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衆人駭然失色，雙目生疼，頓流血淚，卻無法忘記，那攪動風雲，抽空了方圓萬里靈氣，直奔李青歌而去的滔天劍芒！
煌煌如天威，浩蕩似雷霆，中正威嚴，大勢無雙，竟比李青歌之前動念之間的虛無劍意更顯磅礴大氣，彷彿這纔是真正的天意劍！
當！
沒有人確切看到發生了什麼，恍惚中只有一道雷暴錚鳴，瞬間雙耳失聰，還有一絲令他們不敢相信的悶哼！
轟隆隆！
隱晦的雷霆劃過天際，卷蕩起無盡空間漣漪，衆人心驚膽顫，大着膽子死命睜開眼去看，卻瞬間凝固。
那道毅力於天地間，劍道冠絕古今的天下第一劍聖，不僅後退，而且受傷了！
李青歌嘴角溢血，目中難掩驚色，自劍道有成以來，其劍心早已古井無波，堪稱神鬼莫測，可今天被同出一源的劍道擊傷，卻不足以掩飾其內心中的驚駭。
因爲，這是熟悉又陌生的劍意，分明屬於其師尊，那早已被列爲禁忌的恐怖存在！
“素……”
李青歌強打精神，凝目望去，兩道如神劍般的目光，跨過了空間，直透虛無中，看清了一道纖細柔弱的身影。
話未出口，那人影玉手指天，無形劍意沖天而起，須臾沒入九天蒼穹！
昂！
似龍吟般的劍氣錚鳴，激盪虛空，搖曳星辰，遠比之前陸九淵劍勢更加浩瀚磅礴，蒼穹深處，無盡虛無中的星辰，都好似受到感召，灑下無盡光輝，融入那劍意中。
無人看到，自九天之外，一柄橫亙星空，瀰漫無數星芒的劍氣，在劍柄之後漫天星光彷彿凝聚成了一尊威嚴如皇的神女，一閃的消失，須臾之後出現在長安上空。
“越女劍……不，九天玄女劍！”
李青歌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右手驀地一震，一柄密佈神秘符文，宛若蓮花，通體天青色的三尺長劍，嗡然錚鳴，遙指蒼穹。
“蓮華耀世！”
震天長嘯中，李青歌腳踏七星，身形如電，在天地間踏出無數蓮花虛影，縱橫交錯間，所有的蓮花虛影驀地凝聚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嗡！
在那星辰之劍降臨的剎那，花骨朵似慢實快開放，一道萬丈青色劍氣沖天而起，所過處空間漣漪激盪，漆黑裂縫時隱時現。
轟隆！
兩者相交，青色劍氣與銀灰色劍氣揮灑崩潰，化作一道光波橫掃，整個長安城內閃爍起無數光華，幾個呼吸後，嘭的一聲悶響，足以抵擋聖者的護城大陣告破！
一時間，哀鴻遍野，慘嚎震天，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這一劍餘波之下！
蹬蹬！
幾近天下無敵的李青歌，一退再退，於虛空中踩踏出數十個恐怖凹坑，才堪堪止住身形，披頭散髮，全無劍仙風采。
縱然體內逆血翻涌，強橫無匹的劍氣在體內縱橫，李青歌仿若毫無所覺，一雙眸子柔和複雜的看着透過層層空間漣漪，緩步而來的倩影，苦澀道：“素兒，你這又是何苦？”
只見人影好似幻影般，於漣漪中若隱若現，離的近了才發現，那確實是一道幻影，亦或者說，在恐怖力量透體而出時，已然榨乾了她所有的生機，肉身幾近崩潰。
“一劍斷情！”
白髮如雪的裴素素，脈脈看着李青歌，神色卻說不出的清冷，“一劍還債！”
“你我相識相知數百載，只要你說，即便踏破山河，走遍天涯海角，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爲你做到！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李青歌一步步上前，雙手顫巍巍撫向裴素素，卻被後者躲開，使得這尊縱橫天下的劍仙，悵然若失的看着雙手，神色說不出的複雜。
“不需要！”
裴素素清冷回絕，一如斬出兩劍時的決絕。
“值得嗎？”
李青歌慍怒，聲音微顫道，“爲了這樣一個小子，值得嗎？”
“不值得！”
裴素素冷睨了他一眼，轉向吳明時，神色柔和的宛若慈母，透着無盡哀傷與懊悔，“這是你們李家欠他的，不該雪兒來還，是我這個做孃的造的孽！”
“你說什麼？”
李青歌愕然。
強如劍仙，數百年古井無波的劍心，波動之頻繁，也不如這一天裡多。
“當年我爲情所困，又被母親以無上劍道封印，最終雖破封而出，卻走火入魔，渾渾噩噩中，遠遁大宋，困厄中被人所乘，所幸有貴人相助，可爲了保住這孩子，我將千機毒打入了另一個孩子的命竅中，爲雪兒續命！”
裴素素娓娓道來一樁秘事，如泣如訴，聞者爲之扼腕神傷。
不問可知，那孩子必是吳明無疑！
“是……是誰膽敢如此？”
李青歌鬚髮皆張，劍意滔天，激盪蒼穹，壓的萬里生靈盡皆哀鳴不止。
劍仙一怒，血流漂杵！
可惜，這尊鎮壓神州數百年的劍仙，卻敵不過情之一字！
“是誰與否，現在重要嗎？”
裴素素不無譏諷的看了他一眼，倩影走到吳明近前時，已然如幻影般縹緲，幾近虛無，輕撫着吳明慘白如紙的臉頰，疼惜道，“孩子，是素姨娘不好，累你受苦這麼多年……”
吳明愣愣怔怔，一時腦筋轉過彎來。
“素姨對不你起，更對不起你娘，我不求你原諒，但願你不要怪雪兒，她毫不知情，她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裴素素苦澀一笑，旋即轉首欠身一禮道，“奴家當年一念之差，禍及吳王府，如今又牽累臨淵先生聖道受損，此生無以爲報了！”
“哎！”
陸九淵低嘆，微微搖頭擺手，“去看看那孩子吧！”
“多謝先生！”
裴素素苦澀一笑，走到不知何時醒轉，美眸中滿是不可置信的柳依雪面前。
“娘，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柳依雪悽聲道。
“娘對不起你！”
裴素素哀傷道。
“不不……”
柳依雪連連搖頭，美眸中淚痕漣漣。
“你是慈航姐姐的女兒吧！”
裴素素抱住柳依雪，很想多說些話，可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柔和的看着有些拘謹的李文昭，“別怪那孩子，他受了太多苦，爲了活命，行事難免偏激！”
“您放心，事情都過去了！”
李文昭看了吳明一眼，微微頷首。
“好好好，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代我向你母親問好！”
裴素素道。
“您……”
“我會在天上祝福你們的！”
裴素素展顏一笑，不捨的撫着泣不成聲的柳依雪，“是時候了，是該去向芸妹妹賠……罪了！”
呼！
微風習習，如雲如霧，裴素素隨風而散。
“娘！”
柳依雪撕心裂肺的呼喊留不住。
“素兒！”
李青歌一身通天劍道，毫無作用，徒勞的收回了一直在爲裴素素注入本命聖元的右手，久久凝視着虛空，劍意起伏不定。
所有人死死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喘一下，生怕惹得這位情緒明顯處於波動中的恐怖存在不快。
“嘿……”
不知誰突然笑了一聲，惹得所有人心都差點跳到嗓子眼，卻看到吳明搖搖晃晃起身，神色說不出的古怪。
是的，他的心情確實極爲複雜。
吳明很想拽一句，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可氣氛不對啊！
依着吳明本身的性子，很想罵一句狗血，跳腳向蒼天比劃一下中指。
這叫什麼事兒啊，根本不關他的事，好不好？
但認真而言，裴素素是柳依雪的母親，卻是害死前身的罪魁禍首之一，縱然只是間接，可這份因果牽扯的太大了！
大到無法彌補！
聯想吳王府劇變，老吳王夫婦隕落，父母慘死，都因前身當初遭受千機毒之苦而牽扯其中。
吳明承接了前身的肉身，就等於完全接受了因果，，
李青歌握劍的手微不可查一抖，怔怔的看了看裴素素消失的地方，又看看呆愣愣失魂般的柳依雪，還有紅了眼眶的李文昭，最後落在吳明身上。
聖與天齊，上體天心，下安萬民！
當這尊舉世無雙的劍仙，穩下心神，透過裴素素的隻言片語，天意劍已然明瞭前因後果。
“天理昭彰，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一聲長嘆，劍光乍起，李青歌與兩女消失無蹤。
他需要靜一靜，所有人都需要靜一靜！
“您老知道此事？”
吳明撓撓頭，悶悶道。
看似一團亂麻，實則以往許多想不通的事情，已然清楚明瞭。
身爲吳王府三代獨苗，豈會輕易被人毒害？
既是聖道之爭，陸九淵也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否則金鱗妖皇面對的就是掀桌子，可偏偏發生了，原來是親近之人下手。
不問可知，這位定然尋根究底過。
“懷疑過！”
陸九淵喟嘆搖頭，淡淡道，“逝者如斯，往事已矣，一切都讓它過去吧！”
“啊，哦，呃……”
吳明愣了下，懵然點頭，畢竟他不可能找裴素素報仇了，至少情感上，柳依雪那一關就難過，可下一刻，卻猛的捂着腦門，痛呼不止，面色瞬間扭曲成一團。
“嗯？我們走！”
陸九淵目光微凝，面色微變，抓住吳明肩頭，就待離開，卻被李晟等中唐強者攔住，旋即冷冷一曬，“吾聖道雖斷，但還能苟延殘喘幾年，諸位就看在我這行將就木之人的老臉上，今日暫且作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