願意背的,不好還。
地上因爲糊泥牆,牆角處有很多泥巴,還有搭屋頂掉下來的稻草跟竹篾子,地上髒亂不堪。
齊珍兒看着這樣都屋子,沒覺得破爛,反而覺得屋子好,跟虎子兩個也很有幹勁。
虎子人雖小,做活卻也不含糊,拿了把掃帚,慢慢的掃着。偶爾拿那小鏟子刮地磚上的泥巴,不喊累也不嫌髒,乾的有板有眼的。
齊珍兒又倒了一筐灰,見虎子小小的縮在地上認真的刮泥巴,笑了笑,道:“虎子,來喝碗水,歇歇吧。”
“姐,我不渴。”虎子搖搖頭,地下頭繼續埋頭苦幹。
齊珍兒過去拉了他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道:“姐姐累了,陪姐姐歇歇吧。”
虎子看看他姐,乖巧的丟了東西,跑到他姐身邊坐下了。珍兒遞了碗水給他,虎子接了過去,一口氣喝完了,用袖子抹了抹嘴邊的水,把碗遞給珍兒。
珍兒笑看着他,把手伸到袖子裡想拿帕子給他擦嘴,手裡摸了個空,纔想起來她早就沒有隨身攜帶的帕子了。
“虎子跟姐說說,今兒怎麼幹活那麼有勁?”齊珍兒問道。
虎子抿了抿嘴,小孩子還不會撒謊,只想着不想回答就不開口。
珍兒卻沒打算這樣放過他,虎子人小,心思卻重,這對他以後的成長很是不利。他才五歲呢。
“怎麼啦?爺爺不是對虎子很好嘛?虎子不想跟爺爺住了嗎?”齊珍兒循循善誘着。
虎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開口。
珍兒沒想到虎子這麼倔強,真是個二倔子。
“是有人欺負虎子了嗎?嗯,讓姐姐想想,是蘇祁說了不好聽的話了吧。”
珍兒的語氣很肯定,讓虎子驚了驚,畢竟是個小孩子,怎麼也藏不住話,一聽珍兒點到點子上,嘴一噘,眼裡就含了淚,哭訴着,“蘇祁壞,他罵我,說我吃他們家的,還給他們家帶來黴運······還說我是煞星,說我剋死了娘······”
齊珍兒的臉沉的可怕,越聽臉越沉,捏着碗的手青筋直突。她就知道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從葉石斜摔了碗指責他們開始,虎子就一天天的沉默了。剛開始她以爲虎子是被嚇着了,後來才發現不對勁,虎子看葉蘇祁跟蔣氏的眼神跟以前看劉氏娘仨的眼神那麼相像,這可不是巧合。虎子的性子她瞭解,要是不觸到他的逆鱗,他不可能隨意怨恨一個人。最近虎子越來越沉默,她心底的不安也越來越大,所以昨天說要走她才能那麼快下定決心。
“姐,我不是煞星,我沒剋死娘······”虎子擡起頭,淚眼朦朧的看着珍兒,辯解道。
他或許不知道煞星是什麼東西,卻知道孃的懷抱有多溫暖,他是多麼的渴望,若是他真的剋死了娘,他的心理會很不安,他拒絕承認這個。
珍兒憐惜的把虎子抱在懷裡,安慰道:“誰說是虎子剋死的娘?娘可愛虎子了,娘以前天天期盼着虎子的降生呢,娘天天跟姐講,虎子聽話又乖巧,以後肯定很懂孃的心,也會很孝敬娘,這樣乖巧的虎子怎麼會是煞星,克到娘了呢?人家說,孩子是父母的延續,你看我們姐弟倆就是爹孃的延續,他們身體弱,不能看着我們長大,也不能陪着我們,享受我們的孝敬,那我們就更要好好的活着,纔是孝敬他們,是不是呀?”
虎子止了哭,期盼的看着珍兒,道:“娘真的說我聽話?我們真的是爹孃的延續?”
珍兒肯定的點點頭。虎子一下子笑了起來,“姐,我以後會乖乖聽話,好好延續爹孃的期望。”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延續是什麼意思,但是照着姐姐的話卻也知道那是好事情,是爹孃的期盼。
安慰好了虎子,齊珍兒想到可惡的蔣氏母子,恨的牙癢癢。葉蘇祁那個小子怎麼會說這樣的話?還不是家裡人教的,他們一家幾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專會在背後放冷箭的傢伙,這也才幾天就在背後捅了他們姐弟幾刀了?
認清楚蔣氏一家的真面目了,齊珍兒更不樂意一直住在葉家了。爲了能早些搬出來,齊珍兒跟虎子跟不怕苦似的,拼了勁的使勁打掃着。好在這泥巴很好刮,就是天氣熱,一直不停的勞動,人身上直冒汗罷了。
天氣越來越熱,珍兒也不敢帶着虎子太過勞累,他們的身體畢竟受過傷害,底子傷了,還沒養好。
晌午的葉家靜悄悄的,雞跟豬因爲天熱,也沒精打采的怏着,只有煙囪裡冒出的裊裊炊煙昭示着家裡有人。
珍兒帶着虎子進了門,正碰上毛氏從庖下出來,招呼了聲:“大伯孃。”
毛氏見他們熱的直冒汗,招呼着:“過來舀瓢水洗個臉,這是你大伯剛從井裡挑的,還涼快着呢。”
珍兒道了謝,拉着虎子去庖下舀水。
庖下里,蔣氏在掌勺,鍋裡的油倒進去了,炸的直響,她手忙腳亂的把菜倒進去了,見油濺了起來,嚇的往後直跑,手一抖,鏟子掉地上了都顧不得撿。過後還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鬆了口氣。
葉白芨正在竈門上燒火,天熱流了一臉的汗,還有灰落在臉上,一張臉跟個花貓臉似的,這冷不防被油濺到臉上了,驚叫起來,痛的直用手在臉上扒拉。
蔣氏見自個逃過了,卻誤傷了葉白芨,懊惱的嘆口氣。忙奔過去看了看葉白芨的臉,見也不是什麼問題,就是紅了一塊,心裡鬆了口氣,安慰道:“沒事,就是紅了些,洗洗就好了。”
葉白芨平時很聽蔣氏的話,可這回關係到自個的臉,也不敢大意,擔憂的問道:“三嬸,真的不會留疤嗎?不行,我得找爺爺給我看看去。”說着就要往上房奔。
蔣氏當然不會讓她走,這事兒一讓上房知道,她就欠了二房一個人情了,以後他們要是那這事要挾她怎麼辦?
“白芨,嬸子說沒事就是沒事,你不相信嬸子啦?”蔣氏笑的一臉慈祥和藹。
葉白芨連連搖頭,她很相信蔣氏的,蔣氏手腕那麼強,要是不相信她,以後誰給她張羅婚事?
“嬸子,我不信你信誰?你可是我親嬸子哩。”
蔣氏笑的更甜了,“我就知道白芨是個有主意的,你放心這油不熱,也就有些紅了。你要不相信去我那屋照照鏡子,”說着招呼洗菜的葉白芍過來帶葉白芨去,叮囑道:“把我那香膏給你妹妹抹些,小姑娘臉皮嫩,用着正好。”
葉白芨歡歡喜喜的隨葉白芍去了。蔣氏見她們出了庖下,驚呼一聲趕緊看鍋裡,這一會兒工夫,那茄子把水都給吸完了,已經有焦糊味傳來了。
珍兒帶着虎子正好在庖下門口,把裡面發生的事看的清清楚楚,心裡對蔣氏的涼薄性子很是心寒,也真的很無語葉白芨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