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禪也稱之爲十日內觀,乃是禪宗的一種修行方式,我被劉老道強行參加了這個十日禪,沒得反駁,我也只好捏着鼻子認了。
前一兩天十日禪班還沒開,陸陸續續的還有人來,最後達到了二十人之多,這些人有些已經參加過很多次了,也有些是第一次來的。
第一次來的人顯然是活潑多了,看什麼都覺得很新奇,和他們交流之後,發現他們基本上都是社會上的成年人,而他們來參加的唯一目的就是重生。
這個重生當然不是小說裡的重生,而是一種思想上的蛻變,他們年齡不一,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惱,或家庭或工作,煩惱不能自已,所以就來參加這個十日禪,想借此改變一下自己的心境,很多人蔘加之後的觀感都是如獲新生,所以他們把十日禪成爲重生。
人齊之後,第二天就要開班了,有僧衆過來收我們的私人物品,錢包,手機等等全都收走,枯葉寺已經給衆人準備了所有東西,連刮鬍刀都有。
僧衆還告訴我們,十日禪之內不能離開枯葉寺,離開了就意味着放棄,大門不會上鎖,進出是自由的。
晚上的時候,我們吃了一頓最後正式的晚餐,然後等到六點的時候,就開始了第一次禪修,也就是他們晚課的時間。
禪修講究,戒,定,慧,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守戒,新生要求低一些,只要五戒,分別是,不殺生,不偷盜,不淫邪,不妄語,不飲酒,而那些之前參加過十日禪的老生還加了三點,過午不食,不睡舒服的牀,不佩戴飾物,完全一副苦修的模式。
可憐我第一次參加十日禪的新生,卻在劉老道的授意下,要遵守老生的規矩。
第二天的時候,十日禪正式開班,同時又還講了很多的規矩,比如禁語,就是不準說話,除了誦經之外不能說話,這對那些社會上的人來說簡直是難以忍受的事情,沒有手機已經讓他們非常難受了,還不能說話,簡直是要殺了他們一樣。
好在老生們都會指點一下新生,讓他們找一些事情做來轉移注意力,所以在十日禪班裡你會發現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繞着寺院走來走去的,抓一把沙子數沙子玩的,或者觀察寺院內樹上鳥窩築巢的。
而我則是找了一窩螞蟻,數螞蟻玩,當然,不能殺生,只能開開小玩笑,不過這一關依舊是有人沒能堅持,有一個人沒堅持半天,離開了,衆人也不在意,隨緣。
前三天半的時間,我們主要是修定,也就是打坐,然後觀察自己的呼吸,感受空氣進入鼻孔的感受,而且時間是十二個小時,每一個小時可以休息一會兒。
這個過程對於新生來說是無比困難的事情,絕大部分第一次打坐撐不了一個小時,就會腰痠背痛,拼命的捏腳。
我自然是還算好了,劉老道一直有教我打坐,我也練了很長的時間了,只不過沒有一次性這麼長時間過而已,所以稍微忍耐一下就過去了,個別參加過多次的老生也輕鬆渡過。
而那些新生,事後有一個人告訴我,第一天晚上是他這五六年來睡得最香甜的一次,他多年的失眠症狀都感覺被治癒了。
我們起牀的時間很早,四點就被鐘聲吵醒,然後半小時洗漱時間,隨後就去禪房打坐,兩個小時,隨後去食堂用齋吃飯,隨即休息之後打坐,直到十一點,吃飯,下午一點繼續打坐,到五點。
五點之後新生可以吃水果和檸檬水,但老生就悽慘了,只有檸檬水可以喝,我第一次感覺水果也是那麼的香甜,我已經要抓狂了,沒人管束我,我很想去抓一把水果吃,可我硬生生的停住了,原因沒什麼,不想讓劉老道看不起而已。
晚上繼續打坐一小時,然後會有和尚師傅對我們進行總結,到了九點結束。
第一天結束,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盡,包括我,甚至還有新生偷偷想哭的,當然忍不住的人也有,第二天起來,又跑了一個,但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在咬牙撐着,蛻變,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得不說,人的適應性是很強的,等到第二天,大部分人都沒有覺得第一天那麼痛苦了,等到第三天第四天,基本上大家都適應下來了,沒適應的,已經走了。
第四天下午,我們開始入慧,也就是由觀息法進入到了內視法,內視法不難,就是在打坐的時候審視自己,觀察自己的全身,從頭到尾,直到你能夠觀察到自己身上所有細微的變化。
不過內視法也是最爲兇險的時候,因爲你觀察你身上每一處細微的變化,同時也把你身上的痛苦放大了很多倍,每個人過去的情緒都會在你腦海裡一遍遍的回憶,而且這種情緒絕大部分都是負面情緒。
仇恨,憤怒,痛苦,憎恨,這種負面情緒一陣陣的襲來,如同潮水一樣,讓你隨時隨刻的重複當時的情景,很多人這時候都會崩潰,有人會憤怒的大吼大叫,也有會暴躁的走來走去,那些和尚師傅不會管你的,有人走出去還會回來,繼續打坐,有些則是徹底的放棄。
入慧的第一天,走了五個人,連我也差點崩潰掉,因爲我的負面情緒不比任何少,我想起了當年那場大洪水,親眼看着全家人在洪水之中消失不見。
我想起了洪水過後,那朝不保夕,肚子餓得咕咕叫的場景,猶如地獄一樣,我更是想起了,我被李三爺抓住,被陳老闆活埋在棺材裡的那種絕望。
這些情緒我全都扛過來了,可是每回憶一次,都會讓我整個人變得無比的暴躁,我恨不得再次殺一遍李三爺和陳老闆,我感覺我整個人都沉寂於仇恨之中。
不得已,我只能默唸道家經文,什麼清心咒,靜心咒的全都一遍遍的念,這才讓沒有徹底的崩潰爆發。
直到第八天,這種憤怒的情緒突然不見了,好像是隨風而去了,不止是我,每一個人都一樣,好像獲得了新生一樣,我終於能夠理解,他們爲什麼把這種十日禪成爲重生了,真的像重生了一樣。
這種豁然開朗的境界讓人心情愉悅,每個人都很想分享出來,只可惜還有戒律要守,大家都只好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別人。
等到了第十天,解禁了,連手機也都還給我們了,很多人很興奮的拿着手機到處拍照,或者給自己的親朋好友打電話聯繫,畢竟差不多算是失聯十天了,也該報平安了。
第十一天的時候,很多人都自發的開始捐款,往功德箱塞錢,雖說這種十日禪不收費,可到底我們是吃人家喝人家的,而且這種十日禪的好處大家都感受到了,要臉的人都不會一毛不拔。
不過捐錢多少就全憑自願了,經濟好的多給一點,經濟差的你就算是給十塊錢也沒人會說你。
下午的時候,堅守到最後的成員進行了一次交流會,訴說彼此的感受,這些人之中最多的收益就是脾氣變好了。
不少人都自述,來之前自己的脾氣急躁,易怒,悲觀之類的,可修行完之後心情非常的平靜,在看待以前一些煩惱的時候也有了很多新的體悟,總而言之,收穫很大。
交流完之後,各個成員開始離去,而我也回到了劉老道身邊。
“不錯,看你的精神面貌,這次的十日禪應該是收穫很大吧,怎麼樣,是不是很感謝爲師,讓你重獲新生呢”
劉老道看着我,笑眯眯的說道,一個人的精神面貌如何是很難藏得住的,會體現在臉上的。
“收穫很大,可是我現在很想吃一頓肉,我覺得我一個人能吃三斤”
我翻個白眼,收穫大不大還用你說?只是我現在十分渴望吃肉。
劉老道一聽,整張臉頓時都黑了下來,跟鍋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