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一樣,先一步問道:“對了,我還問你呢,如果今天我沒有來,山上也沒有其他人,你準備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怎麼上去的就怎麼下來唄!”
“你不怕下來了自己的腿也毀了?”
“如果面臨生命的威脅,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一路上,他們交談着,他的車子開的也很快,途中他還接了一個電話。一開始她以爲他今晚還有什麼事要處理,但是一直到他把她送到公寓大廈前,她都沒有機會開口說出那四個字。
他停好車子,問她:“你的腳沒問題吧?用不用我送你上去?”
她沒說話,也沒有立刻下車,凝視着他,心裡有一絲懷疑,他是不是知道她要說什麼?是不是不想聽她說?終究,她還是搖了搖頭,“沒事,謝謝你!”
她下了車,走了。
關於那四個字,她一個也沒有說。
冷司夜親眼看着她走進大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看着房間的窗戶裡亮起了燈光,他才終於開車離去……
對於解憂而言,腳上的傷根本也不算是什麼傷,接下來的日子裡,她照常去冷家,照常給思嘉補習功課,思嘉也曾問過她那一天一夜她到底去了哪裡,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三言兩語給帶過了。
而且,也自從那天晚上冷司夜送她回家之後,她再也沒有碰到過他。他們之間,似乎又恢復到兩條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線了。
只是,老天爺也太會開玩笑了吧,有時候拼命的讓兩個人相遇,重逢;有時候卻又讓他們像兩個陌生人一樣,怎麼都見不到。
七月初七,這是一個很特別的節日,七夕,中國人的情人節。
思嘉也是女孩子,也會對這樣的節日充滿好奇。而且自從解憂在她的生命中出現以後,她不再每天抱着貝貝講話,而是把心裡什麼話都跟解憂說:
“慕姐姐,我好想去外面看看,我想今天,街上一定很熱鬧!”
“你想出去?”解憂正在看書,聽到她的聲音揚起頭來。
“嗯!”思嘉很用力的點點頭,一臉的天真:“就是不知道情人節有沒有那種許願的活動?”
“你有什麼心願嗎?”解憂問。
“當然有啊!”思嘉再度點頭:“其實,除了能夠畫畫之外,我還有一個心願,就是見我媽媽一面!”
“你知道你媽媽在哪裡嗎?”
“知道!”
關於冷家母親,解憂只聽到過一次,就是那次思嘉對她說,她的媽媽瘋了。至於是怎麼瘋的,現在又在哪裡,不光解憂不知道,怕是除了冷家兄妹之外,也沒人知道吧!
“慕姐姐,你帶我去看媽媽,好嗎?”思嘉滿臉期待的問。
“你大哥同意嗎?”
“不知道……”
解憂並不想介入人家的家事,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關於冷家母親的故事,也許背後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既然冷司夜隱藏了起來,不爲世人知道,那麼她也不想知道。但是,思嘉祈求而渴望的眼神,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因爲,親人就在身邊卻不能一家團聚的心情,她深有體會。
最後,她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
思嘉沒有通知蓮媽,也沒有叫司機,便和她一起出門了。
她們打了一輛出租車,車上,解憂才陸續的瞭解了,冷家的母親本名叫楊婉茹,和冷父在一起之後生下了冷司夜和冷思嘉兩兄妹,一家人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夫妻兩個也很恩愛。然而,在冷父死後沒多久,楊婉茹就精神崩潰了。冷司夜多次請心理醫生,都沒能治好她心裡的傷。那時候思嘉還小,冷司夜不想給她幼小的心靈上留下什麼陰影,便將母親送離了冷家,送到另外一棟別墅裡。
另外也在那棟別墅裡安排了專業的醫生和護士,還有一大羣的傭人來照顧她。
“慕姐姐,你會不會害怕?”思嘉說完了,小聲的不安的問。
“不用怕!”解憂將她摟進懷裡,“沒事的,姐姐會保護你,我們都不用害怕!”
“慕姐姐,有你在,真好!”
思嘉在她懷裡,安心了!
解憂的思緒,卻不禁又跑出了好遠好遠,跑到那個男人身上去了!
怪不得她總覺得,在他的身上有一種漠視一切的滄桑,面對這樣的家庭,想必他要承受許多,要擔起更多更多本不應該他承受的責任吧?!
她還怪他什麼呢?
就因爲一次冷漠對待,就和他形同陌路,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很快,她們便到了那棟別墅門前。
她們付了錢,下了車。
解憂觀察了一下週圍的環境,這裡不在市中心,地面空曠,雖然附近也有一棟棟的高樓大廈崛起,但是空氣很清新,讓人心曠神怡。
思嘉挽着她的手臂走了幾步路,指着坐在院子裡曬太陽的一個婦人,“慕姐姐,你看到了嗎?那個就是我媽媽!”
解憂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神情呆滯的婦人。在她的身邊,還站着好幾個身穿護士服的小姐,還有一批傭人,似乎都在等待主人的吩咐。
只是,讓解憂不解的是:“你不是說,在你小的時候你大哥就把你們的媽媽送到這裡來了嗎?你怎麼還會記得媽媽的樣子?”
“我記得小時候,好幾次跟哥哥來這裡,媽媽時常會發病,六親不認,做出許多不該做的事出來。哥哥怕會傷害到我,就不讓我單獨來,每次都是他陪我一起來。後來,媽媽的病發次數越來越頻繁,再加上哥哥的工作也忙,帶我來這裡的次數就少了許多。可是我想媽媽啊,我覺得媽媽一個人在這裡很孤單,也沒有親人,我就自己偷偷的來這裡。不過,我怕這些人把我來這裡的事情告訴哥哥,我就不敢進來,只敢偷偷的在門外看,有時候媽媽會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但是很多時候,我都看不到,只能隔着欄杆想象着,此時此刻的媽媽在做什麼……”
“哦?”解憂驚奇的望着她:“原來我們的冷家大小姐,也會有‘不聽話’的時候啊?”
“慕姐姐,你笑我?!”思嘉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了,姐姐跟你開玩笑的!走吧,我們既然來了就過去看看!”解憂和她一起朝那個婦人走了過去。
冷母的醫生似乎是認識思嘉的,見到她們,便走了過來:“大小姐,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媽媽,媽媽的狀態還好嗎?”
“還好!今天的天氣不錯,太太大多時間都是在曬太陽,犯病的次數也少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思嘉
很高興,走到了母親身邊蹲下身,小心的搖晃一下她的手臂:“媽媽?媽媽?我來看你了!”
冷母聽到聲音,遲疑的看向她,但是目光之中是陌生的。
思嘉耐心的說着:“是我啊媽媽,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思嘉啊,你的小女兒,你不認識我了嗎?今天我終於鼓起了勇氣走進來,我還帶了我新認識的姐姐來看你,她對我很好哦,我把她介紹給你,好不好?”
冷母還是沒有反應。
思嘉是個沒有脾氣的好孩子,尤其是對待自己喜歡的人,她會有着超乎人想象的耐性,一邊和冷母說着話,一邊搖晃着她的手臂,指着解憂的方向:“你看,媽媽,這就是我認識沒多久的姐姐,她對我真的很好很好,比我的親姐姐還要親。所以我帶了她來看你,你看——”
冷母的視線,終於遲疑的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往解憂的方向看去,誰知,就在這時,冷母平靜呆滯的眼眸忽然變得充滿了恐懼,手指顫抖的指着解憂:“壞人!你是壞人!我認識你,你是壞人,你助紂爲虐,你們都是壞人,壞人……”
解憂沒想到她見到自己的反應會這麼大,很不解,很不可思議,一邊朝她走近,一邊問道:“伯母,你認識我嗎?”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你是壞人,你們都是壞人,壞人……”冷母尖叫着突然站了起來,推開椅子就要跑。
思嘉忙拉住她:“媽媽媽媽,你怎麼了?你不要害怕,慕姐姐是個好人,她……”
“她不是好人,她是壞人,是壞人,你們統統都是壞人……”
“媽媽——”
思嘉想要抓住她,但是又害怕傷到了她。
她拼命的掙扎,拼命的掙脫了思嘉,無奈又被傭人抓住。
大概病人反抗的時候,力氣總是特別大的吧,她奮力的掙脫了她們,卻因爲一不小心,摔倒到地上去了,隨手抓起地上的石子就朝思嘉她們扔去,嘴裡還一直嚷嚷着壞人。
思嘉躲閃不及,解憂眼明手快,立刻把思嘉拉到了自己身後,用自己的身體護着她,擋住了那些飛來的石子。
醫生也急忙指導護士把冷母拉開,但是冷母一直在扔石子,護士門都不敢靠近。他只好親自上前,耐心的勸導。
而思嘉,沒想到看起來平靜的母親會突然之間變得這麼瘋狂,躲在解憂懷裡動都不敢動,身體直顫抖。
解憂緊緊的抱着她,用自己的背來抵擋那些石子,口中還安撫着她:“沒事沒事,思嘉不怕,姐姐在這裡,姐姐保護你!”
最後,也不知道是醫生的勸導起了作用,還是冷母打的累了,動作緩緩停了下來。
有一位護士走到她們面前,匆匆說道:“大小姐,這位小姐,太太現在的狀態很不穩定,我看,你們還是先離開吧!”
思嘉膽子本來就小,也不擅長和人交流,此時此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解憂對護士點點頭:“好的,我們這就離開,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還請你們好好照顧冷太太!”
“我們會的!”
解憂帶着思嘉離開了這棟別墅。
回家的路上,她們幾乎都沒有再說話,之前發生的一幕,在她們心裡都起了一定的變化。
當然,她們也不知道,此時冷司夜已經接到了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