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幹撤兵回幷州?
田豐勾連烏桓和馬超?
聽到張郃所稟報的消息,劉協的臉色頓時一變。
高幹撤兵回幷州這個消息他還能接受,但田豐和烏桓以及馬超勾連,卻真正令他感到始料未及。
“馬超這廝怎麼會跟田豐勾連在一起,莫非真的跟歷史上那樣,不顧馬騰的死活,要上演一出父慈子孝?”
“可他爲什麼要反?”
雖然知道馬超這人的秉性,但劉協依然感到匪夷所思,因爲在他看來馬超沒有任何造反的理由。
他是掌權的正統天子,又不是歷史上被曹操挾持的漢獻帝,而且眼下形勢一片大好,馬家只要老老實實地做從龍功臣,未來少不了榮華富貴。
結果這時候居然勾連田豐?
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懷着疑惑的心情,劉協看向張郃,沉聲道:“密報在何處?呈上來讓朕看看。”
“請陛下過目。”
張郃聞言立即將密報雙手奉上。
劉協接過並仔細讀了起來。
片刻後,他眼神微冷。
信中所說,田豐以使者的身份孤身去面見馬超,然後兩人不知聊了些什麼,接着田豐就在馬超軍營中住下了。
“馬超……”
劉協的眼神有些陰鬱。
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惡劣,馬超也沒有公然造反,但此事依然不容忽視。
田豐身爲袁紹麾下謀士、逆賊殘黨,即便是以使者的身份去見馬超,但只要不是去投降,馬超就應該第一時間把他抓起來。
因爲跟反賊不需要講什麼規矩。
可馬超非但沒有抓田豐,反而讓田豐在軍營裡住了下來,甚至都未曾將此事上報給他。
這是打算幹什麼?
往小了說是隱瞞不報,往大了說就是勾連逆賊,圖謀不軌,意欲謀反!
劉協心中冷哼一聲,將密報收好,然後對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甄氏族老、袁熙二人道:“你們先退下罷。”
“臣遵旨。”
兩人哪敢有異議,當即告退。
他們退下之後,劉協又對張郃說道:“宣鎮北將軍張燕、忠烈侯公孫續前來覲見。”
高幹還有馬超的事情可以在朝會上商議,眼下張燕和公孫續已經到宮外了,得先見一見這兩人。
“諾!”
張郃領命退下。
很快,張燕和公孫續二人就在他的帶領下走進了宣室,恭敬行禮道:“臣張燕(公孫續),參見陛下!”
“兩位愛卿免禮。”
劉協已經調整好了心情,目光落在了公孫續的身上,“忠烈侯遠在薊縣,此番爲何會與鎮北將軍一同前來覲見?”
他給予公孫瓚的忠烈侯可世代承襲,公孫瓚死後,公孫續就是新的忠烈侯了。
“回稟陛下。”
公孫續躬身道:“臣聽聞陛下河間郡大捷、生擒袁紹的消息後,便主動出兵收復了袁紹佔領的幽州各郡。”
“雖然爲陛下收復失地是臣的分內之事,但臣覺得還是有必要親自來向陛下稟報。”
“在前往鄴城路上,臣剛巧遇見了同樣去往鄴城的鎮北將軍,便一起同行了。”
公孫續簡單解釋了一番緣由。
那些被袁紹攻佔的幽州各郡,裡面的兵馬簡直少得可憐,絕大部分都隨田豐前去幷州了,他手上的軍馬雖然不多,但拿下這些郡縣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哦?”
劉協聽完後眼睛一亮。
他本想這兩天就下旨讓公孫續出兵收復幽州,沒想到公孫續如此懂事,不需要他開口就主動出兵了。
這倒是省去了他的一番功夫。
劉協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對公孫續道:“不愧是白馬將軍之子,這拳拳報國之心與汝父一脈相承,朕心甚慰。”
“爲陛下分憂,臣義不容辭!”
公孫續重重抱拳道,同時眼眶微微發紅,“臣父死於袁賊之手,陛下族滅了袁氏滿門,臣父在天之靈可安矣!”
“不知陛下打算何時處死袁賊?”
他對袁紹、對顏良簡直恨之入骨,如今顏良已經被趙雲所斬,他唯一剩下的仇敵就只有袁紹一人。
他要親眼看着袁紹死!
劉協道:“開春之後,朕揮師南下之日,殺他祭旗,傳首天下,以壯三軍士氣。”
聽到這一回答,公孫續心中大喜,殺袁紹祭旗就已經讓他激動,沒曾想天子還要將袁紹的首級傳首天下!
“陛下,我黑山軍的兵馬還有百姓已經從太行山脈中遷出,如今全部抵達魏郡。”
“不知……該如何安頓?”
旁邊的張燕見公孫續說完了,心中頗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儘管天子答應過他會安頓黑山軍的所有人,但這畢竟是幾十萬人啊,朝廷真的能安排妥當?
要是處理不好發生了什麼暴動,那他肯定要頂上去背鍋,到時候功勞沒撈到反而還落下個罪名。
那可真是要命了。
劉協笑道:“鎮北將軍無需擔心,這幾十萬百姓也都是我大漢子民,朕豈能不管不顧?”
“朕已經做好了妥善的準備。”
目前物資已經籌備足夠,接下來只需要與羣臣確認一下安置計劃就行了,他心中早就有了想法。
“陛下仁德!”
張燕心中鬆了口氣,接着說道:“陛下,黑山軍尚有三萬人馬,陛下隨時可派人前去接管。”
“臣雖爲鎮北將軍,但奈何纔能有限,實在不擅長統兵,煩請陛下讓其他將軍來統領黑山軍。”
在來此之前,張燕就做好了打算。
他所求的只是富貴而已,兵權對他來說要不要都無所謂,而且他畢竟有造反前科,留兵權在手還會遭到猜忌,不如直接交出去。
公孫續一聽,頓時大吃一驚,滿臉異樣的地看了張燕一眼。
三萬大軍,說交就交?
世上竟有這等不貪戀兵權之人!
劉協倒是不意外張燕的這一回答,因爲歷史上的張燕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被曹操招安後也是交出了所有兵權。
可謂是深諳明哲保身之道。
於是他也不說什麼場面話,點頭道:“此事朕會安排,鎮北將軍護送百姓抵達鄴城有功,不可不賞。”
“便改安國鄉侯爲真定鄉侯吧,賞千金,布千匹。”
張燕交出兵權,鎮北將軍的職務肯定要被解除,那就得在其他方面補償一下。
聽聞此言,張燕感到頗爲驚喜,因爲他交出兵權只是順勢爲之而已,但沒想到還能獲得一波封賞。
財貨什麼的倒是其次,主要是爵位從安國鄉侯改成了真定鄉侯,要知道真定縣可是他的老家!
富貴還鄉,光宗耀祖!
“只可恨那鞠義搶了我的功勞,不然我現在就是真定縣侯了,都怪那個無恥小人!”
張燕恨恨地想道。
若非鞠義臨陣叛投,得到擒獲袁紹大功的人就是他,那他將會是縣侯而非鄉侯!
在心裡將鞠義罵了一百遍後,張燕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臣,謝陛下封賞!”
……
泰安殿,百官齊聚。
見完張燕、公孫續二人的劉協走入大殿,來到主位上落座,將目光投向殿內的羣臣。 只見如楊彪、崔琰等人的臉色都有些頹然難看,顯然還在肉疼昨日互相競爭捐獻的錢糧物資。
畢竟他們捐了那麼多東西卻沒能奪得大漢首善的名號,這筆買賣簡直血虧到家了。
劉協將羣臣的神色都盡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揚,笑着說道:“諸位愛卿昨日捐獻如此之多的錢糧物資,真是令朕感動。”
“有這麼多物資,那幾十萬百姓定然能夠被妥善安置,卿等不愧爲我大漢的忠良之臣!”
劉協絕口不提之前羣臣跟他哭窮賣慘說沒錢的事情,只是一味誇讚羣臣的貢獻。
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既然他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那就沒必要再把面子上弄得那麼難看,讓大家都下不來臺。
反正誇讚的話又不要錢。
崔琰勉強笑道:“陛下爲安置流民殫精竭慮,臣等自然要爲陛下分憂,只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這麼多錢糧,都夠他組建一萬虎賁衛了!
羣臣稀稀拉拉地附和着。
他們心裡都清楚,劉協這次弄的捐獻目的就是爲了讓他們出血,可關鍵是誰也沒法說什麼。
因爲捐獻一事全憑自願。
劉協一沒有逼迫他們,二沒有搞什麼暗箱操作,就連身爲天子錢袋子的甄氏也親自下場,捐了大筆的錢糧物資出來。
只是誰都沒想到在場之人一個個都心懷鬼胎,嘴上說不捐不捐,實際上捐起來一個比一個積極,搶的一個比一個狠。
甚至袁熙把整個袁氏的族產都給捐了,以此爲籌碼去跟他們拼,玩這麼大實在是不服不行。
所以這個啞巴虧他們只能自己吃。
劉協淡淡笑道:“諸位愛卿有心了,今日鎮北將軍已經帶着那幾十萬百姓抵達魏郡,接下來要討論的就是如何安置這些百姓。”
“對此朕有一個想法。”
劉協沒有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他早已制定好的安置計劃:“此番抵達魏郡的百姓實在太多,單純救濟他們只能解一時之急,不能長久,而且還白白浪費這麼多人力。”
“因此,朕打算施行以工代賑的策略,朝廷給他們發放食物,但他們必須要參與勞作。”
“如此一來既能賑濟百姓,也能將這龐大的人力給利用起來。”
以工代賑其實並非後世獨有。
早在春秋齊國的時候,大夫晏嬰就提出了以工代賑的形式,讓受災的百姓們爲齊王修繕宮殿以換取食物。
既賑濟了災民又沒有浪費勞動力,爲齊王修築了宮殿,一舉兩得,傳爲佳話。
可惜後世君王,鮮有如此。
大都是罔顧百姓死活,強行徵收徭役。
春秋時期便出現的以工代賑,放在如今,反而會成爲一個君王仁慈的表現。
羣臣們對劉協此舉,又是一頓誇讚。
忽然,司馬懿起身出列,拱手說道:“陛下,眼下正值冬季,天寒地凍,沒有能讓百姓做的事啊。”
以工代賑當然可行,但冬天卻很難施行。
因爲冬季降臨,一沒法開荒墾地,二沒法修城築牆,能讓百姓們幹什麼?
“這正是朕要與卿等所討論之事。”
劉協對這個問題早有意料,說道:“首先要讓百姓們做的便是修築房屋,讓他們爲自己建立起容身之所。”
“其次,朕欲建立一座紡織工坊,讓百姓們入工坊參與紡織。”
“朕要儘快紡織出足夠軍中所有將士們穿的禦寒衣物,此事至關重要,也是當務之急。”
聽到劉協語氣中的嚴肅。
羣臣心中都是一凜。
郭嘉皺眉問道:“陛下,冬季將士們平日裡待在軍營之中,爲何要紡織這麼多禦寒衣物?”
冬季因爲天氣寒冷,所以是不訓練的,更不用作戰。
將士們基本上都待在營帳裡。
這種情況下,根本沒必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製造禦寒衣物,有這樣的開銷不如拿去製造武器裝備。
“因爲很快就用得到了。”
劉協神色平靜,擡眼看向羣臣,沉聲說出了他的決定:“朕要在這個冬季,發兵攻打併州。”
話音落下,羣臣皆大吃一驚!
冬季發兵攻打併州?!
反應過來後,張遼有些焦急地道:“陛下,冬季天寒,出兵怕是不妥啊!”
攻打併州這種大規模戰事怎麼能在冬季進行?
要打也得能到來年開春纔打。
“你閉嘴!”
呂布瞪了張遼一眼,沒好氣地道:“陛下這麼說自然是有陛下的考量,你比陛下機智?”
這話張遼自然是沒辦法接,但心裡又急,此時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賈詡詢問道:“陛下,幷州那邊可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在他看來以劉協的謹慎,不可能不知道冬季大規模發兵的危害,知道還這麼決定,肯定有原因。
很大可能就是幷州出事了。
“沒錯。”
劉協微微頷首,從衣袖裡取出那封密信,“今日剛傳回來的消息,劉璋已經和高幹、張魯議和,高幹領兵返回了幷州。”
“除此之外,田豐與馬超私下見面,甚至暗中和烏桓有所往來,不知在謀劃些什麼。”
“如若田豐說反馬超,西涼鐵騎從幷州而來,一馬平川的冀州難以抵擋。”
“再加上烏桓騎兵從幽州殺至,只要突破幽州防線,便可一路南下直抵冀州。”
“攻打併州之事,刻不容緩。”
“朕不能給他們機會!”
“朕要田豐死!”
劉協將密信中的內容全部道出。
幷州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馬超掌控涼州與關中,若得幷州,將扼住河北咽喉。
劉協掌控河北,若得幷州,將扼住關中地區的咽喉。
馬超一旦倒戈,那將會是潑天大禍。
更何況還有個烏桓。
袁紹經營河北多年,與烏桓關係極好,烏桓在田豐的遊說之下有極大可能出兵。
馬超倒戈,烏桓出兵,兩面夾擊之下,冀州危矣。
殿內羣臣聞言無不色變!
尤其是馬騰,更是惶恐不已,他倉皇起身拜倒在地,失聲大叫:“我兒豈會和逆黨勾連?”
“陛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請陛下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