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揪出兇手

不得不承認,君寧天委實是個雷厲風行的男人。

明疏影昨兒個才把事情交託與他,今日早朝過後,他的手下就將一個少女直接押到了她的跟前。

明疏影一看,簡直嚇了一跳:這不是前幾天跪在雪地裡的那個小宮女嗎?!她爲何要害自己?!

後來一問才知,此女乃是沐儀的遠方表親,兒時承蒙沐儀一家的照拂,同她那沐儀表姐感情極深。誰料世事無常,沐家舉家被髮配邊疆,她最最敬愛的沐儀表姐意圖逃脫,卻在半路上遭賊人凌(和諧)辱,多番打擊之下變得神智失常,最後瘋瘋癲癲地投湖自盡。身爲打小與之親近的表妹,她悲憤之餘,內心更是燃起了復仇的火焰。於是,她隱瞞了自個兒的身份,不惜以身犯險,藉着宮中招募新人的機會矇混入宮,爲的,就是要讓那罪魁禍首血債血償。

耳聽碧玉年華的少女聲聲控訴着高高在上的攝政王,明疏影算是明白了,自己和冬苓都不過是其報復君寧天的工具罷了。

她神色複雜地看了少女幾眼,又眸光一轉,望向一旁面不改色的君寧天,見他始終冷冷地斜睨着怒目圓睜的犯人,便心知他根本就不爲所動。

也是,興許在犯人看來,他是害了她至親至愛的兇手,可在他君寧天的眼裡,自己無非是依據法理,懲治了犯上作亂的逆賊而已。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昔日看似業已了結的那一場風波,竟是在暗中埋下了不容小覷的隱患。

明疏影不置一詞地看着少女被兩個侍衛拖下堂去,聽她一路上仍是罵罵咧咧、歇斯底里的,心裡突然覺得有些堵得慌。待到人總算是離得老遠了,耳根也總算是清淨了,她才皺着眉頭注目於面無漣漪的君寧天,問他有沒有搜出毒(和諧)藥乃至解藥。

“皇上認爲,此女會蠢到下了毒還特地備好解藥麼?”

“那毒(和諧)藥呢?”

明疏影早已習慣了男子這等明嘲暗諷的說話方式,也不計較,這就直奔主題。

她看到君寧天少見地沉默了片刻。

“被她毀了。”

“什麼?!”

女子聞訊霍然起身,看着男子不緊不慢地與她四目相接。偏偏那那氣定神閒的態度,登時就叫她冒了火。

“攝政王!此番朕與冬苓乃是被你牽累,攝政王就一點兒也不覺得歉疚嗎?!”因心焦和義憤而口不擇言,明疏影話剛出口就後悔了。

她居然跟他說這種話……跟他這樣一個冷情的男人說這種話,又有何用?!

女子微喘着氣看向別處,竭力讓自個兒冷靜下來。

“朕……不該朝攝政王發脾氣……”可是,冬苓體內的毒要怎麼解?

女子目光閃爍、心急如焚之際,男子卻在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的臉。

頭一回看到她如此激動——就爲了那個叫“冬苓”的宮女麼?

對着氣息不穩的女子審視了一小會兒,君寧天不慌不忙地接過話茬,說:“宮女冬苓救駕有功,自然不該枉死。臣定會好好拷問那個女子,讓她吐出毒(和諧)藥的配方。”

突如其來的轉折一出,令明疏影稍稍一怔。而這細微的表情變化,自是沒能逃過君寧天的法眼。

“怎麼?皇上同情她?”

明疏影回過神來。

“沒有。”那少女爲復仇而草菅人命,害得冬苓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她實在沒法對其生出憐憫之心,“只是……忽然有種‘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感覺。”

話音落下,君寧天斂了適才的神情,沒再接話。

一個時辰後,明疏影沒能等來好消息,卻收到了那宮女自裁身亡的噩耗——她不願將毒(和諧)藥的方子告知與君寧天的手下,更不願繼續活着受其羞辱,因此便主動走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一了百了。

明疏影一瞬覺得天旋地轉。

死了……死了?!那冬苓怎麼辦?!她的毒還沒解呢!

事已至此,太醫只得退一步而求其次,說是把所有能想到的藥引都拿來試一試。

“試?不會有什麼危險嗎?”

聽了女帝與常人無異的問話,太醫險些就想擡起腦袋看一看她了。不過,他還是及時告誡自己,不該管的不管,以免知道太多、人頭不保。

“回皇上的話,試藥引的確會給冬苓姑娘的身體造成負擔,可事到如今,也唯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明疏影皺着眉頭默默聽罷,也只能點了頭。

自這天起,痛苦的呻(和諧)吟便成了少女房裡每日必有的動靜。明疏影雖是貴爲一國之君,卻日日守在侍女冬苓的牀邊,或是抓着她的手輕聲喚她,或是按住她的身子不讓她胡亂動彈,又或是躬身替她擦拭額頭上的冷汗……那悉心照拂的模樣,儼然是個日夜擔憂着妹妹的姐姐。

對此,太醫不敢多說什麼,幫着一道照顧冬苓的楚聶多次勸解,也是無功而返。他知道,主子定然是覺着,冬苓此次乃是桃代李僵——替她受了這份罪。加上主子本就寬厚仁善,自然是放心不下冬苓,所以怎麼勸都不肯聽。

夜深人靜之時,她甚至喃喃地問楚聶,等冬苓這回熬過去了,她要不要把他們倆一道送出宮去,讓他們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楚聶聞言,一時間有些發愣,不明白主子挺堅強豁達的一個人,怎麼就因爲這一次的事,生出了這般近乎消極逃避的念頭。

他當然無法知曉,許多年前,明疏影還是明疏影的時候,她的奶孃也曾因爲她的緣故而身陷險境——往事歷歷在目,不幸再度上演,她自是免不了心生惶恐,不想再連累真心待她的家人。

也不曉得這些年過去了,奶孃是否安好?

明疏影輕輕晃了晃腦袋,揮去了腦海中油然而生的憂思。

眼下冬苓尚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她又有何心力去考慮那無法實現的念想?

似有似無的喟嘆聲中,又是一個漫漫長夜。

所幸蒼天垂憐,這樣煎熬的日子並未持續多久,兩天後,冬苓終於醒了過來,太醫凝神替她號了脈,說是藥引找對了,她體內的毒素已經去了七成,接下來只需靜養調理,便可恢復如初。

聽此佳訊,明明疏影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可誰人能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後院是安穩下來了,前庭卻突然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