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柳峰金英閣上空,陰雲已經散盡,一切恢復如初。
青衣長老洞房之外,青衣長老和宣妃長老仍然並肩而立。見天空中陰雲已散,兩道神識都瞬間朝金英閣籠罩過去,片刻之後,宣妃長老眼中露出驚奇的目光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此子竟然還能活下來!當真福緣深厚!”
過了半晌,青衣長老也鬆了口氣,臉上神色稍緩,心裡暗道:“破關之時被人偷襲還能活下來,哼,若不是那影斧,豈能如此?只是那影斧頗多秘密,就連我也無法窺探,以後,也不知是福是禍!”
宣妃長老見青衣長老臉色仍是不豫,勸道:“青衣,既然許重那孩子沒事,唐川那邊就算了吧!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們宗門內要保持起碼的和睦才行啊!”
青衣長老臉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淡然,口中卻道:“唐川那廝竟敢暗中出手謀算我弟子,我豈能善罷甘休!我青衣堂堂大修士,不能護佑自己的弟子,若是傳了出去,我的臉面何存?師姐,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定要那廝與我個交代,否則,就算祖師責罰,也定當滅殺那廝!”
宣妃長老嘆了口氣,道:“這件事,唐川確實做的很不妥,不過眼下你想動他,卻還不是時候,水柳峰上如今就只有一個大修士,祖師定然要保他的,否則,五柳大陣豈不癱瘓了嗎?青衣,聽我一句話,先忍忍吧,機會總會有的!”
“師姐所說我豈能不知?師姐放心,我自有分寸,真要滅殺他,也要幾十年後,大戰一起,任憑誰都無法誇口能逃得性命,這點耐心,師弟還是有的!”
宣妃長老長出了一口氣,點點頭道:“你如此一說,我就放心了。”
青衣長老微微一笑,道:“師姐且坐一邊,看我教訓唐川那廝!”
宣妃長老點點頭,稍稍退了幾步,而後端坐下來,不再說話。青衣長老站在懸崖邊上,山風浩蕩間,吹動他的衣袂獵獵作響,他猛地吸了口氣,而後伸手一抓,天上一朵巨大的白雲被他一下抓落了下來,縮成極小的一團在手中揉了揉,而後往天上一拋,那雲頓時一閃已然消失不見。
水柳峰上,唐川長老洞府之外,此時正站着一人,那人身穿黑色道袍,長得細皮嫩肉,眼神陰鷙,卻是水柳峰掌峰真人郭天水。郭天水本也是唐川長老的弟子,自從聽說了唐豐已死的消失之後,就不時來探望師父。今天他又來探望唐川長老,但不知爲何,以往自已只要到了師父洞府門口,師父自然就會知道,也自然會有僕童出來開門迎接,但今天他已來了好一會兒了,唐川長老的洞府大門還是緊緊關閉着。
“難道師父正在修煉入靜?因此並不知道我到了門外?”
他尋思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回去,等明日再來,不然若是冒然上前叫門,打擾了唐川長老的修煉,以唐川長老的脾氣,恐怕自己就要大吃苦頭了。主意一定,郭天水取出一面泛着黑光的古鏡,就要飛回水柳殿,但他剛一轉身,忽然發現天空中不知何時突然多出了一個白點,極其無比的正往自己這個方向飛來。
“這是什麼?”他正納悶時,那白點卻停在了自己的頭上不遠處,而後轟然炸裂,四散而開,竟然形成了一朵巨大的白雲。
郭天水心裡奇怪,稍稍後退了幾步,心念一動,那面泛着黑光的古鏡迅速放大,而後開始圍繞他的身體旋轉不停,他心中稍定,眼中射出兩道神光,正想要看看清楚那白雲到底是什麼東西時,那朵巨大的白雲突然一陣扭曲,而後在空中幻化成了一張人臉。
“呀!青衣長老!”
郭天水一看清那白雲幻化的面孔,頓時吃了一驚,原來那面孔竟然就是青衣長老,他不敢怠慢,忙上前見禮道:“弟子郭天水,見過青衣師伯!”
青衣長老巨大的面孔彷彿真人一般,衝着郭天水微微點頭,道:“你師父現在何處?讓他出來見我!”聲音隆隆仿若擂動巨鼓一般,嚇得郭天水臉色霎時蒼白起來。
“師父,應該就在洞府之中,不過從我來了之後,還沒有見到他老人家。師伯,您找我師父有事嗎?要不要弟子去通稟一聲?”
青衣長老冷笑一聲,道:“何必那麼麻煩!”接着一聲大喝:“唐川,你個卑鄙小人,快出來見我!”
這一聲大喝比之先前那聲更是驚人,竟如雷鳴一般,巨大的衝擊波一下將郭天水打翻在地上,迴音瞬間傳遍整個五柳仙派。數道遁光閃爍,接着太嶽長老、離火長老、黃鶴長老先後出現在水柳峰唐川長老洞府上空。
太嶽長老皺了皺眉道:“青衣師弟,你搞什麼鬼?弄出這個陣仗想幹什麼?”
黃鶴長老也道:“青衣師弟,你那弟子剛剛纔結束破關,你不去他那裡看看,怎麼反而來找唐川師弟的麻煩?這卻打不應該,速速退去吧!”
巨大的白雲化成的青衣長老面孔忽然一縮一放,而後通體變得赤紅,怒道:“哼,還看什麼?我弟子正在破關的緊要關頭,唐川這廝竟然趁我不備,出手偷襲,天幸我那徒兒福緣深厚,就是這樣還能破關成功,但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今日我來定要向這廝問個清楚,爲何出手欲置我弟子於死地,若不說個明白,我絕不善罷甘休!”
三位長老聽了青衣長老的話都是一驚,皆道:“竟有此事?唐川師弟怎會出手偷襲一個破關弟子?”
這時,宣妃長老駕遁光也到了水柳峰,開口道:“此事千真萬確,卻不是青衣師弟信口胡說的。那許重破關之時,我正在青衣師弟洞府之中,所以知之甚詳。”
太嶽長老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道:“既是如此,還是將唐川師弟叫出來當面說個清楚的好。”接着大聲道:“唐川師弟,快出來與青衣師弟解釋一番,有什麼誤會當面說開就好,莫要傷了和氣!”
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唐川出來,他的洞府大門依舊緊緊關閉着。
郭天水此時已經被嚇呆了,想不到青衣長老竟然是來跟自己師父興師問罪的,至於青衣長老所說的,郭天水最初多少有些震驚,但隨即就完全相信了,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師父,知道唐川實在是個心胸極其狹小的人,而且自己師兄弟幾人當中,唐川最偏愛的就是唐豐,出了唐豐根骨不錯之外,更主要的就是唐豐其實就是唐川的直系後代,更是唐川唯一的直系後代!
如今唐豐一死,等於絕了唐川長老的後!唐川既然認定唐豐的死與許重有關,如何肯善罷甘休?定然會出手替唐豐報仇!
這時見唐川遲遲不肯露面,郭天水心裡有些發急,暗道:“師父啊,您倒是快點兒出來啊!您再不出來,不知道青衣長老會不會拿你徒弟我出氣啊,您出手害人家弟子,人家要是找不到您,沒準就得拿我頂數嘍!”
黃鶴長老看了唐川洞府的大門一眼,道:“郭師侄,你去叫你師父出來,不管怎樣,總要當面說個清楚纔是!”
郭天水答應一聲,就要去叫門,青衣長老卻道:“不必這麼麻煩,這廝既然不肯出來,我便打破他的門,逼他出來!看他能逃得了幾時!”說着遠遠地從金柳峰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鐘聲,而後從白雲化成的青衣長老的臉上分出一朵小塊兒雲朵,驟然向唐川長老的洞府大門飛去,似慢實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朵小塊雲朵已然到了大門近前。
“轟隆!”
隨着一聲巨響,小塊兒雲朵一頭撞了上去,大門上泛起一道幽幽黑光,不斷泛起波紋,這時,從金柳峰方向又傳來一聲鐘聲,小塊雲朵中突然伸出一隻手掌,猛的朝大門拍去,這一下大門雖有法陣護持,但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嘩啦一聲碎裂開來,四散而去。
“嘿嘿,我看你這廝往哪裡逃!”
白雲巨臉一閃,已然飛入了唐川長老的洞府之中,接着太嶽長老嘆了口氣也跟着飛了進去,黃鶴長老、離火長老和宣妃長老都先後飛了進去。
只是唐川長老的洞府中一片狼藉,石桌、石凳散落於地,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跡,卻根本沒有半個人影,最後,宣妃長老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裡發現了一行字,看筆跡依稀就是唐川長老所留,上面寫道:“唐川遠遁立誓,必殺許重!”唐川,竟然已經先一步離開了自己的洞府,走了。
幾位長老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驚訝的表情,太嶽長老陰沉着臉道:“唐師弟太不冷靜了,怎能如此一走了之!竟然還帶走了水靈根!此等行爲,形同叛門!”
黃鶴長老搖搖頭道:“也沒有那麼嚴重,想必唐師弟不過就是一時衝動而已,終究還是要回來的,談不上叛門!”
宣妃長老沉吟不語,離火長老卻早就與唐川長老不對付,這時就道:“不管怎樣,當務之急是儘快找回水流靈根!五柳靈根,乃是五位老祖親自煉製,爲五柳大陣之眼,萬萬不可流落在外!”
幾位長老都是點頭不已,又商量了一陣,太嶽長老和黃鶴長老便先回了自己洞府,離火長老道:“青衣師弟,許重那小子如今怎麼樣了?他還好吧?”
白雲巨臉點頭道:“有勞師兄惦記,他已經破關成功,如今當在鞏固境界了。”
離火長老道:“如此就好,那小傢伙很對我的心情,回去跟他說,以後還要找他一起喝酒!”說完飛身而去。
宣妃長老嘆道:“如今可怎麼好?唐川竟然帶走了水靈根,這分明就是想要叛門了,沒有了水靈根,萬一別宗來攻,我們就被動了!”說着也駕着遁光往金柳峰飛走了。
白雲巨臉皺了皺眉,而後突然嘆道:“此都爲定數,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啊!不過還有幾十年的時間,盡力而爲吧!哼,青衣青衣,原來不過是個嫁衣而已啊!……”
白雲巨臉感嘆了一番,驟然消散,再不見了蹤影。洞府外,郭天水見白雲巨臉不見了蹤影,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暗道:“青衣長老到底心胸寬廣,並不因爲師父而遷怒於我,同樣的事要是落在我那師父手上,我就是不死也要扒層皮啊!”他渾身都被冷汗溼透了,很是難受,搖了搖頭,而後飛回了水柳峰不提。
……
滄州靈蛇鎮的郊外,有一座無名小山,此時山頂正坐着一人,那人遙望着五柳山的方向看了良久,忽然露出一絲蒼涼,而後眼中射出無窮的怨毒之色,喃喃道:“今日既然已經叛出宗門,五柳仙派,從此就是我唐川的敵人!青衣、許重,你們等着,用不了多久,我唐川必親自滅殺你們二人!然後用整個五柳仙派給我豐兒殉葬!”
……
且說金柳峰青衣長老洞府中,青衣長老獨自一人端坐,默默不語,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自己的識海之中。他的識海中,整個空間無比廣大,無盡的黃光充斥其間,極其寬闊的清流之上,一條虛無縹緲的人影似笑非笑看着青衣長老。
“你命由我造,豈能違逆與我?這本就是你的使命!”
青衣長老神情淡然,道:“你既有如此神通,能創造生命,何必還要假手於我?可見你也不過空說大話而已!要我乖乖聽命於你,甘做嫁衣,我豈能服你?你又什麼手段,只管用便是了,我自接着你!”
那人影淡漠的看着青衣長老,喟然長嘆道:“青衣,我的手段豈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又何必給你看?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只等時候一到,你終究還是要順着我所指定的路走,這是你的宿命!”
青衣長老傲然道:“說什麼宿命?我青衣從來不信什麼宿命!天地不仁,衆生掙命,不過看各自的本事罷了,青衣修爲雖低,法力也淺,卻不甘心只做個棋子!我的命,沒有人能定,你也不能!”
那人影搖頭,原本模糊的雙眼突然變得清晰,那雙眼睛極其明亮,竟然彷彿兩個小小的太陽!青衣長老一下被那雙眼睛吸引,而後緊緊盯着那雙眼睛看去,那雙眼中,不斷閃過各種匪夷所思的畫面,青衣長老漸漸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張大了嘴,眼中流露出驚駭莫名,五官扭曲成了一團,突然大叫一聲道:“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那人影的雙眼迅速變得暗淡,似乎很是疲憊,苦笑道:“青衣,你所看到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現在,你明白了吧?並不是要你做什麼嫁衣,而是我們,本來全部都是嫁衣!”
青衣長老渾身顫抖,疑惑道:“全部都是嫁衣?連你也是?”
“若抗爭,我不是嫁衣,你也不是嫁衣;若不抗爭,我是嫁衣,你是嫁衣,許重,也不過是嫁衣而已!”
“怎麼抗爭?”
“你我本來一體,順着我的路,纔有那一絲抗爭的機會啊!”
……
此時,許重正在金英閣自己的房間中靜靜地修煉着,他雖然已經成功的突破了人禁大關,修爲到了洗髓初期,但境界並不穩定,還需要花上一段時間來進行鞏固才行。
此時,他新生的肉身中的全部經脈相比之前都被極大的擴展,而且極其堅韌。
許重全力吸納天地靈氣入體,而後匯入到紫府之中的真元之中,紫府之中那金色液體漩渦已經全部變成了粘稠的糊狀物,真元更加凝鍊。大量的靈氣不斷的補充進來,許重的神識推動糊狀真元旋轉,只是旋轉的速度比之前慢了許多。
識海之中,多多白雲飄蕩,不時有微風吹拂,清流相比之前擴大了近一倍有餘,兩側又多出了幾條淙淙流動的小溪,源源不絕的匯入到清流之中。
遼闊的草地上,又生出幾株新的小樹苗,正茁壯的成長,幾隻蝴蝶不時飛來飛去。識海中間的那棵樹上,忽然一道影子飛入遍灑綠光的天空,而後歡叫着飛回樹梢,竟然是一隻鳥兒!
整個識海中生機勃勃!
許重就這麼修煉着,除了吸納天地靈氣之外,還不時進入通靈鏡內部空間中吞噬雷電之力,同時,《太虛真經》也開始接着修煉,此時,他已經可以靠着神識的力量一口氣推動磨盤兩圈,這意味着他已經練成了“凝”字訣第二層!更意味着他的神識可以覆蓋方圓數裡!
轉眼過去了半年的時間,這一天,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停止了修煉,感應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情況,他滿意的點點頭,自言自語道:“這洗髓初期的境界,終於鞏固了下來,真是不容易啊!”說着,他將神識瞬間覆蓋了出去,方圓數裡範圍內的一切頓時浮現在他的腦中,範圍比之培元期足足擴大了幾十倍之多!
接着,他將手一翻,一個雷球出現在手中,看着雷球之上閃爍不停的藍色電弧不住吞吐,他微微一笑,道:“如今,老子只靠自己,就能發出神雷,可不比那靜靈子強得多了嗎?”
忽然,他手中的雷球一下縮了回去,腦中出現青衣長老的聲音:“徒弟,速速到爲師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