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飯館的門,陸向東載着田蜜驅車直奔江口區,考慮到田陽他們找到的人未必就是當天乘坐過李雲出租車的乘客,
打算電話通知安長埔,又臨時改變了主意,打算先看一下情況再說。
順便,她調出日曆,在今天的日期上面加了個註釋。
陸向東看到了她的這個動作,沒頭沒尾的甩出一句:“農曆。”
田蜜一頭霧水的看了他幾秒鐘,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又在日曆的註釋上加了幾個字。
車子開到郊外,經過發現李雲衣物的那片廢棄工地,田蜜透過車窗往外看,外面黑漆漆,一片沉寂。
兩天前,一個鮮活年輕的生命,就終結於此,想一想,就讓人扼腕,再看看此刻、此處的靜謐,又不禁感慨世事的殘酷。
到達江口區公安分局的時候,田陽已經在門口等着他們了,看到同來的人不是安長埔而是陸向東,先是一愣,隨後對他露出微笑:“陸博士一起呢啊?”
陸向東點點頭,和田蜜一起跟隨田陽來到刑警隊的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正好看到程峰在和江口區分局的同事談工作,他們簡單的打了聲招呼就直奔審訊室去。
墨竇正在審訊室裡守着嫌疑犯,等着他們來呢。
打從剛纔一進樓門田蜜就發現田陽雖然精神頭十足,眼睛下方大大的黑眼圈卻是遮掩不住的,現在看到程峰和墨竇,也都好不到哪裡去,看來爲了那起滅門案,他們這些天也是不眠不休,夜以繼日。
“關於李雲遇害當晚的乘客,你們找到目擊者了麼?”進審訊室之前,田陽問。7Z小說?
田蜜點點頭,從包裡掏出一張複印件遞給田陽,這是白天何秀山幫助提供信息畫成的,原件留在局裡,她習慣性的複印了幾份備用,一張就隨身帶着,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果然用上了。
田陽接過畫像的複印件看了看,還給田蜜:“估計差不多就是這個人了,和畫像保守的說也有六七分相似。”
田蜜一聽這話,心裡不由的有些激動,此人與何秀山提供的畫像相似度頗高,隨身又攜帶着郭威亮的身份證,如果確定是當日李雲的乘客,那這起案子是不是就此就能夠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呢?
她不由自主的朝陸向東看了一眼,後者面無表情,似乎並沒有對接下來的見面抱多大希望。
一進審訊室,墨竇正給一個戴着手銬的男人錄口供,此人看上去,和田蜜手上的畫像還真是十分神似,一張四方寬臉,皮膚顏色較深,大眼睛,即便坐在桌子後頭,還是可以看得出此人身材結實,應該屬於人高馬大的類型。
“你們過來了?”墨竇看到田蜜和陸向東進來,站了起來,招呼他們坐下,然後對田陽說,“先讓田蜜確認她那邊的事吧,他還準備一個人死扛呢,我出去看看頭兒那邊什麼安排。”
田陽等墨竇出去,關好門,坐在田蜜他們旁邊,沒有開口,把主動權交給了田蜜。
田蜜看看墨竇留下的筆錄,上面顯示面前的男人名字叫馬鵬。
“你叫馬鵬?”田蜜打量着他,順手拿過一旁的證物袋,看看裡面的假身份證,“郭威亮的身份證是哪裡來的?”
馬鵬處在這樣的環境下,對於田蜜的身份自然不存在任何疑問,聽了她的發問,立刻回答說:“撿的。”
“撿的?那上頭爲什麼是你自己的照片?”
馬鵬身子動了動:“原本是我撿的,然後我花了點錢找人幫我做了個帶我自己照片的,尋思着萬一以後有用……”
“比如說,預訂出租車是不是?”
馬鵬愣愣的擡眼看着田蜜,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吃驚,似乎從他被警方發現蹤跡到抓捕歸案,之前的過程中都沒有人提到過出租車的事情,現在忽然被問起來,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
話問了一半,馬鵬就沒有問下去了,他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並沒有任何意義。7Z小說?
“那天晚上你訂車從哪兒上車,要去哪裡?”田蜜問。
對於田蜜的提問,馬鵬似乎有些懶洋洋的,可是看看她旁邊坐着的田陽,又有些忌憚,悶了一會兒才說:“從百樂賓館,打車到江口區。”
田蜜提出新的要求:“還記得當天出車的司機麼?描述一下。”
馬鵬偏着頭,想了想:“司機是一女的,年紀不大,別的記不清了。”
田蜜還沒等再說什麼,馬鵬又開口了,不過這次是對田陽說的:“我能說的都說了,做過的事我不抵賴,我也認罪,現在問這些有的沒的,到底是幹啥呀?”
“幹啥?幫你點點數兒看看你手裡的人命是不是少算了一個。”田陽虎着臉回答。
“怎麼可能你們可別賴人”馬鵬一聽這話,反應還挺激烈,“我殺了人了,一命抵一命,現在多說一個少說一個,對我來說沒區別,都得償命,我又幹嘛要瞞着不說”
“那就把那天晚上你訂出租車來江口區的過程詳詳細細講一遍”
馬鵬被這樣的要求搞得有些茫然,但又不能拒絕,只好慢慢的回憶起來。
“那天,我本來都在百樂賓館住下了,用的也是那張假身份證,後來越想越覺得心裡頭不踏實,當時跑的倉促,也沒和老婆孩子交代好,別回頭一來她們娘倆兒擔心,二來警察萬一去家裡問,再亂說話給我惹麻煩,所以我就打算趁晚上回去瞧瞧。”他說,“訂車我還是用那張假身份證,本來想直接打車回江口區,結果半路上那個出租車忽然熄火了,怎麼都打不着,當時我就想下車了,懷疑她是不是認出我來了,故意那麼幹,後來一想又覺得不至於,我又不是被通緝,她怎麼可能認出我來,就沒下車。”
“司機試了半天還是不行,就用無線電叫人,這時候我就想下車了,還沒等我走,就過來一輛出租車,司機下車過來幫她,這才又重新開上路,我讓她又往前開了幾百米,就提前下車了。”
這一點倒不在田蜜的預期之內,讓她多少有點吃驚:“爲什麼提前下車?”
馬鵬回答說:“出租車打不着火那會兒,來幫忙的那個的哥一個勁兒往車裡頭看,我怕他記得我的樣子,也覺得自己這麼幹太草率了,從百樂出來直接打車回江口區,萬一警察抓我的時候問起來,這倆司機肯定直接就能想起我來所以我就改變主意,中途下車了。”
“下車之後你去了哪裡?”
“我一想,自己當時懵了,定出租車的時候把目的地說的那麼清楚,萬一警察順藤摸瓜,直接半夜去我家抓人,我不是被逮個正着麼,所以我讓她在江口區外圍把我放下,就近找了間小旅店住下了,到了天亮,有早班公交車了,我才做公交車回家。”
“你住的旅店叫什麼,寫下來。”
田蜜遞過去紙和筆,目光落在馬鵬帶着手銬的手臂上。
他的袖子半卷着,從露出來的部分看,兩條小臂皮膚完好無損,並沒有任何被抓撓過的痕跡。
田蜜趁馬鵬努力回憶當晚投宿過的小旅館叫什麼名的時候,把田陽叫到門外,對他說明了第二個死者李雲指甲縫裡發現皮屑的事情,田陽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開門返回審訊室。
不一會兒,田陽出來了,帶着馬鵬,兩個人一起去了衛生間。
“這小子也挺逗,本來堅決不同意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疤的事,後來一聽說還牽扯到一樁姦殺案,立刻就同意了,說雖然他揹着人命官司,但是不是他做的,就堅決不能算在他頭上,還說姦殺那種是太下作,他絕對不能接受這種侮辱。”把馬鵬重新送回審訊室後,田陽告訴田蜜,“不過我檢查過了,他身上沒有抓傷的痕跡。”
“沒有?”田蜜傻眼了,原本一直被揣測爲重大嫌疑的對象,現在卻因爲沒有抓傷痕跡這一點,就被撇清了一大半,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在和馬鵬開始對話之後,她甚至已經在心裡暗暗計劃着怎麼問出他對李雲下手的過程,以及如何選定了周小月。
結果,這些現在似乎都沒有必要了。
“你是不是又壓根兒就沒有覺得這個馬鵬嫌疑很大啊?”田蜜有些氣餒,看看身旁一臉風輕雲淡的陸向東,挫敗感立刻更加強烈。
陸向東毫不隱瞞的點了頭:“沒錯。”
“理由?”
“他是滅門案的嫌疑人。”
田蜜早已習慣了他有話說半句的個性,聽了他的話,自然而然的順勢聯想,很快就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用簡單粗暴的方式來實施犯罪的人,與我們調查的連環姦殺案手法不符,所以馬鵬這樣的人,不可能在殘忍殺害一家幾口的情況下,同時實施那麼周密的姦殺案?”
陸向東默認了田蜜的揣度。
“不管怎麼說,馬鵬的證詞還有待驗證,”田蜜充滿希望的看着陸向東,“你說,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等。”陸向東只說了一個字。
“等什麼?”
“DNA比對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