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院落小樓前,四名侍女垂手而立,恭敬的向桑冥深施一禮,端着茶盞侍立兩旁,再無其它多餘動作,只是好奇的看了隨行而來,看似貴氣不凡的瘦削少年一眼。
吳明眉頭緊鎖,也沒有在意周遭若隱若現的異樣目光,心中不斷思索。
原以爲,桑家沒有發作,是想借他之力,亦或者說是背後幾尊大能者的力量,救治重傷的桑蘅,沒想到是爲了什麼勞什子的樹尊。
能讓桑冥這等強者,如此尊諱者,定然是半聖強者無疑,吳明定然沒有本事醫治這等強者,桑家所圖無疑是他背後幾尊聖君大能者!
即便如此,桑家憑什麼認定他就能請動呢?
要知道,聖與天齊,一言一行,莫不牽扯極大,若桑家那樹尊與他們沒有牽扯,亦或者本身就是仇家所爲,若無必要的話,聖者也不會輕易出手。
看的出來,若非桑家被逼的無法,也不會將希望放在一個宗師身上,畢竟桑家勢力不凡,本身又是法家代表之一,在衆聖殿也有不小的話語權,不至於束手無策纔對。
但無論那什麼樹尊在桑家地位如何尊崇,都與他沒多少干係,即便桑家欲要借題發揮,他想拒絕就拒絕,根本沒的商量。
只是桑蘅於他有恩,雖然見面不多,貌似每次都坑他,可無論怎麼說,對桑菁菁和吳福都不錯,這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還未上樓,便見門前走出一男一女,男子三四十歲許,顎下長鬚飄飄,劍眉星目,一身儒衫,端的是玉樹臨風,俊逸不凡。
女子約莫三十歲,又似二十出頭,盤着普通髮鬢,帶着一根木釵,看似尋常婦人,卻透着一絲難掩的貴氣與雍容,只是微紅的雙眸中隱現憂色。
吳明一眼看出,此女與桑蘅有六七分相似,若無意外的話,多半就是其母梅若蘭。
而男子,就是桑蘅之父——桑衡山,桑家當代族長。
“族長,夫人,這位就是吳明小友了!”
桑冥介紹道。
“有勞六長老!”
桑衡山微微頷首,看向吳明後,並無任何異色。
“聽菁姐姐說起過你幾次,我與你菁姨情同姐妹,你和蘅兒又是至交,就喊我一聲梅姨吧!”
梅若蘭溫婉的拉過吳明,毫不避嫌的帶着他往裡走去。
“桑蘅小姐傷勢如何?”
吳明知道兩人這般客氣,是想從自己這裡借力,也不想多客套,開門見山道。
“哎,蘅兒至今昏迷不醒,即便……”
梅若蘭勉強一笑,嘆道。
“吳明小友!”
桑衡山落座,徑直道,“此番請你來,想必六長老已經跟你說了蘅兒的境況……”
“族長此言差矣!”
吳明不禮貌的舉動,讓在場三人眉頭微皺,他卻毫無所覺的繼續道,“小子此番前來,乃是探親訪友,如今親已見,友有恙,身爲朋友,自會盡綿薄之力!”
“明兒如此深明大義,蘅兒若知道,定會歡喜不已!”
梅若蘭喜不自禁道。
婦道人家,即便是一家主母,平素行事自會以家族利益爲重,但如今事關唯一女兒生死,她絕對會先選女兒。
“若蘭!”
桑衡山眉頭微皺。
梅若蘭自知失言,面露苦澀,藉口續茶,去了後堂。
“你可知……”
“族長無需多言!”
吳明再次打斷,直接無視了漸有怒意的桑衡山,淡淡道,“桑家比之金鱗如何?
桑家比之中唐如何?桑家比之劍仙如何?”
三問一出,莫說桑衡山啞口無言,桑冥到了嘴邊的話,也生生嚥了回去,周遭一陣隱晦的神識波動,如潮水般退去,堂中一片死寂。
家大業大如桑家,確實是大宋境內一流勢力不假,但遠比不得其中任何一方,即便是看似最弱的金鱗妖皇,如今也封聖在即,背後有趙宋皇室和妖族部衆支持。
如今的吳明,已然有了底氣,不再與以往般諸多避忌,渾身上下散發着自信,乃至一股子俾睨氣勢!
堂堂一族之長,面對吳明之鋒芒,竟然也有幾分束手束腳之感。
“多個朋友多條路!”
但桑衡山終究是一族之長,眼力見識不凡,很快恢復心緒,“小友絕不希望多一個桑家這樣的敵人。”
“不錯!”
吳明坦然承認,直言不諱道,“所以,我們之間是公平的!”
桑衡山和桑冥面色驟然難看了幾分。
此言一出,不啻於直接表態,吳明可以毫無所圖,不惜代價的救治桑蘅,但不代表他有義務幫桑家救治那勞什子的樹尊。
要知道,請動那幾尊大能者,無論哪一方,都要吳明欠下天大人情。
歷經山魁聖君之事,現在的吳明,着實不願再與之有多少牽扯,平素扯虎皮拉大旗沒事,但真要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得看自己。
否則被這等心思如海,意深如天的存在賣了,恐怕他還在幫人數錢。
而桑家也正是處於這等思量,向藉此讓吳明與聖者牽扯下因果,這樣他們就能省卻麻煩。
“好一個黃口小兒,竟敢在我桑家大放厥詞,真以爲我等奈何不得你不成?”
就在兩人權衡利弊之際,一陣恐怖神識波動之後,屋中多了一名面色紅潤的高大老者,滿目怒意喝道。
“三長老!”
桑衡山目中不悅之色一閃而逝。
桑冥雖然沒有說話,但也端起茶杯,掩飾不虞。
面對這尊巔峰大宗師,宛若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的恐怖威壓,吳明恍若未覺,神情自若的抿了口單萊山獨有的靈茶,甚至老神在在的咂了咂嘴品味一番。
不問可知,此人當是桑家三長老桑坪,其如此怒意勃發的出現,甚至讓吳明懷疑,那六人就是受其指使。
“族長,老六,我早就說過,跟這等狼心狗肺之徒,沒多少好講的!”
桑坪大手一揮,疾言厲色道,“明知是我桑家大宗師,辣手毒殺,分毫不顧情分,我桑家也招待不起,就該將那些心懷叵測之輩一網打盡,以抽絲剝繭之術,拷問神識,保準能找到所有埋藏在我桑家的奸細!”
“附議!”
“附議!”
“附議!”
強橫氣息閃爍不定,吹的屋中桌搖椅動,便見多了四道人影,一共五尊巔峰大宗師,面色冷峻的盯着吳明。
“這是打算先禮後兵?還是……”
吳明淡淡道。
“小友切莫誤會,我桑家絕不會如此待客,只是小友殺我桑家族人,於情於理,都該給個交代!”
桑冥站起身,隱約橫亙在雙方之間,看似做和事老,實則依舊是向着自家,這也在情理之中。
“老七,先將那些外人捉拿,押入桑子峪,我到要看看,此子有何本事,還能從我單萊山插翅而飛不成?”
一名乾瘦老者厲聲道。
吳明驀然擡頭,目中寒芒一閃。
“慢着!”
桑衡山心頭一跳,肅然道,“此事萬沒到這一步,如今當以樹尊爲重,切莫自己亂了陣腳,病急亂投醫!”
“呵呵,桑族長如此確定,找上我就不是病急亂投醫?”
吳明冷笑着起身,渾然無視了五尊巔峰大宗師的威壓,哪怕單打獨鬥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對手。
但既然敢來,就有把握全身而退,至於怎麼走,還是他自己說了算。
“小友此言差矣,你與幾位聖君關係匪淺,能得他們幾位看重,定然有不凡之處!”
桑衡山終於表態道。
“呵呵,讓我來猜猜看!”
吳明扯了扯嘴角,森然目光依舊盯着那名乾瘦老者,“你們桑家乃是當年法家執牛耳者,即便是在衆聖殿中,也有一席之地,卻捨近求遠找上我,說明衆聖殿不願插手此事。”
衆人面色微變,雖沒有說話,但落在智計如妖的吳明眼中,已說明一切。
“再讓我猜猜看,如今神州正值多事之秋,衆聖殿雖強,但也需要拉攏一切助力,才能應付即將到來的禍亂,說明你們桑家的敵人,在衆聖殿眼中分量不輕。”
屋中氣息一陣紊亂,幾個老怪物瞳孔連縮,目露不可置信之色。
“那麼,剩下唯有一種可能,衆聖殿給你們指了一條路,既能解決桑家之厄,又能拉攏那方勢力,但付出的代價……嘖嘖!”
衆老氣息不穩,實在是被這番嘲弄之言氣的不輕,卻又無話可說,實在是吳明全說中了!
“你爲何不猜……”
桑冥遲疑道。
“桑蘅都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被埋伏,真以爲人人都是蠢貨,會人你們擺佈嗎?”
吳明冷聲拂袖,絲毫不給這位面子,哪怕他是桑菁菁之父。
若非其從中作梗,桑菁菁與吳福豈會多年無法在一起?
“哎!”
桑衡山頹然落座,擺了擺手。
衆老雖面有不甘之色,可如今被吳明完全主導,哪裡還有臉待下去,登時走的一乾二淨,唯有那名一直被吳明盯着的感受老者,渾身不自在,躊躇一番才離去。
“我想先看看桑蘅,其餘之事,等族長想清楚了再說吧!”
吳明徑直轉向後堂,仿若此地主人,“有勞梅姨帶路!”
“孩子,難爲你了!”
梅若蘭看也不看面色發黑的自家夫君,招呼吳明上樓,看到屋內牀榻上氣若游絲的桑蘅,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中蠱!”
吳明自然沒本事看出桑蘅傷勢,卻瞞不過枯曄聖魂,很快便確定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