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再見了,方湛
任別人說得多麼詳細,可不親自看上一眼,總也不能放下心頭的疑慮。
葉棉隨喬安娜一起去認屍的時候,還想着如果那不是小埃本身的話,她到底該不該說實話。若承認的話,喬安娜勢必不會放手,在密黨的追查之下,難保不會揪出小埃來。可如果替他敷衍過去,卻又不能不計較他的身份,畢竟按照喬安娜的論調,他是魔黨刻意插進來的臥底。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葉棉卻不得不承認,她實在是多想了。
小埃靜靜的躺在擔架上,安詳的閉合着眼睛,銀色短髮柔順而服帖。
單就這麼看上去,倒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聽說他“死”的時候,正遭到喬安娜手下緊迫的追擊,可即便如此,他的面容上,卻一如往常平淡如水,看不出一絲緊張。
看着小埃的屍體,葉棉的心緒卻沒有一絲起伏,只覺得他的死亡如此缺乏真實感。
“是他麼?”喬安娜從來也沒注意過這人,更別談認屍了。
“是。”葉棉平靜的回答道。
喬安娜點點頭,卻是讓手下將屍體妥善的收好,只等着竊取了溫永寧教授那邊的實驗數據,再來對比是否是本人。畢竟認屍這事,說到底靠的是外表,偶爾還依靠一種玄妙的感覺,準確率卻是不高的。
突然失去意識?
這個解釋委實沒有一點可信度,至少喬安娜是不信的,她寧願相信對手手段高超,而自家下屬腦子被驢踢了。
若換做是殺手間諜一類的,或許還有可能是死士。可小埃明顯是光腦領域的高端人才,這種才能並非是單純靠時間和資源去堆砌出來的,對天賦的要求太高。任誰也捨不得將這樣一個人當做棄子。
不過就算這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對於喬安娜來說,也只是一個插曲。
最最緊要的,卻還是將葉棉帶回去。
“我訂了凌晨四點的航班。”喬安娜並不是徵詢葉棉的意見,而只是下達一個通知而已,她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你還有……三個小時。有什麼沒有解決的事情,就儘快吧。”
“……用必要這麼倉促麼?”葉棉對於她的獨斷專行有點兒不滿,並不打算順從的樣子,“就算要離開。可我手續都還沒辦呢……”
“根本沒打算再回來的人,還辦退學手續幹嘛?說起來,那個編號007也是可以直接走人的吧?就你多事耽誤了那麼幾天。有必要繼續在這兒浪費時間麼?”喬安娜毫不在意的反問道。反正她手上有足夠的籌碼,不怕葉棉不妥協,“如果你不要他的遺物,這一趟不去也罷。過幾天我們直飛西聯邦就是了。”
葉棉不甘心的瞪了喬安娜一眼,她知道這個女人說到做到。決計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只能悶悶道:“我知道了。”
東西多半是在臨安市葉家主宅裡,可只知道大概的方位,單靠自己,葉棉卻是拿不到手的。縱然她認識葉檀,可要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身份。卻也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退一步說,即便葉檀不懷疑,他也可能根本不知道葉橡的遺物到底藏在了哪裡。
畢竟在葉家的歷史中。誰也不知道葉橡還有一個妹妹的。
三個小時,還是半夜這麼個時間,着實做不了多少的事情。
葉棉思忖了幾秒,學生會的衆人是沒辦法一一告別了,只能撿着方湛這個最彆扭的傢伙先解決了。都是要走的人了。大家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她可不希望最後的印象。永遠停留在不歡而散。
所以方湛的公寓裡,突然多出了一個人影。
她雖沒有刻意的銷聲匿跡,可奈何本身行動起來就悄無聲息。
輕輕巧巧、熟門熟路的落進窗戶時,m12率先掃描到了她的存在,電子眼的藍光閃了閃,然而認出是葉棉,又默默的放下警戒,重新回到待機狀態。
方湛晚了一些,可當有人靠近他牀邊,他還是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閉着眼睛,手纔剛剛摸到枕下的光子槍,卻被人提前發覺,不輕不重的握住了手腕。
那手指的觸感輕柔,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有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
方湛睜開一雙清雪般的眼睛,看着幾乎近在咫尺的葉棉,語氣裡沒有一絲感情:“你怎麼在這兒?”
“你不接我的通訊,我自然只能來找你了。”葉棉雙手撐在方湛的兩側,幾乎是半匍匐在他身上,離他的下巴只一釐米不到的距離。
葉棉在心裡嘆息一聲,若非喬安娜三個小時的限時,她也不至於這麼突兀的登堂入室,大半夜的擾人清淨。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她完全可以慢慢來,也不至於用這麼激進的方法了。
方湛微微皺起眉頭,靜靜的看了她半餉,卻只覺得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是哪兒的問題。
“臨走之前,幫你一個忙好了……”葉棉的瞳孔劃過一絲暗紅的流光,“算是我的賠禮道歉了。”
方湛一看到那抹暗紅,突然的意會過來,只怕葉棉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變成血族了……可還沒等他掙脫這個詭異的姿勢,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定住了,甚至連張口都不能。
爲了方便自己的行事,儘快的解決方湛的問題,葉棉可不希望他胡亂的掙扎,浪費自己的時間。
葉棉的視線緩緩的、從頭到腳的掃視過方湛的身體,那目光如此直接,直讓方湛覺得全身涼颼颼的,好像在她面前,一絲遮掩也沒有一般。
事實上,在葉棉的眼裡,他已經被解剖了個乾淨,每一條血管與靜脈,都梳理得清清楚楚。
連帶着經脈裡涌動着的異能,彷彿也感覺到了這股危險的窺視,慢慢的騷動起來。
方湛連話也說不出,唯有一雙眼睛還能轉動,此刻看着葉棉放肆的打量,只覺得一陣惱怒,或許還夾雜着一絲別的什麼……只是他來不及細想,眼神化作一寸寸冰刀,彷彿這樣便會逼得她退後一般。
熱度緩慢的爬升上他的臉龐,讓原本冷峻的容顏染上一絲紅暈,形成一種詭異的反差。
身體裡彷彿有無數只螞蟻在緩緩的爬行,速度很慢,也並沒有太多的痛感。然而那種麻癢的感覺漸漸積累起來,幾乎折磨得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反而比蟲蟻的齧咬讓人更難以忍受。
可是此時此刻,身體都由不得他做主,這已經不是忍不忍得了的問題了,而是打碎牙齒也只能吞到肚子裡。
彷彿醞釀到了葉棉滿意的程度,她緩緩的傾身,貼近方湛的脖頸。
這是第一次,她在清醒的狀態下這麼做。
雖然葉棉已經可以自如的控制自己的獠牙,可到底還有些抗拒,又有點兒陌生。
她在方湛的脖子旁磨蹭了半天,偏生業務不太熟悉,自己冰涼的嘴脣和鼻尖,反覆與方湛滾燙的血管摩挲着,許久找不到門路,倒是讓人難爲情得緊。
這樣也太丟人了!
葉棉在心裡憤懣道,乾脆心一橫,一閉眼一咬牙……
——呃,扎歪了。
那麼粗的大動脈,她都能找錯位置……不過方湛也不清楚他們血族咬人的流程,葉棉裝作若無其事的收回獠牙,擡起頭來,眼珠子轉動了一下,觸到方湛略帶羞怒的神情,目光一掃而過,又轉到他的脖子上,瞄準了大動脈的位置,而後準確的出擊。
一股滾燙微鹹的液體涌入脣齒間,葉棉閉上眼睛,認真的感受着方湛體內異能的走向。
她的感知順着脈絡一點點的摸索過去,將一個個的小疙瘩捋順了,又打壓了幾絲亂跑的支流,將偏移的電系異能全都趕回原位,又剷除掉不安分的分子。
這夥計做起來既細緻又繁瑣,葉棉沉心靜氣,專注於此,不讓自己的思緒跑到別處。
而被動接受的方湛,他什麼都不能做,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葉棉就沒辦法顧及了。
若只是本能的吸血,倒也不費什麼勁兒。偏葉棉做得生澀,又別有目的,因而耗時特別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異能亂竄的麻癢,又變成了一股輕微的撩撥,若有似無。脖頸處冷與熱反覆交替着,彷彿拔着河,爭取着領地的所有權一般。
等到葉棉梳理完畢的時候,只看到方湛皺着眉頭,閉上眼睛沉睡了過去。
他的臉色略帶蒼白,明顯是失血太多的模樣。葉棉想一口氣解決他的暴動問題,其實是一個大工程,就算她儘量掌控着血量,可在梳理的過程中,難免會需要血液的流動來引導。一來二去,她自己倒也喝了個饜足,但方湛卻是差點了被她榨乾了……
葉棉尷尬的站起身來,繼續掃描了一下他的狀態,確定只要休養一下就好。
擡手看了一眼時間,自己還得趕去登機,只怕沒時間能夠等他醒過來了。
說是來道歉的,可又沒跟方湛解釋清楚,就這麼硬生生的將他給“強”了……也幸而他這會兒已經昏了,不然自己該怎麼拉下一張老臉去解釋啊……
葉棉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方湛的睡顏,退到窗邊,輕聲的道別:“再見了,方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