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脊骨，就給你了。”
墨畫大方道。
歐陽木一時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搖頭道：“我不能要……”
“你不想要麼？”
墨畫晃了晃手裡的那根脊骨。
歐陽木完全被脊骨吸引住了，目光隨着脊骨左右搖擺，捨不得離開。
有個太過優秀的哥哥，小木頭的壓力可想而知。
墨畫愣了下。
“那就這麼說定了，這個脊骨，你先拿着，下個旬休你進山找我，我告訴你要煉什麼劍。”
“行！”
……
歐陽木面露難色。
平時木訥的歐陽木，一聊起鑄劍，突然口若懸河起來。
“靈劍屬金，所以都用金系妖獸材料，一般來說是對的，但這幾類材料，融合性很差的，對靈力的傳導也不好。”
“盡力而爲就行，別有壓力。”
歐陽木還以爲墨畫不信，連忙保證道：
“我是歐陽家的嫡系子弟，被很多人看着，必須像我哥那樣，去修劍法，做宗門弟子的表率。”
而且他所說的，都是墨畫之前根本沒注意到的。
墨畫十分意外，奇怪道：
“就……三百……”
“出風頭的，都是用劍的，而不是鑄劍的。”
歐陽木將煉製好的一把金色靈劍，雙手遞給了墨畫。
這鑄劍圖可是他參考很多靈劍圖譜，又結合劍陣，“精心”設計出來的。
那他還是隻能通過鑄劍來賺功勳。
一百功勳，算是正常價。
“太阿門現在有了起色，就是因爲長老們決定，以鑄劍術爲基礎，大力推行太阿門的太阿劍法，並一步步發揚光大。”
“既然如此，不如學個讓你開心點的。”
“墨師兄，我能用功勳買麼？”
“別想那麼多，先把欠我的靈劍煉了。”
而後一道金線，沖天而起，直奔天上那隻兇殘的鷹隼妖獸。
歐陽木一愣，隨即臉有點紅，“我……沒那麼多……”
墨畫心中大喜，決定試一下劍。
而且，墨畫覺得小木頭雖木訥了些，但爲人誠懇，心性很好。
“沒事沒事，說得很好。”
“還有劍陣部分，雖然是開源的，但從留下的陣法媒介層來看，這個劍陣，跟這把靈劍，沒一點契合度。”
他躊躇片刻，小聲道：“我能先欠着，以後再還伱麼？”
歐陽木搖頭，“我爹嫌棄我劍法學得差，也不開心。”
“一塌糊塗。”
“嗯，”墨畫點頭。“你不要，那就算了。”
墨畫鼓勵道：“那你就別管，學你自己想學的。”
歐陽木認真點頭。
歐陽木能鑄普通靈劍就行。
他不知道墨師兄到底要怎麼解決劍陣的事。
太阿門出身，有着正統鑄劍傳承，怎麼都比自己，比顧師傅，還有其他太虛門弟子好一些。
假如買了這根火妖狼的脊骨，那就欠了五百功勳。
“這是材料的問題，其次是形制。”
金色靈劍之上，突然光芒暴漲。
墨畫接過靈劍，心中微震。
歐陽木聞言，卻搖了搖頭。
但若是反過來，學得慢，獵妖屢次失敗，反而會雪上加霜，功勳越來越難賺。
又過了八天，到了旬休。
但他還是咬着牙，堅定信念道：
“我想要，但這不是我獵妖得來的，我不能要。”
他沒少跟人討價還價，但這種反向講價的，還是第一次遇見，一時有些不適應。
歐陽木聞言有些錯愕，“我……能做什麼事？”
歐陽木聞言，神色卻有些複雜，最後嘆了口氣，“我爹不讓……”
功勳攢時如積沙，用時如流水。
墨畫在一旁察言觀色，忽而問道：“小木頭，你覺得這鑄劍圖設計得怎麼樣？”
因爲這種靈劍，他也是第一次煉製，具體效果如何，他有些拿不準，所以只煉製了一把，請墨畫過目。
歐陽木點了點頭，“我其他什麼都不會，平日也不善言辭，修劍也修得一般，獵妖也笨笨的，只有鑄劍的時候，纔會開心些。”
墨畫心道不愧是太阿門出身，一眼就看出不來了。
刻有劍陣的，那種正統的傳承“劍器”，要昂貴許多，但這不是一般弟子能煉出來的。
“還有，五行生剋，既有‘克’，也有‘生’。”
這就是“專業”！
不愧是太阿門歐陽家的嫡系弟子。
“劍是劍，劍陣是劍陣，兩個互不相干。”
歐陽木剛想開口，但話到嘴邊，還是小心問道：
但如果能力好，心性不行，那基本就沒有結交的必要了。
宗門內的懸賞，一般二品的靈器，因爲耗時頗久，煉製的手續費在五十到八十功勳之間，偶有波動。
能力可以提升，但心性一旦壞了，基本改不了了。
他的小腦袋費勁地轉了好幾圈，忽然意識到墨師兄的話，似乎……
他三下五除二，便在靈劍上畫好了斷金劍陣，因爲速度太快，陣紋特殊，歐陽木甚至都沒看清，墨畫到底畫了什麼。
“這樣不行的，只有劍器適配劍陣，才能最大程度發揮劍法的威力……”
“怎麼了？”
回到太阿門之後，他便將其他事，暫時拋在腦後，專心致志爲墨畫鑄劍。
“你欠我五百功勳，這樣吧，替我鑄一把靈劍，就相當於還一百功勳，材料我給你。”
“要不，我就賣你三百？”墨畫道。
搶不到，就只能做一些低級任務，慢慢去攢。
歐陽木有些心虛，“可是，我鑄劍水平一般……”
歐陽木顯然十分爲難，“可是，我爹……”
“墨師兄，你這劍好奇怪……不是正常靈劍的形制吧……”
果然隔行如隔山。
歐陽木一聊起鑄劍，全副心神都撲在裡面了，立馬取出紙筆，當場畫給墨畫看。
很快一旬過去了。
歐陽木連連搖頭，“不行，我怎麼能讓墨師兄吃虧，我……”
墨畫也不需要他會，他需要的也不是“傳承”靈劍。
“功勳？”墨畫略略尋思，點頭道，“也行，但是這根火妖狼的脊骨，按照一般行情，要八百功勳，你有麼？”
那自己糾結什麼呢？
而他自己這三百功勳，也是他攢了好久才攢下來的……
墨畫眼皮一跳，深深吸了口氣，“那你說，應該怎麼改？”
但眼看着近在手邊的脊骨就要沒了，歐陽木一怔，反倒又有些着急了。
“修不了劍法的，纔會去學鑄劍。”
墨畫作勢，就要把這火妖狼的脊骨給收起來。
“一般靈劍，若是重近身殺伐，那材料要堅硬，刀刃要鋒利，力求吹毛斷髮，削鐵如泥……”
“好的，墨師兄！”
墨畫有些意外，目光也有些讚賞。
歐陽木想了一下，緩緩道：“若墨師兄不嫌棄，我可以煉器……鑄劍也行……”
而歐陽木果然如約在等着他。
墨畫又打量了下歐陽木，問道：
“你將來，是想做鑄劍師麼？”
“墨師兄，這鑄劍圖，是誰設計的？”
他現在揹負着五百功勳的“債務”，感覺肩上的壓力很重，更不想辜負墨畫的贈送火妖狼脊骨的恩情，所以迫切地想替墨畫做點事。
雖說小木頭要修劍法，但在修劍法之前，也必須要賺功勳。
“這把靈劍的形制，有點衝突。”
墨畫搖了搖頭。
墨畫笑着點頭，心裡卻道，就算你說錯了，我也聽不出來……
只是話雖如此，但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安和躊躇。
歐陽木看了眼墨畫，有些不好意思道：
自己只要一步步給他引上鑄劍的“正路”就行。
學劍法和學鑄劍，他爹都不開心。
歐陽木對獵妖，一點自信沒有。
心性好，能力不足，可以慢慢鍛鍊。
“裡面留了陣法的空間，但這個似乎……不是一般靈劍用的加固或開鋒類的陣法？”
即便有，現在也不可能教。不過歐陽木很有禮貌地沒有多問。
太阿門也不可能現在就教他們“劍陣”。
墨畫也不指望他一時能想明白，而是寬慰他道：
見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就是看起來很厲害的墨師兄，如此認可自己，歐陽木信心大增。
不過一剎那的功夫，刺目的金光爆開。
“劍陣不是內封的，劍制是開源的……”
歐陽木道：“我爹他，認爲太阿門之前之所以名聲不顯，就是因爲太過注重‘鑄劍術’了。”
歐陽木低着頭，神色變幻，躊躇不定。
說完墨畫揮揮手，就離開了。
“我一定會還的！”
墨畫悄悄將自己之前畫的劍圖，揉了揉丟進了儲物袋裡。
兄弟兩人的差距，實在是太懸殊了。
歐陽木到底還是不太自信，遲疑道：
“這樣好麼？別人的劍圖，我改了是不是不太合適……”
兄弟兩人，人如其名，楓師兄就像一棵高大沉穩，顯眼而溫暖的楓樹。
歐陽木還是搖頭，“無功不受祿。”
“你有多少？”
歐陽木愣住了。
墨畫心中默默道：
“劍法有什麼好修的……”
鷹妖被斷金劍氣徹底絞殺。
比之以往更鋒利的劍氣，短時間內，盡數綻開，宛若金蓮盛放，將鷹妖徹底包裹，而後將其羽翼血肉，絞得粉碎。
“金系靈劍，有時候也沒必要全用金系材料，五行之中，土生金，所以適當用些土系妖獸的材料，會有畫龍點睛的效果……”
不比較還好，一比較起來，他頓時感覺自己之前畫的，簡直就是一坨狗屎。
結果被小木頭說是“一塌糊塗”……
他把火妖狼的脊骨，塞進歐陽木的懷裡，不容他拒絕道：
說到這裡，歐陽木神情有些落寞，“只是……我比起我哥，差得太遠了，無論是靈根、修爲、悟性、氣度、宗門威望，還有待人處事這些，我都遠遠比不上大哥……”
金光乍現，又轉瞬即逝。
“就是，”墨畫想了想道，“水準怎麼樣？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外形是一樣的，但是結構不同……”
“現在長老和教習教的，是除了劍陣之外的，純煉器層面的‘太阿鑄劍術’。”
“你怎麼還呢？”墨畫目光耐人尋味，循循善誘道。
“墨師兄，你要鑄什麼劍？”
進山獵妖，他沒把握，若是出了點意外，賺不到功勳，還不上這筆賬，那豈不是言而無信，讓墨師兄吃虧了麼。
……
這把劍質地不沉，光澤內斂，內部結構精密，形制鋒利，煉器工藝上也精湛了不少。
墨畫心裡有一點點痛。
“首先，靈劍的材料就不太好。”
這個小木頭，雖然有點死腦筋，但心性很好，做事有原則，也不愛佔別人便宜。
畫好劍陣後，墨畫來到空曠處，擡頭望天，放開神識，搜索獵物。
歐陽木一怔，“什麼怎麼樣？”
“劍陣我還沒學過，要等入了內門，簽了死契，宗門纔會教。”
墨畫笑眯眯道。
“對了，”墨畫指着歐陽木手中的鑄劍圖道，“你替我……太虛門裡，那個煉器技術一般的師弟，把這鑄劍圖給改下，就按你剛纔說的改……”
功勳的確不好賺。
一般來說，到了築基中期，弟子們可以進煉妖山了。
“這把劍，劍身很沉，但材料又不行，不夠堅硬，靈力穿透又不好……”
“嗯！”
歐陽木回過神來，點頭道：“好。”
在墨畫的強烈要求下，歐陽木果然認認真真，一絲不苟地，替墨畫改了靈劍的陣圖。
墨畫見他一臉嚴肅的模樣，失笑道：
大多數弟子的功勳，都是入不敷出的狀態。
墨畫見狀，微微一笑，語氣和善道：“若是還不上功勳，幫我做點事也行。”
不管怎麼說，要先把墨師兄的八把靈劍煉出來。
“沒事，”墨畫道，“劍陣你不用管，把劍煉出來就行。”
他印象中，太虛門似乎也並沒有特別的劍陣傳承。
當然，這都是普通靈劍。
墨畫摸了摸下巴，不知思索什麼，沒有說話。
墨畫原地打坐，將金色靈劍，放在自己面前。
“八百？！”
“無妨，”墨畫鼓勵道，“誰也不是一開始就什麼都會的，可以慢慢學，慢慢練。”
跟自己之前用的那些飛劍，一看就不是一個檔次。
“而宗門內，但凡有資質的弟子，都要去學劍法。”
十分有道理。
墨畫眨了眨眼，含糊道：
“況且，小木頭本身也沒什麼劍道的天賦，心性也不善殺伐，強行讓他去修劍法，不是誤人子弟麼……”
“那就八把靈劍！”
進煉妖山，只要學得快，經驗豐富了，能順利獵殺妖獸，剝取素材，功勳並不難賺。
“這把劍確實有些不一樣。”墨畫點頭道。
歐陽木一邊看，一邊嘀咕道：
而後他屏氣凝神，運轉斷金御劍訣，以神念御劍，以神識索敵。
歐陽木果然大受鼓舞，神色鄭重道：“墨師兄，你放心，我一定不讓你失望！”
墨畫對歐陽木道。
“就照你這個煉！”
“這就對了，”墨畫道，“你學鑄劍，你爹不開心，你學劍法，你爹還是不開心，反正都是不開心，有什麼關係？”
“你爹爲什麼不讓？”
歐陽木越說，聲音越小。
歐陽木道：“我會努力賺功勳……”
“若是側重劍氣，劍身就要輕薄一些，靈力傳導要好……”
“墨師兄，我也收你六十吧，給你煉八……九把靈器來抵債。”
歐陽木說着說着，被墨畫目光炯炯這麼一看，忽然又靦腆起來，“我……就隨便說說，若是說錯了，墨師兄你別介意。”
靈劍會貴些。
“這幹學州界，修劍的弟子，一抓一大把，又不缺小木頭一個。”
墨畫看後，大爲震撼。
歐陽木又看了幾遍墨畫給的鑄劍圖。
墨畫點頭，“非常合適，你放心改！”
墨畫將自己事先準備好的鑄劍圖，遞給了歐陽木。
歐陽木只有築基中期，還在宗門求學，肯定也不會這種鑄劍術。
“哦。”
單純只是鑄劍，不涉及劍陣，即便形制有些特殊，但煉製出來也不難。
歐陽木嘀咕着，臉色便垮了下來，頹然道：“墨師兄，這種靈劍，我煉不了……”
他的劍法，不足以支撐他賺功勳。
墨畫看着歐陽木，目光讚歎。
他糾結了許久，連忙道：
歐陽木道：“這個不是規範的靈劍，用的不是一般陣法，是劍陣。”
歐陽木望着墨畫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感激道。
“不是不是，”歐陽木連忙道，“我平時給人煉器，都是四十功勳，鑄劍也只要六十，一百功勳太多了，我經驗淺，技藝生疏，不值那麼多的。”
墨畫道：“楓師兄之前關照過我，現在我也關照你一下，你拿着吧，沒事的。”
還沒畫上劍陣，就能感覺到絲絲的劍氣。
歐陽木接過，只瞄了一眼，便道：
墨畫眉頭一挑，可算等到這一句了，當即點頭道：
煉妖山的山林裡。
這些功勳，都是他平日裡替人打鐵鍛劍，一點點攢的。
好的任務，都是要搶的。
歐陽木囁嚅道。
“價錢低了麼？”墨畫問道。
歐陽木用手比劃了一下劍圖，驚訝道：
“……是劍陣！”
墨畫問道：“你現在修劍法，你爹開心了麼？”
怎麼選，結果都是一樣的。
墨畫給的是一般的行價。
“我請宗門裡……一個築基中期，對煉器還算有點研究的師弟設計的……”
墨畫嘆了口氣。
“這麼好的一個鑄劍的苗子，太阿門也不知道珍惜……”
“用料有些廉價，不太結實。”
……
哪怕同是煉器，鑄劍和其他煉器門類，也大相徑庭，裡面有着極深的門道。
轉眼到了旬休，墨畫又去了趟煉妖山。
這五百功勳，靠平日做任務，一點點攢，自己不知要攢多久。
不一會兒，晴朗的天空中，一隻兇虐的鷹隼翱翔而過。
這位墨師兄，真是個大好人！
歐陽木放下心來，開口點評道：
他雖也是歐陽家的嫡系，但入了宗門，就要按宗門的規矩來，一切要靠自己。
同時宗門要花功勳的地方有很多，各種功法、道法、煉器譜、丹藥、靈器傳承等等。
歐陽木點了點頭。
墨畫嘆了口氣，“功勳不好賺的吧。”
“若是學鑄劍，我爹會不高興……”
歐陽木一個留在原地，手中握着新鮮的，還帶着火焰餘溫的狼妖脊骨，心裡也宛若被熾熱的火焰溫暖着。
墨畫又想了想，道：
歐陽木沒注意到墨畫的神色，繼續道：“應該是個外行……不算外行吧，是半個外行，半桶水的那種……”
之前用了一些，現在就只剩三百了。
“那你想做鑄劍師麼？”墨畫問道。
而歐陽木，瘦瘦的，訥訥的，像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木頭”。
甚至都沒等墜落於地，便當場斃命！
好強的御劍！
墨畫一臉震驚，轉頭看向一旁更震驚的歐陽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霸氣道：
“以後，你就跟着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