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似乎是寵溺的呵斥,只有張語涵能聽出其中的警告意味。
她也是個知進退的,當即見好就收,畢竟真的惹怒了殷逸,可不是她招架得起的。
顧今息在一旁看着,莫名地覺得心裡一陣不舒服。一張和自家娘子一模一樣的臉,卻在和別人恩愛,總感覺心裡怪怪的。
當即出言問道:“陛下,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這皇后雖然是相府千金,若是說需要有人做內應,她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人選,只是,她又怎麼會甘願背叛自己的父親呢?
殷逸正好懶得與張語涵多言,順勢道:“過幾日就是丞相大壽,皇后素來是個孝順的,前些日子就在朕這兒求了恩典,要回相府小住幾日,這期間的安全問題,柳愛卿,可就要全權交付給你了。”
屋內幾人都是聰明人,聽了這話,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這分明就是藉此機會往相府裡光明正大地安插人手呢!
“皇上,臣妾……”
張語涵張嘴就要反駁,她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思家心切了!
“愛妃,你只管放心回家省親就好。朕寵着你,倒要看看誰敢說個不字!”
看似霸氣又溫暖的情話,確實讓張語涵不敢再開口。有他“寵着”,自己才能無法無天,那若是沒有……
柳令春神色之間早就興奮不已,如此良機,豈容錯過?
當即朗聲應道:“微臣遵旨,必定挑選最精良的侍衛,護皇后娘娘安全無虞!”
至於這“侍衛”的人選,他已經心中有數……
“嗯,”殷逸點頭,隨即擺了擺手,“朕乏了,都退下吧。”
顧今息和柳令春一齊告退,離開御書房。
走出御書房一段距離之後,顧今息笑着說道:“柳兄,今日你我也算是收穫頗豐,不如一起去望江樓慶祝一番,如何?”
聽到望江樓三個字,柳令春就猜到了顧今息話裡的意思——只怕這是有事要與自己商議!
“恭敬不如從命。”柳令春應道,旋即又一臉揶揄地調侃道,“只是,可不敢再讓顧兄飲酒了呢。”
顧今息也想到了上次的事兒,不由搖頭苦笑,連連推辭。
“我自從上次就吃夠了苦頭,酒這東西啊,”顧今息一副可惜的樣子,搖了搖頭,“此生無緣嘍。”
那副可惜得只差痛哭流涕的樣子,頓時逗得柳令春捧腹大笑。
兩人一路說笑着到了望江樓,直接要了上次的包廂。
甫一坐定,顧今息就收斂了笑容,柳令春這些日子也算是瞭解顧今息,只要她這副嚴肅到不帶一絲笑容的模樣,必定是有要事相商,當即也就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柳兄,這次機會,你準備如何行事?”
柳令春一嘆,他就猜到此事顧今息不會不聞不問。既然她問起,自己也只好和盤托出。
“此事還要勞煩顧兄,從暗衛中抽調幾人,扮作護衛隨皇后入相府。”
豈料顧今息一笑,道:“柳兄對我又何須如此隱瞞呢?”
柳令春眸光閃爍:“顧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柳兄就放心讓暗衛自行行動?這可不像是柳兄的作風。”
“顧兄開玩笑了,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作風?”柳令春繼續打着太極。
“柳兄從不將案件假手他人,何況是僅僅派一羣並非隸屬於自己的暗衛單獨前往潛伏相府!若是柳兄方纔說出個領頭的自己人來,我也許還不會懷疑,你卻沒有。這隻能說明——你想親自混進去!”
顧今息語氣篤定。早在御書房時,她就注意上了柳令春,見他神色有異,便猜到了他的打算。
柳令春苦笑,暗歎顧今息的精明,又笑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既然把話挑明,顧今息自然直言不諱。
“柳兄既然是要調動我手中暗衛,那麼,咱們也明人不說暗話,我有一個條件!”
柳令春心中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也要在護衛隊伍之中!”
“不行!”
果不其然,顧今息果真是想要以身犯險!
顧今息晃了晃手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出口的話決絕得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我並沒有與柳兄商量的意思,要麼,我給你暗衛你應我條件;要麼,就請柳兄另想法子吧。”
柳令春一驚,沒想到顧今息的態度竟然如此強硬,卻不知道顧今息此刻腦海中滿滿的都是那日御林軍三子嚥氣的畫面,心下也是憤恨交加,不似表面的平靜。
這次,她定要親自探一探這相府,若是被她找到密道出口,一定要這些人付出代價!
“既然如此,那就不敢勞煩顧兄了。”
“什麼!”
顧今息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柳令春,他這是寧願放棄暗衛的幫助,也不讓自己跟去!這情況頓時讓顧今息有些急了眼,若是柳令春從中阻攔,自己想要混進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柳兄,你也要想清楚,皇家暗衛的勢力你我都是見識過得,絕非一般侍衛能夠匹敵……”
“不必說了!”柳令春揮袖起身,截斷顧今息的話,“我若是一段時日不在,煩勞顧兄代我暫掌大局。至於此事,不必再議,我絕不答應!”
說罷,不待顧今息再說什麼,徑直推門而去。
顧今息半晌纔回過神來,狠狠地捶了下桌子。
該死的,她原本以爲柳令春定然不會拒絕,畢竟這怎麼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卻沒想到……這回事兒可就難辦了!
時光飛逝,轉眼間就到了皇后娘娘回相府省親的日子。這可是個轟動京都的大事兒,端看這街道兩邊早早就擠滿了的人就知道。
柳令春更是一早下了早朝之後,就召集人手等在宮門口,只待皇后的鑾駕一出宮門,就隨行護衛。
“來了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整個人羣頓時沸騰了起來。柳令春也連忙看去。
只見緊閉的巍峨宮門向內打開,一架十六人擡轎輦緩緩駛出,透過金紅色的紗帳,隱約可以看到其中的人影。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片歡呼聲中,四周的百姓更是情緒激動。
柳令春見此,對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帶人前去維持好秩序。整了整衣裝,擡步正要上前,卻被一隻手從後面拉住。
“柳兄,就算我來遲一步,也不必這麼迫不及待吧。”
柳令春聞聲回頭,背後巧笑嫣然的,正是顧今息!
“你怎麼在這兒?”柳令春皺眉問道。
自從那日在望江樓不歡而散,兩人除了早朝之外就沒有再見過面,此時她卻在這裡,難不成還不死心?
“柳兄這話是怎麼說的?你瞧,我這不是給你送幫手來了。”說着指了指自己身後。
柳令春這才留意到,顧今息並非孤身前來,身後跟着一衆人等,個個均做侍衛狀打扮。
這是……
“那日說的不過是氣話,我又怎麼可能真的不幫柳兄呢?”顧今息一笑,看了看四周,貼近柳令春的耳邊,悄聲道,“這些,都是皇家暗衛裡一等一的高手,必要時可護你全身而退。此番行動,務必萬事小心!”
聽着顧今息話裡的叮囑關切,柳令春心裡一暖。只是此刻皇后的轎輦眼看着就要出宮門了,沒有時間讓他在這裡耗費。
拍了拍顧今息的肩膀,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好兄弟!”
顧今息沒想到柳令春說動手就動手,到了這一步容不得她有所異動,只得同樣伸手抱了抱柳令春,眼瞼遮掩下的眸子裡精光暗閃。
她自然是個好兄弟,不只如此,她還要和他‘同生共死’呢。希望到時,他不要太驚訝纔是。
柳令春對顧今息的小心思渾然不覺,這一抱之後,當即揮手,點齊人手,向着皇后轎輦而去。顧今息留在原地,看着柳令春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轉身隱沒入人羣之中,不見蹤跡。
柳令春跟着皇后的隊伍離開之後,也是越想越覺得此事透着一股詭異,暗中將跟來的幾人裡裡外外打量了個遍。身形、眼神、舉止神態……均沒有一人與顧今息有相似之處,縱然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也只能壓下此事,暫且不提。
***
晚間,夜宴開始,當朝丞相大壽,又有皇后娘娘親自駕臨,自然是辦得華貴無比。宴客廳中,宴席正酣,歌女美顏妖嬈,酒菜色香俱全,觥籌交錯,起坐喧譁,處處一番熱鬧喜慶的景象。
而這後院之中,也是各自忙得腳不沾地。
“快快快,趕緊把這個菜上上去。”
“哎哎,這個可不是這麼擺的!”
“偷什麼懶呢!有空還不快去幫忙!”
後廚四處充斥着總管的呵斥聲,空氣中都瀰漫着一種緊張的氣息。
“哎呦!”
突然,一聲驚呼響起,徑直遮過總管的聲音。
“怎麼回事!”總管沉下臉來,撥開人羣走了過去。
正看見一個丫鬟打扮的人摔倒在地上,身旁是滿地散亂的菜汁,弄得那人衣服上也到處都是髒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