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閱卷,後院清空無人。兩人順利地到了前院。守在門口的小吏驀然發現進來了兩個少年,吃驚地張口欲喊。錦煙公主手掌一翻,露出金牌,喝斥道:“奉旨巡視,噤聲!”
嚇得院子裡的小吏們卟咚就跪下了。
錦煙公主帶着穆瀾直接就進了東廂,正在閱卷的官員們擡頭就看到一個緋衣少年舉着面金牌進來,都愣了。
“本宮乃錦煙公主!奉旨巡視!”
屋子裡的幾位學正馬上離座行禮。
“平身!認真閱卷吧。這位老大人,過來答話!”錦煙公主指着最邊上的學正,把花白鬍子的老學正叫了過來。
一屋子的學正們頭都不敢擡,行過禮就坐回去繼續閱卷。
趁老學正起身背對的瞬間,穆瀾將卷子拿了出來。展開的瞬間,她禁不住蹙眉。原來公主殿下偷的是自己的卷子,還依樣畫葫蘆描了一遍。她來不及細想,將卷子塞了進去。卻沒有留意到,這一摞卷子是第一關被挑出來刷下去的。
“……不可因卷面修改就錯判考生無才。讓朝廷痛失人才。”錦煙公主一本正經訓完話,見穆瀾朝自己使眼色,露出了笑容,“老大人請回吧。不必相送。閱卷要緊。”
說罷帶着穆瀾走了。
學正們誰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皇帝看重國子監入學考試,遣錦煙公主前來巡視也在情理之中。
再次回到後院牆根下,穆瀾卻不能再裝傻了,長揖首彎腰到底:“不知是錦煙公主,先前多有冒犯,還望公主寬宥!”
錦煙公主笑嘻嘻地扶起她:“你別怪本宮瞞你就好。”
“得罪了!在下先送公主出去再說?”
見穆瀾握住了自己的胳膊,錦煙公主紅着臉低下了頭。身體陡然飛起,她低呼了聲,反手抱住了穆瀾的腰,整個人偎進了她懷裡。
大喬氣喘吁吁地扛着梯子和應明趕過來時,就看到小喬張大了嘴巴傻呼呼地着站着。自家殿下嬌羞無限地靠在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懷裡。扛着的竹梯就摔了:“殿下……”
錦煙公主抱得太緊,穆瀾無語地和應明對視着:“公主殿下,您可以睜開眼睛了。”
“啊?”錦煙公主回了神,驀然看到面前三雙眼睛盯着自己,她鬆了手,跺腳道,“全部轉過身去!不許看!”
大小喬和應明木然地轉過身。
“在下告辭!”
錦煙公主扯住了她的衣袖:“你,你叫什麼名字?”
穆瀾嘆了口氣,促狹地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殿下。在下姓穆單名一個瀾字,揚州考生穆瀾。告辭!”
公主的小嘴張成了“O”型。穆瀾忍着笑,拉着呆愣的應明,飛快地消失在進士林中。
錦煙公主這時才覺得無力,軟軟地靠在了柳樹上。她無意識地扯着根垂下的柳枝,一片片揪着上面的新葉,喃喃說着:“揚州穆瀾,揚州穆瀾……她就是揚州穆瀾啊。”
“殿下,殿下您沒事吧?”大小喬見她失了魂似的,急着圍着她打轉。
“哎呀!”錦煙公主扔了柳枝,捂住了自己的臉,“丟人!原來她就是揚州穆瀾!”
“殿下?”
“大呼小叫什麼?回宮!”錦煙公主斥了兩人一句,朝進士林張望了眼,咯咯笑着,紅着臉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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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瀾和應明從樹後探出了腦袋。
“我的媽呀,終於走了!”應明擦着額頭的汗,長長的鬆了口氣。
“小公主心善,很可愛。”
想起錦煙公主的表情,穆瀾忍俊不禁。看到她的笑容,應明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好心勸道:“穆賢弟,她是錦煙公主。她爹是戰死在北地的武英侯。薛家就她一根獨苗,自幼被太后接到身邊撫養長大。受寵程度比嫡公主還盛。將來你若中了狀元,還有可能與之相配。”
他心裡還有幾句話沒有說出口。你都窮得跑街上擺攤賣符,穿的衣裳不過是普通布衫。就算公主看上你,皇家應了這門親事,鎮守北地的薛家軍也不會答應。杜之仙已經過世。讓薛家獨苗,受寵的公主下嫁你一個白丁。那是羞辱。
“應兄說什麼呢?”穆瀾怔了怔,放聲大笑,“你想多了。在下對公主絕無半點遐思。時辰不早了,還請應兄引路,帶在下去看看御書樓。”
見穆瀾眼神清明,應明這才相信,興致勃勃帶她去了。
樹蔭深處出現一幢五層木塔。穆瀾的心跳快了起來:“這就是御書樓?”
“對!”應明自豪地說道,“孤本古籍數千冊。如能讀完樓裡的藏書,此生無憾。”
御書樓!父親當年醉酒時留給母親的隻言片語清晰出現在穆瀾腦中。
能參加科舉的監生成績應該不錯。那麼線索應該在二樓或者國子監老師能進的三樓。晚上或者自己可以偷着進來。
穿過青石鋪就的路,一堵高達三丈的牆出現在眼前。穆瀾瞥了眼,這樣的牆難不到她。然而門口卻站着一隊披甲的士兵。
應明笑着向穆瀾解釋道:“國之典藏都收在樓中。皇上親政後異常重視,拔了一隊禁衛軍守侯在此。樓中嚴禁火燭。監生借閱書籍都在白天。”
晚上來了,如何照明?有禁衛軍不分晝夜看守,樓中有火燭的光太容易被發現了。穆瀾有點發愁。
“我現在能進去看看嗎?”問這句話時,穆瀾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她看中應明率性堂監生的身份。監生六堂之首,應明是有權限進入的。
應明遲疑了下痛快地將自己的身份木牌給了穆瀾:“你進去吧。普通監生只能在一樓。六堂監生能進二樓。國子監的老師可上三層,也能帶學生進去。四五樓只有持祭酒大人的手書才能進入。我在外面等你。監生每天進御書樓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沒辦法,人太多了。”
國子監如果今年錄用一半的考生,就有七千人。都滯留在御書樓肯定不行。穆瀾心裡有了底,將來她每天都能有一個時辰進去查探。
“多謝應兄。我就走走看看就出來。”穆瀾分外感激應明相助,長揖到底。握着木牌朝禁衛軍亮了亮,順利地進去了。
御書樓樓中地方寬敞,密密的書架成排擺放着。偶爾能看到監生站在書架前閱讀。門口坐着位書吏,見她進來,登記了姓名,換了一面牌子給她。穆瀾打量了下,這方木牌正面刻着時辰,背面刻着御書樓的字樣。
管得這麼嚴,她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找到父親所說的證據?穆瀾決定暫時不想這個問題,抓緊時間。
一樓她以後每天都可以來。暫時可以不看。穆瀾直接上了二樓,朝樓梯入口處的書吏亮了亮應明的木牌,就進去了。
二樓不如一樓寬敞,擺的書架也沒有一樓多。二樓現在空無一人。窗戶倒是開着。穆瀾走到窗邊,探出身子往外看去。這一面與正門相反,對着國子監的後花園。四顧無人,穆瀾翻過了窗戶,踩着斜面的瓦往上一躍,勾住了三樓的飛檐。
她輕鬆翻進了三樓。國子監的官員今天都忙着入學考試,四周空蕩蕩的。一二樓她將來的機會多。穆瀾今天想看的地方就是三樓。這裡擺的書架少,多了幾張書案。她快步穿行其中,目光迅速地掃過書架上編寫的目錄。繞過幾層書架,她呼吸一窒。
無涯手裡拿了卷書,擡頭間和穆瀾碰了正着。她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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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年第一天。與你相遇,真好。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