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餐館兒門口處豎着一根杆子,上面挑着一塊破舊不堪的粗布,寫着一個“酒”字。許重走了進去,見只是一個不大的小屋,擺放着幾張桌子,靠窗的角落裡坐着一個穿着藍色長衫、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壯碩青年男子,正在自斟自飲。屋子中間有一個火爐正燒得旺,陣陣暖意從火爐中不斷散發出來,令人渾身都熱乎乎的。
“想不到也有和我一樣這麼晚來喝酒的人,倒也不寂寞了。”
許重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忽然感到一股神識向自己籠罩了過來,心中一動,已經隱藏了自己的修爲,裝成了一個普通凡人,有意無意的看了那男子一眼。
“想不到這人居然還是跟我一樣,也是個修仙者,這就更有趣了。”
那青年男子用神識查看了一番,沒發現許重身上有靈氣的波動,暗道:“看來不過是個普通的道士。”便收回了神識,接着喝起酒來。
許重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來招呼自己,忍不住叫道:“店家,店家!”
又等了好一會兒,纔有一個看上去比那男子還要魁梧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扯開嗓子道:“叫什麼叫?這麼晚了還出來鬼混,擾了老孃的好夢!”
屋裡雖有油燈,但很昏暗,等她走進了纔看清許重,撇了撇嘴,道:“老孃這裡不賣素齋,你快點兒走吧!”接着小聲嘀咕道:“真是晦氣,最討厭這些和尚道士的!”
她以爲自己說的聲音小,卻不知早被許重和那男子聽了個清楚,那男子忍不住哈哈笑起來,許重就有點兒鬱悶了,心說和尚道士怎麼得罪你了?
“貧道好不容易纔找到你這一家開門的酒肆,你就與個方便吧,沒有素齋也無妨,貧道也不忌口。”
那女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道:“那你要吃什麼?先告訴你一聲,老孃這裡雖小,不過可不便宜,和尚道士都得給現錢,不然老孃的大馬勺可不客氣!”
許重聽她說得不客氣,倒也不生氣,只覺得有趣,雖然自己囊中羞澀,連一文錢也沒有,但也渾不在意,道:“你只管撿拿手的上來便是,再來一壺好酒,錢自然不是問題。”
“哼,走了個酒肉和尚,又來了個酒肉.道士,你們這些出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女人嘴裡含含混混的嘟囔着走了,她的話自然又被許重和那男子聽得清清楚楚。
那男子忍不住又哈哈笑起來,然後道:“這位道長怎麼稱呼?在哪裡修行啊?這地方只有咱們兩人,一個人喝酒實在提不起興致,道長既然不忌葷腥,不如咱們一處飲酒可好?”
許重知道他也是修仙者,正好奇他怎麼也在此時到這裡來喝酒,便點頭道:“有何不可?正合貧道之意。”
那男子便端了自己的酒菜到許重桌前坐了下來,又自去取了一副碗筷,給許重倒了一杯酒。兩人通了姓名,許重才知道這人叫做穀風,當下兩人邊吃邊聊,倒也別有滋味。
那女人看着粗手笨腳的,倒也麻利的很,不多時便端上了四盤熱氣騰騰的菜,又送了一壺酒上來,然後一伸手道:“拿錢來,一共四錢銀子。”
許重擡頭詫異道:“別人都是吃完了付賬,怎麼你這裡先付賬?”
“老孃沒工夫和你們熬着,別說廢話,拿了錢老孃好去睡覺!”
許重頓時有點兒尷尬,他原本想吃完了悄悄走人,賴過去算了,想不到現在就要付錢,他哪裡有錢?穀風看了許重的表情,頓時明白了情況,從自己懷裡取了一錠銀子,道:“許道長的錢我給了,也不要你找,莫說廢話,去吧。”
那女人頓時笑眯眯的看了穀風一眼,然後再看許重時,眼光就很是鄙夷,嘴裡道:“哼,要不是這小哥兒,臭道士等着挨老孃的馬勺吧,想來我這裡吃霸王餐,也不在這城裡打聽打聽,我百里嬌是好欺負的嗎?”說着撇撇嘴走了。
許重道了謝,穀風擺擺手道:“這算得了什麼?不值一提。倒是在下好奇的很,這周邊百里內我都曾遊過,沒見一處道觀,不知許道長在哪裡修行?”
許重笑道:“貧道不是本地人,乃是聽說離此幾百裡外有一座五柳觀,道法昌盛,因此想要去看看,拜訪一番,走到這撫遠城,覺得肚子餓了,便想來吃上一頓,想不到在此遇到了兄臺,到讓兄臺見笑了。不知兄臺是哪裡人?聽兄臺說話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怎麼到了這苦寒之地?”
穀風聽了沒有任何反應,看來並不知道五柳觀是什麼地方,只是笑道:“許道長說的不錯,我家在東海游龍島,到此只是爲了遊歷一番,順便辦些小事。”
許重哦了一聲,臉上沒動聲色,心裡卻是一驚:“東海游龍島?居然是海外修仙者,聽說我大梁所在的陸地三面環海,海外多有仙島,靈氣極其濃郁、各種天材地寶層出不窮,修士衆多,甚至比我大梁修士還要強大,不知這游龍島是怎樣的一番景象,有時間倒要去見識見識,對我修煉當是大有裨益。”
這麼一想,許重頓時對這穀風興趣大增,言語間也就變得親熱了許多,兩人一時相談甚歡,在許重刻意奉承恭維下,穀風甚至把許重當成了知己,只在心中暗歎:“難得遇上一個對心情的人,可惜這許重只是個凡人,不然定要請到家中才好。”
許重偷偷的用神識查探了一下穀風的修爲,發現穀風和自己修爲差不多,都是培元初期。因爲影斧的關係,穀風也並沒有任何察覺。
到了培元期後,許重發現自己的神識居然可以不着行跡,如果不是刻意爲之,即使修爲比自己高的人也很難發現自己的神識波動。
轉眼已過了近一個時辰,兩人吃的差不多了,穀風站起身來,對許重道:“今日和許道長相識,我甚是高興,臨別之際,也無他物相贈,我家中雖不是道士,但也長於煉丹,我這裡有一粒龍涎丹,頗能安神氧氣、延年益壽,便留給道長當個念想吧。”
許重接過了那龍涎丹,正要說話,突然感到從遠處傳來微弱的靈氣波動,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暗道:“今天倒也真有意思,只是無意中出來出頓飯,居然接二連三遇到修士。”
穀風顯然也發覺了靈氣的異常波動,一步跨到了小店門口,神識瞬間覆蓋了出去,而後回頭對許重道:“許道長,我要走了,你們道家講究緣法,如果有緣,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保重。”說着擡腳離開了小店。
許重又在小店中待了一會兒,想了想,將還剩下的菜都吃了個精光,又倒了倒酒壺,確定裡面一滴酒也沒有了,這才拍了拍肚皮,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小店。到了外面,走過了一條街,然後踏上金柳盾向西南方飛去。
許重走了之後,那百里嬌從後面出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子,恨恨的罵道:“兩個都是餓死鬼託生的,一看就是窮樣,哼,早晚撐死你們兩個!”
許重放出神識感應着遠處的靈氣波動,控制着金柳盾全力飛行,只是一來許重法力還弱,二來金柳盾本來不是飛行法器,速度自然也快不到哪裡去,因此足足飛了小半個時辰,才明顯感到法力波動強了起來。
“看來有人鬥法,估計肯定與那穀風有關,不然他在海外呆的好好的,來這裡幹什麼?嗯?一共是三股法力波動,差不多都是培元初期,那穀風單獨一人的話,估計對付不了,我要不要去幫他一把呢?”
許重放慢了金柳盾的速度,暗暗思忖:將來如果自己要去海外遊歷,有個朋友的話要方便的多,幫是一定要幫的,不過不能現在就幫,要等穀風到了緊要關頭纔好,一來錦上添花畢竟不如雪中送炭,二來他也就不會怪罪自己隱藏了修爲。
想到此,許重慢慢的向靈氣波動處靠近,到了一個山谷上空時,神識已經發現鬥法的三人正在山谷中,其中一個正是穀風。許重控制金柳盾小心的藏在一個山頭後面,觀看三人鬥法。
鬥法的三人都御器飛在半空,穿着一樣的藍色長衫,穀風手中託着一個展開的畫軸,不時從畫軸上幻化出龍虎之類的神獸朝對面兩人撲去。
對面兩人一男一女,男的手中拿着一管簫,從簫口處不斷閃出光華匹練擋住穀風畫軸中的神獸,女的坐在法器上正撫着一張琴,這女子手指靈動,每波動一次琴絃,就有一把光刀化出劈向穀風。
看情形穀風很吃力,已經落在了下風。
那女子忽然住手叫道:“三師兄,你也看到了,你一人不是我們的對手,你何必苦苦相逼?只要你放過我們這次,我們就從此遠走高飛,定不連累於你!”
穀風道:“七師妹,你們只得到了半塊乾坤挪移令,能走到哪裡去?實話告訴你,除了我和大師兄、二師兄之外,師父已經出關親自趕來擒拿你們二人,若是現在就交出那乾坤挪移令,再向師父認錯,我和大師兄等人都會幫你們求情,師父念及師徒一場,也許放過你們也說不定,不然恐怕後悔莫及!”
那執簫的男子神情很是激動,大叫道:“什麼師徒?那老賊對我們哪有什麼師徒之情?要不是他要拿若琳當鼎爐,我們怎麼會出此下策?若琳,不用說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們死!否則被老賊捉住,比死還不如!”
若琳嘆了口氣道:“松煙,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至於如此……三師兄,既然你不肯放過我們,小妹也是沒辦法,得罪了!”
那松煙和若琳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濃濃情意,二人渾身法力突然膨脹了起來,而後雙雙端坐。
穀風一看叫道:“你們竟敢如此!真當我拿不下你這兩個叛逆嗎?”說着突然將手中畫軸一拋,那畫軸憑空飄在空中,穀風猛地大叫一聲,身體突然從頭上開始撕裂開來,而後竟然一下變成了三個穀風。
許重看的一呆,心中驚訝不已:“想不到天下還有這樣的法術,這,這是怎麼做到的?那海外修士果然非同凡響!”
三個穀風分別站在一角,將松煙和若琳外在了中間,而後三個穀風同時伸出一指,三道清光瞬間擊中飄在空中的畫軸,那畫軸頓時變大了不止一倍,而後飛到了松煙和若琳兩人的頭頂,無數的神獸從畫軸中奔涌而出,一時間虎嘯猿啼、龍吟鳳鳴之聲不絕於耳,無數光柱、烈焰之類朝松煙和若琳兩人擊去。
許重看了倒不如先前驚奇,這和他的骷髏幡差不多,只不過骷髏幡中涌出的是陰魂厲鬼,畫軸是各種神獸罷了。
松煙和若琳又互相看了一眼,松煙道:“想不到那老賊連視如珍寶的分身丸也捨得,看來咱們今天難逃此劫了。若琳,你怕不怕?”
若琳伸手摸了摸松煙的臉,深情道:“你不怕,我怎麼會怕?不管到哪兒,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了。只是今生無法與你長相廝守,覺得不甘心啊!”
“你我都沒破人禁,能入輪迴,今生不能相守,來世我們還要一起。”
“生生世世我們都在一起,沒人能分得開!”
隨着兩人訴說,兩人身上都涌起一層光罩,而後兩個光罩化成一個光罩,一時將神獸的攻擊擋在了光罩之外,而後兩人一吹簫、一撫琴,整個山谷中頓時響起悽婉的樂聲。
許重雖在遠處,但也漸漸沉浸在音樂聲中,突然腦中一痛,隨即一股清涼之意流遍全身,許重這才悚然一驚,再不敢大意,只是守住心神。
穀風在音樂中心處,自然受到的影響更大,但每當他快要失去意識時,從身體邊緣便會傳來劇痛,這才勉強保持了清醒,暗道:“這簫、琴和鳴果然威力巨大,若不是師父賜給我一粒分身丸,恐怕早被迷了心智,一旦被迷了心智,恐怕不死也得變成一個白癡!”
天上的畫軸此時受到音樂聲的影響,不但大小恢復了原狀,而且發出的光芒也變得暗淡,甚至有些搖搖欲墜。三個穀風突然同時大吼了一聲,而後開始不斷的變大,最後成了三個巨人,接着各自伸出一手,牢牢拽住了搖搖欲墜的畫軸。
許重可以清晰的看到從三個穀風身上涌出大量清光進入畫軸之中,那畫軸頓時光芒大放,又變大起來,而後三個穀風同時一振畫軸,畫軸中的圖像頓時一變,接着從中射出四個光點,一黑、一黃、一紅、一青,四個光點一起朝下面的光罩射去,只聽轟隆一聲響,三個穀風都恢復了正常大小,畫軸也消失不見,接着三個穀風身影一陣顫動,又合成了一個穀風。
松煙和若琳周圍的光罩也已經徹底被破掉,兩人七竅中都滲出鮮血,松煙手中的長簫已經斷爲了兩截,若琳的琴絃也繃斷了數根。
穀風面色慘白,道:“五師弟,七師妹,趁着此處還只有我一人,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若是現在交出那對你們毫無用處的乾坤挪移令,我保證在師父面前求情,饒你們不死!”
松煙看了若琳一眼,露出苦笑,道:“三師兄,若不是老賊給你那萬寶畫軸和分身丸,你怎麼是我們的對手?”
穀風點點頭,道:“不錯,五師弟,咱們師兄弟中,原本就是你和大師兄法力最高,我卻連七師妹也是不如。不過這又如何?”
“是啊,這又如何?我們終究還是逃不過。不過,那老賊得罪了陷空島主,想靠着這乾坤挪移令逃之妖妖,哼哼,做夢!我們就在地下看着他怎麼死!”
松煙說着突然全身光芒大作,然後猛地撲向穀風,口中大喝道:“若琳,快逃!”
若琳眼中流出兩行眼淚,只是眼淚卻是紅色的,口中喃喃道:“你死了,我怎會獨活?既然毀不了,也不能讓你們找到!”說着突然朝許重的方向拋出一物,那東西劃過天際,帶起一道紅光,許重一見突然猛一揚手,那東西頓時速度快了不止一倍,被許重牢牢抓在手中。
許重顧不得看,立即將到手的東西收進了儲物袋中,而後控制着金柳盾全力向五柳山的方向飛去。
原本許重是想等穀風危急時出手救他一命,然後和他攀攀交情,但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許重自然知道那乾坤挪移令雖然只有半塊,但也是一件難得的寶貝,聽名字也知道,這寶貝肯定是一件能夠遠距離瞬移的法寶,偏偏若琳將這寶貝拋向了許重的方向,許重得到之後自然立時改變了計劃,只要找到另外一半,靠着這寶貝就能在瞬間遠離危險,等於多了一件保命的法寶,再要留在原地等着人家要,那豈不就是傻子?
穀風一看若琳拋出一物就知道不好,但這時松煙已經撲到,並且全身開始放出強烈到了極點的白光,穀風知道這是松煙在自爆元神,剛要躲開,後面若琳已經同樣全身放出強烈的白光逼了上來,穀風大吼一聲,那萬寶畫軸又出現在空中,然後一卷將穀風卷在其中,接着兩聲巨響傳來,山谷中只剩下殘破不堪的萬寶畫軸還飄在空中。
悲催的九斤,求各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