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啄木鳥酒館
信封是純白的顏色,表面並沒有一個字跡。
方湛接過信件不久,就着人喚來了徐少校,吩咐他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葉棉指定的地方。方湛既沒有多說,也沒有多問些什麼,這讓葉棉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並不是不信任方湛,只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並不想動用到葉家家主的權利。她寧願這永遠就是個秘密。
等到徐少校回來以後,轉呈上了一個密閉的小盒子。
葉棉拆開不過半指長的小盒子,裡面只存放着兩隻隱形耳機,纖小玲瓏,極爲隱蔽。
葉棉將它塞進了耳朵裡,只覺得這兩隻的設計極爲舒適,即使堵進了耳朵,稍微適應上一小段時間,便覺得和帶上之前也沒什麼兩樣。
一旦遇上了葉棉的目標,耳機便會及時將消息傳送過來。而如若沒有任何消息的話,那麼就會在某個固定的時間通報一聲,以表示事情沒有任何進展,而非耳機壞掉的緣故。
隱藏在暗地裡的人似乎很是沉得住氣,一連幾天,葉棉都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可是那些人可以等,自己卻不能這樣永無止盡的耗下去。
既然“葉棉”始終沒有下落,她只能從其他地方下手……比如“葉棉”認識的人。
而距今所知道的,也只有一個罷了。啄木鳥酒館的酒保,一個長着紅棕色捲髮、滿臉雀斑的男人。
按照方湛的說法,“葉棉”和這個酒保似乎頗爲熟稔,只不過聊得來,不代表着那人知道的訊息很多。不然的話,在當初遇見方湛的時候,“葉棉”又怎麼可能將人帶到啄木鳥酒館去?
但到底是一個突破口,即便不能直接探知“葉棉”的下落或氏族。但通過旁敲側擊的方式,或許可以獲得許多隱藏信息。
葉棉不會直接找人去問,因爲如果酒保與“葉棉”真的是朋友,只怕不僅不會說實話,相反還會心生警惕、故意誤導。
她要做的事情,其實有點兒以牙還牙的意思。
既然“葉棉”可以冒充她,她又爲什麼不能冒充回去呢?畢竟她們是那樣的相像。
——當然,安代爾親王之前從未接觸過葉棉,所以能夠輕易的被糊弄過去。而這個酒保是近距離接觸過“葉棉”的,所以想要親自上場。從他那兒套話出來,難度要大得多。
葉棉只能再一次慶幸,還好她有作弊器。
話說回來。堂堂十三聖器之一的魂戒,屢屢被她用來糊弄普通人……這未免有點兒殺雞焉用牛刀的味道。
作爲和另一個“葉棉”有過接觸的重點觀察對象,雀斑酒保的作息被葉家的勢力摸得很透徹。啄木鳥酒館的工作是輪班制的,所以雀斑酒保不會每天都在哪兒。
而葉棉決定的時機,則是夜晚酒館生意正好的時候。
一來夜裡的酒館人來人往。加之夜色昏暗,自己就算進去,也不會顯得突兀、引人注意。
二來生意多了,酒保的心思便會分散開來,自己的行徑就算有些奇怪,也不至於引起他太多的關注。
在確認過另一個“葉棉”始終沒有出現在那附近、而且酒保的通訊器裡也沒有奇怪的信息。這一日的夜裡,葉棉換了一身夜場的行頭,便打算出門活動。
然而沒想到的是。等她換好了一副,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卻看見方湛正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副等候已久的模樣。
她之前並沒有與方湛細說,但徐少校原本買來的衣服裡。不會有這麼不正經的裝束。所以爲了弄到這一身行頭,就不可避免的與方湛提了幾句。
葉棉雖然沒有說去做什麼。但聰明人,從來就不用多說。
她還遲疑在那兒,半餉沒開口,方湛清雪一般的眼眸就已經掃過去,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可以走了?”
——呃,原來是真的在等她麼?
“你怎麼……”葉棉遊移不定的看着他,“這件事,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的。”
“可是你根本就沒有去過那兒,不是麼?”方湛打開門,不由得她抗拒的先一步走出房間,“你知道的一切,都是通過我的敘述。雖然我也只去過一次,但相較起來,卻比你熟悉得多。至少我能順利的找到地方,也能很快的找到目標人物,而在你露出破綻的時候,又能夠及時的提醒你。”
“你有沒有想清楚,要以什麼樣的理由去那兒?”方湛微微偏過頭,逆光之下,側臉的棱角越發分明,“久別重逢的戀人,怎麼樣?”
“哈?”葉棉剛隨在他腳步後面,跨出房間,猛然聽到方湛的話,不由得疑心是不是她一不小心邁到了異次元?
她幾乎以爲那是自己的錯覺,可方湛的目光還是微偏的看向她,似乎並沒有玩笑的意思。
——還是他說冷笑話的時候也這樣嚴肅?
然而最後,葉棉不得不承認,方湛的眼神認真之極,一點兒都不像是在說笑。
他好像覺得這是稀疏平常的事情。爲了達到目的而假扮情侶,對此方湛並不覺得難爲情,反而坦坦蕩蕩。這樣子的表現,倒是讓葉棉覺得自己有點兒自作多情了。
這回方湛自己擔當了司機,將懸浮車開到了酒館附近的街道。
而啄木鳥酒館所處的巷道,因爲並不算寬闊,所以沒有架設懸浮車道,一般車輛都開不進去。
葉棉帶着誇張的眼睛,繫着一條雲煙般的紗巾,遮掩住自己的口脣。整張臉都被這些東西給遮蔽了大半,之前照鏡子的時候,她可是確認過了的。
誰知道一跨出懸浮車門,耳朵裡就傳來“嘀”的一聲:“注意注意!目標人物出現在第十九大道上……注意注意!目標人物正在往啄木鳥酒館移動……注意注意!嗶……”
葉棉囧然的解除耳機裡的警報,不禁佩服起葉家情報工作的到位。
她裹成都這樣子了,竟然還能認得出來?
有些還昏暗的巷道之中,迷離的燈光從一扇小門中透出來。遙遙的便有薩克斯的聲音傳來,空氣中也瀰漫着一股微醺的味道。各種不同的酒精醇香混合在一起,似乎顯得越發的迷醉起來。
葉棉一時不查,原本與她並肩的方湛,不知道什麼時候微微上前了一步,正轉過身來,向自己攤開一隻手。
她懵懵懂懂的看向方湛,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那些彩色的、低靡的燈光,打在方湛的側臉上。似乎讓他的輪廓柔和了不少。
高高的鼻樑,在臉上落下疏淺的陰影,他的眼眸流轉不定。褪去了平日裡的凜然冰雪,彷彿是阿爾卑斯山腳的春天,雪水初融,潺潺成一徑溪流。
“還不快過來?”冷泉一般的聲音滑過耳際,眼見着葉棉久久沒有反應。方湛終於提醒道,“我們不是情人麼?”
——所以不牽手、不挽在一起會顯得很奇怪的啊……
葉棉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她似是被蠱惑了一般,下意識的聽從了方湛的指令,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方湛攤開的手心之中。
她的體溫永遠是那麼的寒涼,可是卻被一團灼熱的火給團團包裹住了。燒得她有點兒不清醒了。
又或許是她的酒量太差,所以連沾着酒味的風,都能將她灌醉吧?
恍恍惚惚的被方湛牽引着。踏進啄木鳥酒館的大門。裡間似乎又換了曲風,原本悠揚的薩克斯,此時又換做了錯落有致的打擊樂器,架子鼓的聲音“咚咚咚”的落下,彷彿敲在了每一個人的舞步和心臟上。震得人頭腦昏沉。
裡間比外面要溫暖得多,不知不覺的。葉棉的眼鏡和圍巾都被方湛給解了下來,搭在了另一隻手臂的臂彎間。
“may?你怎麼來了?”
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滿臉雀斑的酒保剛和客人聊完,一抽開眼,便瞧見了葉棉,還有她身邊多出來冰雪一般格格不入的男人。
“哦你是……”酒保睜大了眼睛,看起來詫異極了。雖然他已經不太記得方湛具體的模樣,但卻深深的記得那是一個長相極爲英俊的東聯邦男人。尤其這會兒,他還是跟着葉棉一塊兒進來的,所以輕易便能想起那一日的事情。
方湛一邊對酒保有些冷淡的點了點頭,一邊不經意的捏了捏的葉棉的手,想將她從晃神里拉回來。
方湛的臉側向了葉棉的方向,眼眸低垂,神色忽而的柔軟起來。酒保在一旁目瞪口呆,看了看這兩人之間圓融的氣氛,又掃過交握着的雙手,終於腦補出了方湛想要的結果:“你們……哦我的天啊……may,你是和他在一起了麼?”
may這個名字,對於葉棉而言太過陌生。不過在方湛的提醒下,她終於是反應了過來,對着酒保扯出一個有點兒恍惚的笑容:“呃……是啊……”
她落座在吧檯前的轉椅上,自知演技不行,正打算將右手的指環展示出來,迷惑住這酒保。
然而當她擡起右手,想裝作不經意的放在吧檯上時,才發現她帶着方湛的手一起放在了吧檯上。
原木底色,襯着一大一小兩隻交疊在一起的手,到像是專程對着酒保曬幸福一樣。
只不過還沒等酒保有什麼反應,葉棉就彷彿受到了驚嚇一般,猛地擡眼看向方湛,卻收穫到方湛的對視和微笑……
葉棉的腦子轟的一響,都覺得自己的手開始哆嗦了——
方湛……方湛他,他真的沒吃錯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