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終究天道不容有仙
山道之上,一身白色道袍,身形略微有些淡薄的祝雲山立在車架廢墟之處,柳月持刀護在他身前。
車架之外,一共十多道身影,手中刀劍齊出,將祝雲山和柳月圍住。
陶允持木枝而至,一刺便將一位穿着青袍的道人身形挑開丈許,然後落在祝雲山身邊。
策馬而至的趙吉,還有那清瘦少年和背後持劍趕到的那些神劍山莊弟子被三位抽身出來的身影擋住。
“白晉源。”趙吉手中劍指向立在一旁山崗上的身影,面色凝重。
原太子府主事,白晉源。
陶允掌中劍也點向前方,面色淡然:“原來是從修行世界同來的道友。”
圍攏在前的幾位道人面上神色有些難看。
這一聲道友實在讓他們尷尬。
“老陶,你可以就此離開的。”祝雲山看向陶允,然後輕聲道:“往洛京,你的命怕不就沒有了。”
陶允轉頭看一眼祝雲山。
他眉頭皺起。
“肉身崩潰,殘魂留駐?”
“老祝你不可能是練氣二層。”
祝雲山搖搖頭,沒有答話,擡頭看向那幾位阻住前路的修仙者。
前方,立在山崗上的白晉源朗聲開口:“祝先生在永州祭奠死難百姓,於天地有大功德,今日若是隕落在此地,想來能動搖武王威望。”
“諸位既然將賭注押在太子身上,當知道武王登基,諸位的富貴前程也都要斷送。”
“今日,拼的是一場富貴!”
白晉源口中高呼,身形如同雄鷹展翅,飛落而下。
隨着他出手,山崗上數十道身影衝出,全都身影矯健,手中刀劍帶風。
至少都是感氣境。
這是太子府最後的底蘊。
收攏來的斬仙盟,滅妖盟高手,全都在此。
“月兒,伱護着世子先離開此地。”祝雲山眯起眼睛,輕聲開口。
聽到他的話,柳月搖搖頭,不說話,只是握緊長刀,往前走一步。
陶允則是哈哈笑一聲:“老祝,了得啊。”
說完,他手持木枝一步跨出,木枝帶着一道清淡劍芒,化爲青色的扇形光幕,一揮而下。
“當——”
“當——”
數柄飛刀被劍光斬落。
陶允後退幾步,面色一白,一手捂住胸口,手中的木枝也被震斷一截。
他在永州城曾刺殺武王趙城,被趙城擊傷,傷勢一直都沒有好過,此時,他也不過勉力出手。
他擡手甩掉斷裂木枝,伸手招起地上散落的戰槍,一個槍花將衝上前的武者挑飛。
“當——”
兩位衝上的武者手中刀劍架住長槍,讓陶允腳步微微退後一步。
化氣宗師境。
兩位宗師抵住陶允,散落在一旁的滅妖盟修仙者手中靈光匯聚,然後化爲風捲和冰刀火球,砸向祝雲山。
“救祝先生!”後方,被阻住的趙吉一聲高喝。
他身側的清瘦少年持着劍,腳下輕如飄雲,繞過擋在前方的黑袍人,衝向祝雲山方向。
少年的劍術犀利,每一道劍光都讓阻道的武者步步敗退。
若不是其修爲稍弱,只是初入凝氣,與身前凝氣中期的武者相差不小,絕對能橫掃身前這些武者。
“神劍山莊的嫡傳!”飛落而下的白晉源目中閃動一絲光芒,低喝道:“你們神劍山莊既然與裕王府結盟,此時更該壁上觀。”
他的話讓少年身軀微微一震。
“富貴煙雲,我父王定然看透,絕不會與太子合流!”趙吉一聲喝,持着長劍上前。
前方,柳月手中長刀將冰刀火球劈碎,卻斬不開風捲,被裹挾鋒刃的風捲擦身,戰甲上帶出長痕,面頰上也劃出一道血痕。
她退後一步,握着刀的手微微顫抖,眼睛緊盯前方。
那幾位仙道修行者再次掌中靈光匯聚,然後奔涌而下。
“殺——”
陶允一聲低喝,手中長槍炸裂,槍鋒橫掃,將抵擋他的兩位宗師撞開,然後回身來救祝雲山。
此時,後方衝來的神劍山莊少年也趕到,手中長劍刺出,抵住一柄冰刀。
柳月全力出刀,長刀劈在一顆暗黑的火球上,刀鋒破碎。
手中只剩槍柄的陶允一掌拍出,真元聚爲劍鋒,撞開一柄短槍。
但那鋪天蓋地的術法已經到來,他們沒人能擋住。
這一擊下,他們幾人都要死。
祝雲山看着籠罩下來的各色靈光,面上露出一絲遺憾之色,擡起手。
“呼——”
一瞬間,方圓十里,天地變色。
他身上,透着七彩光暈的炫光覆蓋,好似仙神降臨。
“天地有道。”
“乾坤借法。”
“封。”
祝雲山一指點出,那些砸落的術法全部消散。
前方那些仙道修行者身體之中的真元也微微一震,直接被封鎮住,不能絲毫運轉。
這等手段,非大修士不可!
那幾位仙道修行者全都面色慘白,渾身顫抖。
這祝雲山,竟是一位大修士!
祝雲山擡手,還想拍出,忽然面色一變。
“轟——”
他的頭頂,一道青色的雷霆撞下,將他身軀裹住。
他的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終究天道不容,有仙啊……”
祝雲山身上的雷光化爲鎖鏈,將他整個人層層裹住。
他原本淡薄的身軀,肉眼可見的消散。
柳月握着斷刀,咬着牙,一步上前,朝着那鎖鏈一刀斬下。
“不要!”祝雲山面色急變。
“當——”
斷刀觸及鎖鏈,柳月整個人一顫,身軀一軟,跌倒在地。
人力去阻天道,定然要受到反噬懲罰。
被柳月一刀斬擊分散力量,雷霆鎖鏈也暗淡一分。
“大道無情,生靈浮生,開!”祝雲山長喝一聲,身上雷霆鎖鏈轟然炸裂。
他伸手想去扶柳月,卻發現自己的手掌根本無法觸及對方。
他,真的只剩殘魂身軀。
“月兒胸口有一顆丹藥,你幫我拿出來,讓她吞服。”祝雲山轉過頭,看向隨趙吉而來的清瘦少年。
少年忙上前拿出玉瓶,將其中的丹藥送入柳月口中吞服。
吞服丹藥的柳月面色好了許多,不再蒼白。
“好在有章兄弟送的金雲丹保命,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傻……”祝雲山搖搖頭,看向前方那些驚慌的仙道修行者。
白晉源等幾位武道強者現在也是面上閃過慌亂。
實在是祝雲山的手段太過逆天。
聲動十里,雷霆加身。
這是他們能抵擋的嗎?
祝雲山往前走一步,剛擡起手,卻見原本碎裂的雷霆鎖鏈匯聚,再次將他身軀鎖住。
本已經準備遁逃的白晉源哈哈笑一聲,手中長刀指向祝雲山。
“諸位,今日斬仙盟當真要斬一位仙神。”
“祝先生定然是爲天道所惡,我等代天行罰!”
他身側幾位宗師境也跟着踏步前行,身上氣血升騰而起。
此時,不管是裕王世子趙吉,還是被雷霆鎖鏈鎖住的祝雲山,本就重傷在身的陶允,都絕不是是聯手而來的宗師對手。
“轟——”
遠處山崗之上,一聲轟響。
一道雷光砸落,撞在白晉源身上,將其直接炸飛。
散落的雷光讓另外兩位宗師渾身亂顫。
“呼——”
一道火焰長鞭甩出,將一位渾身麻痹的宗師抽飛。
第二道火鞭再“啪”一聲將另外一位慌亂的宗師手臂纏住,將其扯到丈外摔倒。
“景元觀卓雲率景元觀中弟子,奉師叔祖之命,前來接祝先生回景元觀。”
手持火鞭的卓雲身上靈氣與氣血交融,化爲淡淡的紅色虛影。
他身後,喬成等幾位仙道修行者快步而至,向着祝雲山拱手。
卓雲看向祝雲山身側的趙吉,點點頭,然後看到後方那些軍卒看管之中的沈遠,輕嘆一聲。
當初在大名府,他與沈遠相遇,交談甚歡,這個氣血方剛,一心闖蕩江湖的青年給他很大感悟。
可惜,如今再見,一爲修仙道,踏入仙途的世上仙,一爲身陷牢籠的階下囚。
“祝先生,師叔祖料先生歸來必然不順,提前安排卓雲與諸位仙道供奉前來接應。”
卓雲身上靈光與血氣散去,向着祝雲山拱手。
師叔祖佈置接應任務,一人兩塊靈石,還有護身雷珠和符籙,那幾位仙道供奉都是搶着來接。
“章兄弟……”祝雲山看向被清瘦少年扶着的柳月,點點頭,輕聲道:“有心了。”
……
一日之後,洛京城中一千羽林衛,一千玄月衛出京三百里,接應裕王世子押解永州叛軍統領謝必歸京。
一路上百姓夾道相迎,然後準備好的爛菜葉子,臭雞蛋都砸向囚車中的謝必。
對於這些沿途百姓來說,他們是真恨永州亂軍的。
一場永州之亂,各處物價飛漲,商路斷絕,老百姓苦不堪言,多少靠着大河商道過活的百姓差點沒有撐過寒冬。
三日之後,謝必被押解到皇都洛京天牢,皇族供奉堂高手看押,準備不日提審。
同樣被押入天牢的還有不願入景元觀的陶允。
按照陶允說的,他觸犯的是凡塵國度之法,該受國法懲處,與仙道無關。
景元觀。
章立所居的小院。
章立與祝雲山對面而坐,兩旁是面帶好奇煮茶的虞夢夢和低着頭將糕點捧上的青月。
祝雲山輕嗅一口,面上微微露出陶醉之色。
“當真是好茶,可惜……”他搖搖頭,睜開眼,目中有濃濃的遺憾。
煮好茶水的虞夢夢和青月離開,只留偏廳之中茶香瀰漫。
“祝兄封仙,可成了?”章立看着身形虛幻的祝雲山,輕聲開口。
封仙自然是未成,若不然祝雲山身化地仙,等同元嬰大修,也不至於落得這等模樣。
聽到他的話,祝雲山搖搖頭。
“千年籌劃,功虧於潰。”
他擡頭看着章立,淡淡道:“雲嵐山上符瘋子,就是我。”
章立知道他是符瘋子,卻不知他在雲嵐山上是輩分比大長老雲騰道人還長的存在。
便是雲騰道人見到他都要喚一聲師叔。
可惜,與雲騰道人一樣,祝雲山也是止步元嬰之下,金丹九重,壽元耗盡而無法突破。
最終,他借一張封仙符之力,化身神魂假嬰狀態,延壽千年。
這千年他研究透了封仙符,明白在修行世界根本無法立地成仙,只能往凡俗世界尋找機緣。
與章立同行,滅妖而得一絲功德。
這讓祝雲山確信,一場大功德,就能保他封仙成功。
“我所想是對的。”
“借平復永州死難百姓怨氣,我只差一步便能封仙成功。”
說到這,祝雲山一嘆,看向窗外的雲捲雲舒。
“成也天道,敗也天道。”
“我沒想到,凡俗世界,天道竟是有靈。”
封仙最後一步,假自身之道爲方圓十里天地之道。
可天地有靈,怎麼可能任人掌控天道?
好在祝雲山關鍵時刻放棄封仙,借功德之力穩固自身,然後又將借來的天地之力送給了蘇銘。
“那傢伙助我封仙,沒想到陰差陽錯得了最大的功德,也只有他能承受那天地之力加持。”
“有天地力量加持,他想平定東南世家,還真不一定不成。”
誰能想到,祝雲山千年謀劃,會功虧一簣,不得不散去招引的天地之力,送了蘇銘一場造化?
蘇銘有大宏願,要平世家,爲天下百姓求容身之地,才能承受天地力量加身。
祝雲山他自己也不是特別虧,好歹有了天地力量灌注身軀,補充壽元,暫時保持神魂不滅。
只是這種竊天之力引來天道忌憚,在大名府外動手,再次引來天罰。
“所以你現在的狀態——”章立看着祝雲山。
祝雲山點頭:“殘魂之軀,支撐不了多久。”
他擡頭,目中有一絲難得的鄭重:“等月兒甦醒,你告訴她,我已經修行成仙,重回修行世界。”
“我沒想到她會對我如此癡情,紅塵迷亂,我的道心也差點亂了……”
天地有靈。
章立也感覺到天地是有喜惡的。
他自身幾次受到天地功德加身,還因此神魂境界突破,開闢識海。
祝雲山是天道有靈的受害者,他章立就是得益者。
只是天道有靈,以封仙符立地封仙就不可能了。
“對了,我送你的封仙符,你不可用其封仙了,若不然也會與我一樣。”祝雲山低聲開口。
章立面上露出笑意,擡手。
道道金色的符文在掌中化爲五根金色的靈動長蛇交錯。
“神魂之力?”祝雲山,一愣,擡頭看章立,然後驚異低呼:“你,你竟然開闢了識海!”
這一次,祝雲山是真正的被驚到了。
章立的神魂竟然已經開闢識海,到築基境!
這怎麼可能?
他離開洛京時候,章立的神魂修爲還不高,現在竟然已經開闢識海。
世上當真有這樣的機緣,這樣的天才資質?
章立點點頭:“都是祝兄所送封仙符相助。”
沒有封仙符寄養神魂,他的神魂力量不可能直接幫他開闢只有築基修士才能開闢的識海,擁有媲美築基境的神魂力量。
“祝兄,我記得一本典籍記載,你這狀態,其實可以神魂附着法器,借法器存身。”
“如此的話,當不至於神魂消散。”
章立輕聲開口。
祝雲山不管怎麼說都是送他封仙符,又爲他探明天地大道有靈性,他也不好看他隕落而不管。
“法器,還要沒有絲毫器靈駐留的法器,便是修仙界中都不是一時能尋到,何況——”祝雲山話沒說完,瞪大眼睛。
章立手中,一柄青色玉尺,閃動靈光。
“此尺乃是御靈道的御靈法器,還未有器靈,祝兄可暫時存身其中。”
“章立他日若有機緣修到高深處,必然全力爲祝兄重塑肉身。”
章立的目中,有着赤忱。
不管是出於何等想法,他總不願看祝雲山身死道消。
這麼一位符道修行精深,活過三千年的老頭身上,還有無數機緣可以挖掘不是?
祝雲山面上神色變幻,最終輕嘆一聲,身形化爲一道青光,撞入玉尺中。
他也不想就這麼煙消雲散。
能苟活,誰願意死呢?
哪怕是這般藉助法器,化身器靈之身。
玉尺震鳴,消失在原處。
祝雲山的身形再次浮現,身上多了一層玉色。
“章兄弟,這件事,你別告訴月兒。”祝雲山伸手握住面前的茶杯,凝實的手指觸感無比真實。
章立擡頭,看向偏廳之外,輕笑道:“那就是祝兄你自己的事情了。”
祝雲山回頭,看柳月立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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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府。
世子趙吉立在大堂之中,裕王端坐上首,面色有些沉鬱。
下方,裕王府的幾位幕僚,幾位強者都在。
“這一次世子與景元觀聯手,破了東宮白晉源的截殺之局,可見世子成長不少。”一直被裕王倚重的裕王府第一幕僚錢嚴詞輕聲開口。
他的話讓其他幾人點頭。
趙吉這次歸來,氣度沉穩許多,行事明顯也多了章法條理。
隨武王大軍一趟,執掌軍需後勤,趙吉操練頗多。
“那又如何?”裕王搖搖頭,面上閃過一絲失落,“往後還不是往封地做個閒散郡王?”
他看一眼趙吉,淡淡道:“本王已經上書請辭,往封地安度。”
他的話語之中有着不滿,還有一絲難以壓抑的不甘。
大趙立國數千年,沒有哪位皇子去封地之後還能迴轉皇都。
離開洛京,就與那個位子無緣了。
可是又能如何?
裕王也是籌劃許久,最終還不是隻能眼睜睜看着那個位置落在武王手裡。
面前這位裕王府世子,還傻乎乎幫武王出力。
若是真的讓白晉源截殺了祝雲山,又帶走謝必,武王趙城的威信必然大降。
這般來,便是皇帝想要立武王爲太子,也需要考慮,或許會推遲暫緩。
這種事情,一旦推緩,其中就會有變數。
趙吉擡頭看向自己的父王,點點頭道:“那也好。”
這話讓裕王趙崇氣得瞪眼。
自己這個兒子,當真是一點不想要那個位置,一點不在意富貴榮華?
“孩兒也準備拜在景元觀章先生門下修行仙法,往後,與雪兒浪跡江湖。”趙吉向着裕王拱手,然後面上神色化爲鄭重。
“既然父王也無意富貴權勢,那孩兒斗膽,請父王求皇祖父,不要讓玉顏嫁到魏國。”
大堂之中,一片寂靜。
不管是錢嚴詞還是其他幕僚,府中武道供奉,都是轉過頭去。
這種皇族家事,他們決不能參與。
裕王趙崇坐在那,胸口緩緩起伏,最終咬牙低喝:“逆子!”
他擡手狠狠一拍面前長案,那長案應聲碎裂,其上書卷紙頁四散。
“我裕王府的富貴榮華你都不要,竟是要去浪跡江湖?”
“玉顏的婚事關乎家國大義,是能推辭的嗎?”
“本以爲你歷練一場,能多些眼界,多些格局,如今看,眼中只有兒女私情!”
“出去!”
裕王趙崇低吼。
趙吉低頭,躬身拱手,然後轉身走出大堂。
“殿下,世子年輕,我們誰沒有年輕過呢,等他想明白——”錢嚴詞的話沒說完,上首的裕王已經一聲冷哼。
“等他想明白,我裕王府怕是已經散了。”
這話,錢嚴詞沒有接。
“他以爲與神劍山莊結姻親,就能保富貴不失?”趙崇壓低聲音,輕聲道:“武王突破大宗師境,神劍山莊都已經轉向了那邊。”
“這親事,還不知道能不能成。”
大堂之中,幾位幕僚都是低頭不語。
要是世子親事不成,裕王府只能看與魏國聯姻,借魏國幾分勢。
“魏國的使節已經到洛京了吧?”
“本王這兩日就親自設宴,將親事敲定。”
裕王握着拳,看着大堂外雲氣翻涌,沉聲開口。
裕王府後院之中,趙玉顏端着一盤果脯尋到趙吉時候,已經是下午。
趙吉坐在水池邊發愣。
“哥哥這是累了?”趙玉顏將果脯送到趙吉面前。
趙吉轉頭,看到趙玉顏模樣,低下頭。
“哥哥今日在大堂中求父王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趙玉顏輕聲開口,也坐下來。
“哥哥,我是自願嫁去魏國的。”
趙玉顏輕聲低語,讓趙吉擡頭。
“玉顏,是哥哥無能……”
趙吉面上閃過痛苦之色。
如果自己能更強,更有權勢,是不是就能阻止妹妹嫁到異國他鄉,此生難見?
可是,要多強,要多有權勢呢?
趙吉握緊拳頭。
“不是的。”趙玉顏看着面前的湖水,輕聲道:“身爲皇族子弟,享受常人不能有的富貴榮華,本就該知道,這些都是要還的。”
“聯姻,也是爲了皇族,爲了趙國。”
“永州之亂才定,趙國禁不起一場大戰。”
這些理由都冠冕堂皇。
都是無比高尚。
可是,其中犧牲的皇族女子,算什麼?
“我想等見皇祖父時候,求他放青月從鎮妖塔中出來。”
“跟夢夢和青月相識,我明白,不管是妖還是人,其實都可以好好活。”
“我們都在努力的活。”
伸出手,壓住趙吉的手掌,趙玉顏臉上露出微笑。
“我聽母妃說,嫂子喬裝隨你去永州,一路上都護着你。”
“你往後可不能辜負雪兒嫂子。”
她的話讓趙吉面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只能輕輕點頭。
趙玉顏站起身:“我去陪母妃說說話,不知道還能陪她多久……”
直到趙玉顏離去許久,趙吉方纔站起身來。
他起身走出後院,立在門口的護衛想要跟隨,被他攔住。
“我去景元觀見章先生,你們不用跟了。”
說完,他快步離去。
到景元觀時候,他與柳月在景元觀外相遇。
柳月手中握着一柄玉尺,有些失神的離開。
到章立的小院,張楚,卓雲都在。
他還有些意外的見到了虞夢夢和青月。
他有些迷惑,青月怎麼會被放出鎮妖塔,虞夢夢又怎麼會在這。
不過他知道章立這等高人行事,不是他能揣測。
“世子上次來的時候有些沉鬱,這次來,氣色好不少。”章立看向趙吉,神色淡然說道。
上次?
上次夜訪,醉酒而歸,然後被送到雲彩舫夜宿。
趙吉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日是怎麼回裕王府的。
“先生當真是,”趙吉搖搖頭,紅着臉道:“與我開了好大一個玩笑。”
張楚和卓雲都知道這事情,立在一旁笑出聲來。
趙吉來見章立,講些去永州的見聞,又聽張楚他們說說洛京事情。
章立喝茶,趙吉和張楚他們喝酒。
當然不是章立的靈酒,是趙吉自己帶來的酒。
“出洛京才知百姓疾苦。”
“征戰一場,最傷的還是我大趙的百姓。”
趙吉的面上神色有些複雜,低聲輕嘆。
臨走時候,他向章立躬身:“章先生,等大局穩定,我就來景元觀,跟先生修仙道之法。”
章立輕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趙吉的話讓張楚面上露出一絲激動之色。
當初章先生答應自己,只要三個月內自己能識字,能將武道修到易筋境界,就傳授自己仙道修行法。
如今,自己武道已經易筋,在卓雲大哥指導下,識字書寫也基本沒有問題。
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修習仙道了?
不過修仙道之前,自己還有些事情要做。
與趙吉一起走出景元觀,謝絕趙吉同乘馬車的好意,張楚快步疾行,在日落之前到洛水邊碼頭。
“張楚?”
“你來幹什麼?”
碼頭邊的青木小船上,頭戴斗笠,穿着短衫的楚原定盯着張楚,低聲開口。
張楚目光投向遠處平靜洛水,輕聲道:“我來爲兄弟們報仇。”
報仇!
前些時候,東海煉氣士來洛京,殘殺數位元武堂弟子,還有景元觀中弟子。
這事情,一直懸着。
景元觀雖然四處打探,也摸到些東海煉氣士蹤跡,可總是撲空。
元武堂也是暗地裡不斷尋找蛛絲馬跡。
城外,皇族莊園。
數位探查的元武堂弟子都悄然消失,這一次,楚原定準備親自去。
“張楚,你現在是景元觀行走弟子。”楚原定深吸一口氣,低聲道:“不是我元武堂搏命的江湖漢了。”
他看着張楚,輕聲開口:“你在景元觀,跟隨章先生,有大好的前程。”
不說富貴,起碼出入所見都是高手,都是洛京中大人物。
楚原定也羨慕張楚。
可惜,這都是命。
就如這一次,他必須要去幫元武堂兄弟尋一個交待。
這是他身爲元武堂堂主的責任。
哪怕他也可能死在那皇族莊園之中。
“堂主,我也是元武堂弟子。”張楚雙目之中有一絲晶亮閃動。
“沒有元武堂,我張楚十年前就死在桂花坊。”
楚原定還要勸,張楚搖搖頭:“堂主,今日我來給兄弟們尋一個交待,往後,我就與元武堂無關了。”
等踏入仙道修行,怕是就真的遠離紅塵俗事。
不見章先生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出景元觀一次?
楚原定張張嘴,終是點頭。
“小心些。”他輕聲道。
張楚點點頭,掌心壓一張符籙,看向楚原定:“堂主你也小心。”
……
順着洛水而下,青木小舟穿入狹窄河道,在幽暗的夜中前行。
張楚,楚原定,還有元武堂七八位感氣境高手都伏在甲板上,屏住氣息。
洛京之中不可能有真正強大的宗門幫派。
元武堂只有楚原定一人是凝氣境。
洛京是趙國皇都,高手都在供奉堂。
“到了,莊園就在河岸對面。”一位頭髮花白的灰袍老者低聲開口。
一里之外,一座莊園在夜色中好似潛伏異獸,點點燈光,如同異獸之目。
一行十人下船,悄無聲息的潛行。
張楚雖然才易筋境界,但他手上有數張章先生賞賜的符籙護身。
楚原定手上也有。
另外一位感氣巔峰的元武堂長老陳池手上也有一張符籙,是楚原定交給他的。
莊園佔地極爲廣闊,大門處有一隊穿着皮甲的軍卒駐守。
衆人繞道,泅渡過兩丈寬的護莊河道,攀過丈許的矮牆,終於進入莊子。
楚原定藉着昏暗星光,低身在泥濘地上拿樹枝畫簡單路線,然後指着道:“我堂中兄弟拼死帶回的訊息,那幾位東海煉氣士就在這後院中。”
“只要摸清他們確切位置,我們就退。”
“景元觀必然會出手。”
憑元武堂之人,肯定不是煉氣士對手。
但將確切消息送給景元觀,景元觀中高手定然會出動。
沒有確切的消息,景元觀也不會貿然來皇族莊園。
張楚與兩位感氣長老一起,從左側悄悄探查。
其他人也是分成三隊,悄然前行。
這座皇族莊園當中似乎是豢養魚類的,四處都是腥臭之味。
綿延的一片片魚塘,時不時還有水花泛起。
張楚與兩位長老探過數片低矮窩棚,又進入幾個院落,都只見些熟睡的尋常莊丁。
“沒有。”
“都是普通人,連武者都少。”
三人相互看看,都是搖頭。
張楚擡頭看向中路前行方向。
那邊,是最接近大宅位置。
“轟——”
就在此時,大宅方向一聲轟響炸裂而起。
一道火焰長鞭映照赤紅光焰。
章先生所賜的符籙手段!
那邊楚原定堂主遇到強敵!
張楚毫不猶豫,飛身衝向中路,才行不過數百丈,那邊傳來穿楚原定高吼。
“張楚快走!”
“這裡不只是有煉氣士,還有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