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再看了顧今息一眼,殷逸心中輕嘆,既然你不想離開,那麼,就留下來吧……
殷逸驀然轉身,冷聲道:“走!”
曉春暗自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垂首跟上前去,一主一僕藉着夜色的掩飾離開地毫無聲息,正如同來時一般。
而在牀上的顧今息似乎也是若有所感一般,口中驚呼一身,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的眼神有些發直,愣愣地打量了一遍四周之後,這纔回過神來。
感受着自己肩膀上的餘溫,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方纔的那個懷抱,是真實還是夢境……
她心中一片混亂,一番發泄之後,雖然沒有了想要痛哭流涕的衝動,心中卻仍舊像是籠罩着一片黑雲一般,難受得緊。
不知怎的,顧今息一陣恍惚之間突然想到袁青山離開時的囑咐。
“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只管來找我……”
顧今息長嘆了一聲,看着自己現在這副樣子,今夜怕是別想能夠睡個好覺了。與其這樣愣神發呆,不如找個人一同秉燭夜談一番,想來也是件樂事!
思及此,顧今息不再猶豫,索性將腦中想不明白的煩心事兒都拋到腦後,徑自出了院子,一路向着記憶中袁青山的院子而去……
而此時,袁青山的書房之中,即使是夜深人靜時分卻仍舊是燈火通明。
袁青山端坐在主座上,慕雲霄、柳令春分座兩列,三人一時間都靜默無言,整個書房內都瀰漫着一股濃濃的壓抑氣氛。
袁青山暗自嘆了口氣,早朝之事之後,他就算是完全在慕雲霄和柳令春面前揭開了他的“真面目”,這次邀請,這兩人能夠應承下來,想來也是完全爲了那個所謂的顧今息的消息吧。
三人雖然是各懷心思,但這其中慕雲霄是知道內情最多、也是顧慮最多的人,此時相較於另外兩人,自然也更加的沉不住氣。
一想到袁青山今日是被八王爺帶走的,而八王爺府中又有化作秦青的顧今息……袁青山到了這個時候,突然傳消息給他們,說是有了顧今息的消息,他怎麼想都覺得不對!
慕雲霄深吸一口氣,率先開口:“青山,你叫我們來,到底是有什麼話要說?”
相比於慕雲霄,柳令春的態度則是疏遠了許多,出口的話已然是帶上了一絲諷刺的味道:“袁大人,我看咱們還是有話直說的好,畢竟袁大人現在還要忙着三司會審一事,想來是沒有多少空閒功夫陪我們這兩個閒人的!”
袁青山始終垂着眼簾,將視線定格在自己手中的茶盞之上,輕緩地用杯蓋划着其中的茶水,神情在水汽氤氳之間看不分明。
停頓半晌,袁青山手上驀然一頓,緩緩開口:“今日勞煩二位過府,目的想來家僕已經傳達清楚了。我得到了有關顧今息的消息,想要與二位共享!”
“顧今息”三字一出,慕雲霄和柳令春都猛然提起了精神,慕雲霄更是心裡一緊,下意識地就掩飾道:“今息不是在宮裡好好的嗎?還能有什麼消息?”
袁青山聞言,微微擡眸瞥了慕雲霄一眼:“慕大人也未免太過焦急,我似乎從未說過顧今息不在宮中吧,你又何必急着否認?”
這話一出,頓時讓慕雲霄一陣心驚肉跳,匆忙瞥開眸子,但背後那兩道懷疑的視線卻是讓他感到如芒在背。
柳令春聽了慕雲霄和袁青山的這幾句對話,隱隱覺得兩人之間似乎是有什麼消息在瞞着自己,而且,這個消息還是與顧今息有關的!
如今宮內宮外局勢膠着,柳令春已經在那一晚的宮宴之上出了大風頭,依着柳令春素來的處事風格,這些時日本該是韜光養晦,不讓任何人抓到把柄的,可是……
事關顧今息,他既然碰上了,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柳令春將兩人打量了一番,聲音陰沉着對袁青山道:“既然袁大人是有了消息,又把我二人請到了這兒,這個時候還要賣些關子,可就未免顯得小氣了些吧。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袁大人有什麼消息,直言就是了!”
袁青山點頭,道:“這是自然,袁某今日請兩位來,自然就是要將此事告知的,只是……”
他的話語一頓,頓時將慕雲霄和柳令春的心都提了起來,等着他口中所說出的話。
袁青山心中對二人的焦急心知肚明,卻沒有當即將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反倒是轉而談起了條件。
“我手中確實是握有顧今息的消息,可是……我卻並非是無償將這些消息送到你們手裡!”袁青山一頓,垂眸握緊手中的茶盞,“畢竟我們現在,已經不再是那種可以不涉及任何利益的關係了,不是嗎?”
“青山……”
袁青山此話一出,慕雲霄只覺得心上被錘子狠狠地砸了一下,猛地從椅子上彈跳了起來,下意識地靠前幾步,低聲喚着。
袁青山見此,握着茶杯的手及不可見地一顫,隨即又恢復往常的樣子,只是聲音中卻滿是冰冷無情的味道:“慕大人,你還是叫我袁大人的好,免得有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見袁青山將話說得如此決絕,慕雲霄的腳步和話語倏而頓住,似是支撐不住一般,猛地後退兩步,直到狠狠撞上背後的桌椅,才悵然停住腳步。
他們……終究還是要走到這一步嗎?事情當真就沒有一絲回寰的餘地了嗎?
慕雲霄頹然跌坐回椅子上,神色間隱隱透着一絲慘白的神色,艱難地開口:“好,我明白了……袁大人!”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而出!
袁青山握着茶杯的手已經緊緊地收縮,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衝動,強逼着自己接着道:“很好!既然如此,我們接下來,就來談談這筆買賣!”
慕雲霄此時已經像是失了魂一般,想來若不是爲了顧今息,只怕此刻早已奪門而出,哪裡還有心思同袁青山虛與委蛇些什麼?
柳令春心知他重情,此時必定不欲再與袁青山多言,當即接過話來:“袁大人想要如何做這筆買賣,不妨直說!”
袁青山手上的動作一頓,聲音中帶上了絲絲沉重:“很簡單,以消息換消息!”
柳令春神色微微凝重,謹慎地問道:“不知袁大人,想要從我二人這兒知道些什麼?”
袁青山擡首,正對上柳令春,口中說出的話卻是讓柳令春神色大變。
“我想要知道,當日裡柳大人與顧今息同時調查的兩樁大案,結果,究竟是什麼!”
柳令春心中一震,袁青山在這個時候突然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心中驚疑,可柳令春的話中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絲毫的波動:“袁大人這話我可就不明白了,此案事關重大,早已經是皇榜佈告,天下皆知。怎麼,袁大人竟然還不清楚嗎?”
袁青山抿脣,半晌才吐出那句卡在心口的話:“我要知道的,是真正的結果!”
柳令春怔然,這話……
難道,他真的知道了什麼?
不可能!這事除了他們當日密談的幾人之外,絕對不可能有別人知道,所有的一切案宗,他都已經做得毫無疏漏,絕無可能被人查到什麼!除非……
柳令春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面色頓時黑沉如水。
除非是有人控制了顧今息,從她嘴裡套出了什麼!
思及袁青山最初說的話,柳令春心神一晃,握緊了椅子的扶手,咬牙道:“今息到底在哪兒?你對她做了什麼!”
一旁失神許久的慕雲霄驟然聽到“顧今息”的名字,心中翻涌的情緒似是被徹底點燃,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衝上前去,一把揪住袁青山的領子,將他手中端着的茶水掃落在地。
“你到底對今息做了什麼!就算……就算我們如今不再是兄弟,難道昔日情份,你就當真一點兒都不顧念嗎!”
袁青山本就是一介書生,手上沒有絲毫的功夫,如今被暴怒的慕雲霄控制在手中,根本就沒有掙扎的力氣,只能艱難地喘息着。
喉頭傳來陣陣劇痛,不知是因爲慕雲霄的動作,還是因爲他的聲聲質問……
柳令春未曾想到會驟然間發生如此突變,回神之後連忙上前,試圖將暴怒不已的慕雲霄拉開。
“雲霄!雲霄,你冷靜一些!”
柳令春死死按住此時已經有些失去了理智的慕雲霄,神色間皆是焦灼之色。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自己衝上前去提着袁青山的衣領將他好好教訓一頓,只要一想到,顧今息此刻可能被人私自關押拷問,他就覺得心臟控制不住地一陣收緊!
但是,他不能!
若是顧今息當真是在他的手中,他如此衝動行事,絕不會對顧今息有絲毫的助力,反而會拖累了她!
現在顧今息是袁青山的籌碼,最起碼證明她暫且還是安全的,可若是袁青山出了什麼事兒,顧今息就等同於失去了利用價值,到時候她的安危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