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也在這?”
看着眼前的韓遂,馬騰直接呆住了。
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到韓遂這個死對頭,這該死的傢伙爲什麼會跑來鄴城?!
吃驚的不止馬騰,韓遂也同樣如此。
他同樣知道天子同時向他和馬騰下達了聖旨,爲了先馬騰一步贏得天子的器重和信賴,爲了向天子表達他投效的誠意,所以他選擇親自前來鄴城覲見。
可沒想到馬騰居然也親自過來了!
這個老匹夫竟和他有同樣的打算!
“等等,馬騰身邊的不是他的兒子馬休和馬鐵嗎?他怎麼把兒子也給帶過來了?”
“難道說他是想……”
韓遂注意到了這點,臉色頓時一變。
親自來鄴城覲見天子無疑是最能展現誠意的行爲,但馬騰不僅親自來了,還把兩個親兒子給帶了過來。
這種舉動,韓遂哪怕用屁股想都能明白馬騰有什麼目的——這是打算把兒子放在鄴城爲質!
這個匹夫!
怎能如此不擇手段!
韓遂心中震怒無比,忍不住開口罵道:“馬騰!你這個不要臉的老匹夫!怎敢來鄴城覲見陛下?”
“我爲何不能來?”
馬騰聞言冷哼一聲,正色說道:“我先祖乃開國功臣伏波將軍,我馬家對大漢一直都忠心耿耿!”
“此番得陛下隆恩,受封槐裡侯,自然要攜子前來向陛下謝恩!”
“倒是你爲什麼敢來鄴城?你一個叛逆之輩,難道不怕被陛下斬殺,以正朝綱嗎?”
馬騰搶先一步佔據道德制高處。
居高臨下對韓遂指指點點。
而韓遂卻毫不示弱,直接罵道:“胡言亂語!明明是伱悖逆朝廷,我是受到你的矇蔽,你怎敢在此血口噴人!”
“等我向陛下稟明你做的那些醜事惡事,陛下定會斬你首級!”
兩人針鋒相對,毫不示弱。
他們之前共同造反背叛過朝廷,但眼下都想把這口鍋甩到對方頭上,這樣自己最多隻承擔一個被矇蔽蠱惑的罪名。
鄴城城門這邊來往的人流量很多。
兩人的爭吵引得不少人駐足圍觀。
當圍觀的百姓們得知馬騰、韓遂二人的身份後,一個個都極爲驚奇——這可是兩位手握重兵的大人物,居然在此跟市井小民一樣當街對罵?
不得不說,馬騰罵人的功夫是不錯的,再加上有兩個兒子在一旁幫腔,很快韓遂就落入了下風,氣得直接拔出劍來。
“老匹夫!爾要試試我的寶劍是否鋒利嗎!”
韓遂長劍直指馬騰,殺意十足地道。
“我的劍也未嘗不利!今日便殺你爲我妻兒報仇!”
馬騰抽出腰間利刃,與韓遂針鋒相對。
同時馬休、馬鐵也紛紛抽刀,父子三人同仇敵愾,在氣勢上完全碾壓韓遂。
“老匹夫受死!”
韓遂臉色鐵青,終於忍無可忍,直接策馬向馬騰衝去,手中長劍直斬他的頭顱!
而馬騰又哪裡會怕韓遂?
讓兩個兒子在一旁看着,隻身迎戰!
兩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又是死對頭,雖然年紀都不小了,但一身武藝卻都不容小覷,雙方你來我往打得十分激烈。
就在圍觀百姓看的津津有味之時,一杆長槍閃電般飛來,直接插在了交手的韓遂、馬騰兩人之間。
槍尖沒入青石地面,槍身震顫不休。
馬騰、韓遂見此都是一驚,順着長槍飛來的方向看去,就見到一白袍小將策馬領着一隊城防軍而來,將他們團團包圍住。
只見白袍小將隨手從地上拔出長槍,冷聲開口道:“皇都禁止械鬥!”
這白袍小將,正是趙雲!
雖然馬騰和韓遂都不認識趙雲,但他們感受得到趙雲身上那一股隱而不發的迫人威勢,所以誰都不敢輕視,只能不甘地選擇罷手,相繼入城。
……
皇宮,宣室。
劉協正在處理政務,這時張郃走入殿內,向他稟報道:“陛下,馬騰、韓遂在宮外求見。”
“什麼?”
聽到張郃的話,劉協拿着毛筆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愕然之色。
他記得發過去的聖旨裡沒寫讓他們來鄴城覲見的話啊,這兩個傢伙怎麼會親自過來?
而且他們不是勢同水火麼。
爲什麼還會攜手而來?
奇怪……
劉協心中念頭百轉,雖然感到無比疑惑,但還是說道:“傳他們進來吧。”
“諾!”
張郃轉身離去。
沒過多久,韓遂、馬騰二人便在張郃的帶領下進入宣室,隨後直接向劉協行禮叩拜。
“罪臣馬騰(韓遂),叩見陛下!”
兩人行的是跪拜請罪的大禮。
態度可謂是相當恭敬。
聽到“罪臣”二字,劉協聞言眼神微微一動,心中頓時清楚了他們二人的來意,於是淡笑着問道:
“二位愛卿身負戍邊重任,何故突然來鄴城覲見?”
馬騰搶先說道:“回稟陛下,臣得陛下授槐裡侯,不勝感激,特此帶兩個親子前來鄴城,以供陛下差遣。”
好傢伙!
歷史重演了。
原本馬騰得到曹操得招安,領着次子和三子入京爲質,獨留長子馬超掌管大軍。
誰曾想,馬超直接叛變曹操,導致馬騰父子三人皆被斬殺,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
雖然如今歷史重演,最想要的馬超沒來,但能得到馬騰名義上的效忠,劉協還是欣喜不已。
一旦袁紹取得幽州後大舉進攻鄴城,西涼軍便可從旁策應,至少能牽制住袁紹半數以上的兵馬。
甚至呂布出兵青州,與西涼軍左右夾擊,迫使袁紹分兵防守,能讓劉協有機會奪取冀州全境!
如若奪取冀州全境,袁紹就再也不是威脅了。
“愛卿忠心可嘉,朕心甚慰。”
劉協勉勵了一番,決定回頭給馬騰封一個高官以表聖恩。
一旁的韓遂見狀,瞬間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馬騰自然可以帶馬鐵和馬休來鄴城做人質,可他不能啊。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兒子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廢物,根本不能像馬超一般震懾三軍將士。
所以他做不到如馬騰這般,以自身爲人質,讓兒子在涼州和關中主持大局。
輸了!
這一次和馬騰的針鋒相對,他輸的一塌糊塗。
劉協與馬騰說了兩句之後,看向一旁表情陰鬱的韓遂,道:
“文約,朕聽聞你兵強馬壯,威震涼州和關中兩地。如今袁紹賊子野心勃勃……”
話音落下,韓遂立馬說道:“袁紹乃國之奸賊,人人得而誅之。臣願領兵征討幷州!”
“善!”
劉協滿意的點了點頭。
“愛卿且在鄴城候命。具體何時征討幷州,朕過幾日自會交代你。”
一聽天子對自己的稱呼從原先的“文約”變成了和馬騰一樣的愛卿,韓遂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馬騰也知道光是做人質還不夠,最重要的就是出兵,也趕緊說道:
“陛下,臣之長子馬超,亦有萬夫莫當之勇武,可爲陛下衝鋒陷陣。”
劉協聞言,心情更加愉悅了。
“囚徒困境”這一計謀,果然管用。
他僅僅只需要付出一個虛無縹緲的天子大義、一個能夠名正言順駐紮在關中的侯爵之位,就能讓韓遂和馬騰二人爭相效命。
“如此,三日後你二人再入宮一趟,朕會交代具體事宜。”
劉協交代完後,就讓韓遂和馬騰退下。
他正打算命人去傳郭嘉和賈詡入宮,商議如何利用韓遂和馬騰的大軍之時,高覽走了進來。
“陛下,陽安長公主求見。”
“陽安長公主?”
聽到這個名號,劉協心中一愣。
在腦海中搜索了好一會兒,才知曉此人乃恆帝長女,伏皇后的生母。
歷史上伏完全家以及伏皇后皆被曹操所殺,唯獨不敢殺陽安長公主,只能將其流放涿郡。
“伏完已經認定了朕纔是漢室正統,陽安長公主此次前來,應當不是辨認朕的身份,而是別有他求。”
劉協迅速分析了一遍陽安長公主的來意之後,便讓高覽將她帶進宣室。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位約莫三十四五歲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的長相與伏皇后有七八分相似,兩人之間的氣質也很相似,都透露着端莊秀雅。
不過她身上多了幾分女子的成熟嫵媚,而伏皇后更多地則是雍容淡雅。
一見劉協,陽安長公主便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參見陛下。”
劉協待她行完禮後,親自將她扶起,故作不悅地說道:
“快快請起!按輩分,您是朕的姑母,又是皇后的嫡母。如此大禮,豈不是太過見外了。先帝泉下有知,怕是要怪罪朕。”
陽安長公主在劉協的攙扶之下落座之後,直接說出了來意。
“大漢向來重視孝道,陛下登臨大寶多年,膝下卻無一子。”
“伏家除壽兒之外尚有四女,其中次女已至婚嫁年齡,相貌與才情俱佳,可爲陛下充實後宮。”
劉協聞言,瞬間就明白了陽安長公主的來意。
她是擔憂伏皇后在宮中的地位不穩,纔打着孝道的名義,將伏皇后的妹妹送入宮。
眼下伏完的形象,無疑是呵斥曹賊的漢室忠臣。
若不給予恩寵,難免會落個薄情寡義的名聲。
反正不過是一個后妃名額,便答應了又能如何?
還能以此安伏家之心。
“漢室衰微,朕夙興夜寐、殫精竭慮,實在無甚精力耽誤在後宮之上。不過姑母所言,亦有道理,朕便依姑母所言。”
陽安長公主見劉協答應下來,心中大喜。
伏家已經沒有任何退路,若天子因爲伏皇后在許縣之事而心懷芥蒂,那當真是驚天霹靂。
所幸天子不是刻薄寡恩之人。
她連連說道:“謝陛下恩准!我這便擇一良辰吉日,將伏家次女送入宮中侍奉陛下。”
又是一番客套寒暄之後,陽安長公主面帶喜色,心滿意足的告退了。
她剛走沒多久,高覽又進來稟報。
“陛下,國丈入宮,求見皇后。”
這夫妻二人一前一後,一個求見天子,一個求見皇后,顯然是不打算在劉協面前有所掩飾。
這倒是讓劉協心中滿意。
但滿意歸滿意,他始終不會放鬆任何警惕。
“準了。”
劉協稍作思索,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伏完探望伏皇后的請求。
一方面是陽安長公主前來透露的信號,另一方面則是不好拒絕。
旁人想要探望皇后,自然可以用皇后需靜養身體爲由拒絕。
可伏完不行。
父親探望女兒,本就是人之常情。
即便拒絕,也不能在他們剛剛抵達鄴城的這幾天。
准許了伏完的探望之後,劉協也動身離開宣室,向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
他還是提防着這兩人,要看看伏完見伏皇后到底是真探望,還是有什麼其他不可告人目的。
無論如何,這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他必須得知曉。
……
椒房殿。
伏皇后端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銅鏡之中自己那張略微帶着憔悴之意的美麗面孔,忍不住微微一嘆。
她已經數日沒有休息好了,準確的說,自從那日她藉着醉意向劉協問出那個問題後,就再也沒有睡好過。
“受天命……就是大漢天子嗎?”
伏皇后喃喃自語,眼神十分複雜。
但她的父親伏完,看起來卻滿面紅光,氣色極好,整個人的精氣神和在許縣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
這些天以來他可謂是出盡了風頭,人人皆知他是秉忠持節的忠臣,女兒又是貞烈守潔的皇后,還受到天子的公開褒揚和認可,這無疑讓伏家的聲望達到了頂峰,一時之間就連楊家也比不上。
一見到伏皇后,伏完就笑問道:“皇后在宮中住得可適應?”
伏皇后似乎沒有聽到伏完的問題,只是幽幽地看着他,問道:
“父親,他真是天子嗎?”
伏完聞言,頓時勃然大怒。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有疑心?陛下那英明神武的模樣像假的嗎?假天子怎麼能讓那麼多謀臣武將效忠?”
“而且你母親陽安長公主,方纔已入宮求見陛下,對陛下的身份也確認無疑。”
“退一萬步講,即便我與楊公遭受矇騙,難道你母親還能遭受矇騙?難道鄴城的滿朝文武也能被矇騙?”
“你當那些大臣都是傻子不成!”
“此事休要再提!再提有損陛下威嚴,有傷國本。對我伏家來說,更是潑天大禍!”
伏皇后表情木然,心情無比複雜。
能騙過所有人,不就是受命於天嗎?
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不就是天子嗎?
可她終究還是無法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見伏皇后沉默不言,伏完壓下心中的憤怒,苦口婆心地說道:“皇后,壽兒!你現在可千萬不能鬼迷心竅了!”
“你可以不爲自己着想,也可以不爲伏家上下幾百口人命着想,但天下百姓何辜?”
“如今漢室衰微,諸侯割據,生靈倒懸。陛下有重整山河、再造炎漢的能力,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百姓生存何其艱辛,從許縣到鄴城這一路上你也親眼見到了。”
“爲了黎民衆生,你也應當盡到你身爲皇后的職責!”
家國大義壓來,終於讓伏皇后的表情有所變化。
她緊緊抿着雙脣,良久之後方纔問道:“父親希望我怎麼做?”
伏完見伏皇后有所動搖,頓時大喜,連忙說道:
“你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爲陛下誕下龍嗣,以此穩固社稷,坐穩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