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逸輕笑着搖頭,似嘆息般地道了句:“你啊!行了,今日折騰了半晌,趕緊歇着吧,再敢胡鬧,看朕怎麼罰你!”
殷邐聽了這話,暗自鬆了口氣,心知皇兄這是要離開了,忙識趣兒地躬身道:“邐兒恭送皇兄!”
殷逸原本確實要往外走,但見殷邐這副樣子,反倒是停住了腳步,挑眉笑道:“怎麼,你就這麼希望朕快些走?”
殷邐的笑容僵硬了下,輕咳幾聲掩飾道:“我……我這不是知道皇兄還有別的急事兒嗎?佳人有約,哪裡還能在我這兒待下去?”
殷逸挑眉,還“佳人有約”?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啊……”
殷逸的話中有股陰測測的意味,讓殷邐反應過來自己是說錯話了,竟然將心中的想法就這麼直愣愣地說了出來,忙擺手哂笑道:“沒有沒有,我是說……時間不早了,皇兄日理萬機,該早些休息了!”
殷逸嗤笑一聲,也不去揭穿她拙劣的謊言。
殷邐說的不錯,他確實是“佳人有約”,如今在這百錦宮中耽擱了好些功夫,確實是該去看看那人了……
“行了,少在這兒跟朕貧嘴了,這些日子朕會派人守着百錦宮,你就老老實實地閉門謝客,明白了嗎?”
殷邐心知殷逸如此說話,便是沒有動怒,也就放肆了幾分:“是!臣妹謹遵聖命!皇兄慢走,邐兒就不遠送了!”
殷逸搖頭輕笑,懶得同這個小丫頭計較,擺了擺手,轉身揮袖走出了百錦宮。
了結了這裡的事兒,還有另一個等着他去處置……
“陛下!”
殷逸剛步出百錦宮,就見在宮門外守候了許久的李公公匆忙迎了上來,神色間竟是少有的帶上了幾分慌張的神色。
殷逸心中一驚,難不成又出了什麼事兒嗎?
“如此慌亂,成何體統?”
殷逸冷斥一聲,李公公這才穩住步子,卻仍舊是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喘着粗氣到了殷逸的面前。
來不及請罪,李公公壓低聲音稟報道:“陛下,剛纔蘭瑾傳來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說是娘娘馬上就要回宮了,到時候就要請陛下前去呢!”
殷逸一愣,隨即暗自咬牙。
該死的,怎麼偏偏就是這個時候!
殷逸快步上了轎輦,吩咐向着安慈宮的方向而去,邊問道:“消息是什麼時候傳來的?此時太后到了哪兒了?可是已經回宮了?”
李公公心知事態緊急,不敢有絲毫的欺瞞,連忙回道:“方纔太后娘娘已經回宮,但聽聞皇上入了百錦宮,便說不必打擾,只等您出來之後,再去請安不遲!”
這麼說來,母后是已經回宮一段時間了?
殷逸心中一震,以母后的手段,只怕現在已經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摸得一清二楚了,母后素來最是疼愛殷邐,甚至比之自己這個兒子都要寵溺疼惜上幾分,如今知道殷邐被拘禁百錦宮,還不知道這事兒要如何交代過去呢?
還有,若是母后看出了自己與殷邐之間的小把戲,只怕此事就更加麻煩了!
殷逸有些犯愁地揉了揉額角,無論如何,母后這一關,只怕是不好過啊!
而此時的安慈宮中,太后正一身鳳袍,斜靠在軟墊之上,精緻的妝容勾勒着輪廓鮮明的容顏,依稀能夠看出正值華年時的國色天香。一雙鳳眸微微眯起,看似慵懶隨意,實則眼角處不時流露出冷光,昭示着這位主子此事的心情不佳。
大殿中央,一個太監打扮的人正跪伏在地上,感受着大殿之中越來越冷凝的氣氛,小太監的身形不由地哆嗦了起來。
正當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入內之人目不斜視,沒有看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監一眼,快步從殿外而入,行至太后身邊,躬身低語道:“啓稟太后娘娘,方纔李公公差人來報,皇上已經出了百錦宮,正往安慈宮來呢。”
“是嗎?”太后輕聲應了一聲,撥弄了一下尖長的護甲,眼光瞥過那低俯着身子的人,“哀家問你的,你都已經盡數答完了?”
“是!娘娘明察,奴才絕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這跪在下方的太監,若是殷逸和顧今息看到了,定然會覺得眼熟,這不正是百錦宮的掌事公公徐之見徐公公嗎?
當日太后攜宗族女眷出京暫避之時,便調派了徐公公代爲掌管安慈宮,如今這一回宮,第一件事兒自然就是召來徐公公,將這些日子宮中內外的動作動靜仔細打探了一番。
只是她沒有料到,這宮中的局勢,倒是比她想象中的精彩多了!
“哀家不過是離京幾日,這宮中你方唱罷我上臺,一出出的好戲連臺,沒能看到,還真是一件憾事啊……”
太后的話中聽不出喜怒,一時之間殿內衆人紛紛垂下頭去,都不敢隨意接話,生怕一句話答得不好就丟到了小命。
見衆人這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太后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索性揮手道:“行了,都退下吧,讓哀家一個人靜一會兒。”轉而對徐公公囑咐道,“吩咐下去,陛下今晚要留在安慈宮陪哀家用膳,要他們好好準備!”
“諾!”
徐公公忙頷首,躬身退了出去。
只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了之後,大殿的內室繞出一道身影,手中端着茶杯款步行至太后身邊,雙手將茶奉上。
“娘娘,這是奴婢剛沏好的茶水,用的都是今春剛上供的極品茶葉。陛下孝順,除了自己留了一點兒,其餘的都送到了安慈宮!您快品品,看這茶葉到底如何?”
太后的身子微微向後靠去,放鬆自己的身子依靠在軟墊之上,接過茶水抿了一口,喟嘆着道:“哀家品了這些年的茶水,還是蘭瑾你的手藝最好。”
蘭瑾垂首,恭順地道:“奴婢不敢當,能夠爲娘娘奉茶,是奴婢的福分。這茶水之所以好,是好在陛下的心意,好在進供的茶葉,奴婢可不敢居功。”
再抿一口茶,太后微微皺起眉頭,神情間有些疲倦的樣子。
她已經是這般年紀,就算是保養得再好,依舊是抵不過歲月催人老。不過是從護國寺趕回來而已,竟然就已經抑制不住地有些疲憊了。
蘭瑾見此,忙起身上前,伸手爲太后輕柔地按着頭上的穴位。
太后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那雙爲自己按摩的手,感嘆道:“你啊,也不必寬哀家的心了。這幫孩子們要是有你一半的貼心,哀家也就不必爲他們操勞擔心些什麼了!”
這太后說的話,卻不是一般人能接的。
蘭瑾一邊繼續着手裡的工作,一邊柔聲寬慰道:“娘娘,奴婢所需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服侍您,卻仍舊是不時有所疏漏。可陛下和長公主殿下卻是心懷天下的貴人,所思所想自然不是奴婢能夠相提並論的。娘娘這話,可實在是讓奴婢惶恐呢!”
“什麼心懷天下!以哀家看,根本就是長大了便野了性子了,竟然幹出……”
說到此處,太后驟然住口。
她是一國太后,有些話,就算是再怎麼氣怒,也不能從她的嘴裡說出來。
只是愈是如此,她的心中就越是氣怒難平!
蘭瑾自知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見太后緘默了下來,她也識趣地不再開口,只是爲太后按摩着穴位,安靜地陪在太后的身邊。
這便是她的聰明之處,若是主子要你與她說上幾句,那麼開個小玩笑主子也不會當回事兒,可如果是主子不希望你出聲的時候,你最好是把自己當成一個聾子啞巴。
這個時候若是非要強出頭,自以爲聰明地賣弄些什麼,那可當真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了!
兩人這一安靜下來,室內才寂靜了幾分鐘,就被外間的聲音打斷。
“母后,蘭瑾姑姑,這是在說什麼呢?”殷逸擡手阻止了身邊人稟報的動作,一步跨入,笑着邁入殿內。
“兒子給母后問安,恭祝母后鳳體安康!”
殷逸進殿便是笑着拜了下去,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都已經放柔了三分姿態,母后該不會還揪着他的錯處不放吧?
殷逸的這點子小心思,根本就沒有隱藏的意思,太后哪裡有不明瞭的?
“哼,皇帝要是讓哀家省心一些,哀家自然鳳體安康!”太后沒好氣地嗤了一聲。
殷逸聽得太后此話,心道母后果真是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摸了個透徹,只怕是自己與殷邐的那點子小把戲也統統沒能瞞過母后的法眼吧?
“母后,您聽兒子給您解釋……”
“行了,你與邐兒的那點子小心思,做都做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太后嗤了一聲,雖然話中餘怒未消,但語氣比之方纔卻是稍微緩和了一些,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你勞累了一天了,有什麼話,坐下說吧。”
殷逸無奈一笑,只得先應承下來,在一旁的座位上落座。
太后說完這一句之後,沒有再理會殷逸,轉而對蘭瑾吩咐道:“蘭瑾,你去小廚房代哀家看着些。今日皇上要在哀家這兒用膳,那些人毛手毛腳的,哀家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