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句話,成功的勾起了大夥兒的好奇心,安安靜靜的等着他把話說完,偏偏陸向東說完這話之後,就只是把玩着一張楚含的名片,若有所思的沒有再開口。
田蜜知道,陸向東根據這兩起案件表現出的特徵,判斷兇手的類型和心態並不是什麼難事,他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說明這在他心目中,也是還沒有梳理清楚的疑問。
於是她索性也不追問,迅速的和其他人一起把現場的事情處理完,然後趕回去調查楚含的身份和背景。
雖說在死者家中找到大量屬於楚含的名片,但確認死者身份這一件事也還是必經的程序。
在經過了一下午的忙碌,死者基本已經可以確定就是楚含本人,唯一隻差家屬來認屍了。
田蜜聯繫到楚含長期身在外地的妻子,得知爲了讓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她從將近兩年前就帶着女兒到距離c市七八個小時車程的另外一個城市裡的重點中學寄讀,因爲戶籍所在地的問題,孩子的學籍依舊留在c市,作爲寄讀生楚含的女兒不能被安排住進該重點中學的學生宿舍,只能在鏽租房居住,算作走讀生,楚含的妻子在楚含的授意下,加上自己也放不下心,就乾脆也跟着一起到那邊去陪讀,照顧孩子,監督孩子的學習。
聽到丈夫竟然遇害身亡的消息,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接着便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聽筒裡一片寂靜,就在田蜜幾乎要考慮打電話給當地的120的時候,楚含的妻子才勉強支撐着自己,重新爬起來接電話。
楚含的妻子對於丈夫遇害的事實感到難以接受,這一點並不讓田蜜感到任何的意外,這是一種正常的心理反應,如果是一個長期臥牀或者久治不愈的病人。當他去世的時候,可能很多人都會迅速接納這個結果,並且開始感到悲痛,因爲在潛意識裡,這位病人身邊的親友都早已經有了一個心理準備,那就是“這個人命在旦夕,死亡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可是當一個人因爲意外而突然身亡,這樣的結果往往是他身邊的人所無法預先料想到的』如其來的轉折,容易給人一種不真實的錯覺,認爲一定是搞錯了,或者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那個人還應該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就好像前一分鐘那樣。
因爲情緒波動太大,在電話裡楚含的妻子幾乎沒有辦法和田蜜正常對話,田蜜浪費了不少口舌,纔算是暫時安撫了她,和她約定好,在把孩子委託給親戚照管之後,儘快趕回來認屍。
滄海會計師事務所那邊當然也不會漏掉,田陽和墨竇跑了一趟‰對楚含的工作、社交情況向他生前的同事和合夥人進行了瞭解。
和江玉鏡不同,楚含在事務所裡的口碑真是相當的好,不僅他的合夥人對他評價很高,就連事務所裡的僱員都爲了他的死而感到扼腕不止。基本上事務所裡的人對楚含的評價都很好,說他這個人平日裡溫文爾雅,心細,脾氣也好。幾乎從來沒有和誰鬧過紅臉,即便是工作上有點分歧,也總是好說好商量,從來不會擡出自己事務所合夥人的身份來壓別人。
關於個人生活的部分,事務所裡資歷比較老的員工還有當初和楚含共同創立滄海的另外一個合夥人都表示,楚含是個挺會享受生活的人,從穿衣到吃飯,都很追求品質。對美食的喜愛更是最爲突出,平日裡聽說c市哪裡開了新的餐館,必然會去嘗菜,他本人也有一手好廚藝,時不常的還會請幾個關係不錯的同事到家裡去吃飯,每次必然是他掌勺。
楚含的合夥人告訴田陽和墨竇。楚含這個人雖然表面看上去很隨和,卻不是一個喜歡廣交朋友的人,平日裡接觸比較多的,除了客戶之外,也就只是同一個事務所的這些同事而已,極少見他和其他人打交道。
之前的溝通一直都還是比較順利,事務所方面的配合也很積極,然而當問起收客戶的回扣,替人做假賬的事情,被詢問到的人便開始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起來,田陽乾脆把詢問的對象集中在事務所合夥人一個人身上,到最後,合夥人也只是變相的承認了這一事實,甚至打哈哈說大家都是人,都要穿衣吃飯,養家餬口,人之抽,人之抽。
在現場找到的那張被壓在楚含身下的光盤裡面存着一些看起來很複雜的表格,田蜜特意拿到局裡的財務科找那裡的同事幫忙看,得到的結論是,這張光盤裡存着17份賬目,至於是真賬還是假賬,只這麼大體上看是沒有辦法看出來的,田蜜這個外行更是沒有辦法,好在財務科的同事也看了報紙上的新聞,知道這件事被外界給歪曲成了什麼樣子,心裡也正憤憤不平,便自告奮勇的攬過這個任務,幫了田蜜一個大忙。
忙完這一圈下來,所有人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累,這種累不僅僅是東奔西走身體上的疲憊,更多的是巨大的心理壓力。
同一個兇手,兩次得手,並且還都是很囂張的預先寄一個死者的懺悔錄像給警方,然後才動手殺人,不僅是陸向東這個研究犯罪的人,重案組的幾名刑警也同樣想要弄清楚,這個兇手到底有着怎麼樣的一個殺人計劃。
將楚含的工作狀況大體瞭解過之後,梳理案情就成了再需要不過的程度。
連續兩起謀殺,幾乎相同的過程:寄給警方的懺悔錄像,死者身旁放着的“認罪書”,同樣沒有任何指紋、足跡。
因爲這些跡象,兇手作案的計劃性就變得顯而易見了,這一點任誰都看得出。
“同樣的作案手法,兩個無論性別、職業、個性都截然不同的受害人,可見這一次的兇手,雖然同樣是連環殺人,針對的卻不是廣泛意義上的同一類型人羣。”陸向東點出這起案子與以往重案組經手過的諸多連環殺人案相比,最大的一個不同點,“唯一能找得到的共同點,是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各自有着不同程度、不同方面的違法行爲,或者說法律邊緣行爲∽手根據他們所做過的事情和從事的職業,甚至性格特徵,對他們進行了不同方式的折磨,這一點很有意思。”
“既然這兩個人都是有着邊緣行爲,或者已經違反了法律卻沒有暴露,因此沒有接受法律的制裁,兇手對他們下手,是不是自認爲自己的正義的化身,站在公理的立場上,所以有資格懲罰、處置這兩個‘有罪之人’呢?”田蜜聽着陸向東的歸納,腦海中的思路也跟着清晰起來。
“好傢伙,暗地裡把人給拘謹,折磨,最後殺死,這人真當自己是判官了還是怎麼樣?有罪無罪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那還要法律幹什麼?!還要咱們這些當警察的幹什麼!”田陽自打報紙上登出警察不作爲、見死不救的新聞之後,只要一提起來眼下這個案子的兇手,說話的語氣裡就帶着濃重的火藥味。
田蜜他們心裡都明白,田陽除了氣憤兇手對警察的挑釁之外,也有一定成分是對那家報社不加以調查就惡意揣測,隨意杜撰的惱火,只不過對報社的不滿終究算是“人民內部矛盾”,猖狂的犯罪分子還在暗處伺機作案,他也只能把火氣投入到案子裡。
“陸博士,你之前在楚含家裡的時候說,你不好奇兇手是個什麼樣的人,好奇他是什麼計劃,是不是你對他是什麼類型的人已經有了結論?”墨竇問陸向東。
陸向東這回沒有故弄玄虛,對他點點頭:“這個問題不難回答,通斥一類把自己標榜爲正義的化身,來剷除邪惡的犯罪人,自信心都比較強,有一些甚至超出了自信的程度,變成了自負。儘管這一類犯罪人的內心世界自視甚高,在現實生活中往往卻是比較不如意的處境,受過挫折,或者不公平待遇,因此纔會認定法律軟弱,執法人員無能,不得不由他們來扮演維護正義的角色。”
“既然這樣,就像田陽說的,把這個案子的嫌疑人成爲‘判官’倒是一點都不爲過。”墨竇聽完感慨道。
“可是,像江玉鏡和楚含這樣的人,數不勝數,爲什麼偏偏兇手就選中了他們兩個呢?”田蜜的心裡依舊有沒有解開的疑問,“會不會只是因爲兇手比較容易接觸到他們,對他們的情況熟悉?”
“容易接觸,與被害人熟悉,這兩點是必然,但應該不是主要因素。”陸向東有些沉重的搖着頭,像是對其他三人說,又像是在自己咕噥,“從這個‘判官’的作案手法來看,他顯然是早有計劃,只是一步一步的在實施而已,既然他花了那麼多心思,搞出這麼多的噱頭,應該不會只得逞兩次就滿足。所以,現在讓我無從判斷的是,他選擇下手對象是遵循着一個什麼樣的規律,下一個潛在的受害人,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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