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督造大明皇宮,督造佛塔,督造皇家格物院。
而最先落成的是皇家格物院,因爲格物院既不涉及到皇帝,也不涉及太后,那建起來自然會快很多。
而且爲了這個格物院,張居正專門請命,建了一份報紙,林林總總的收納大明朝的技術進步的消息。
皇極門的柱子上,在澆築之後,發現了一個未能澆築到位的地方,就必須要鑿毀這個柱子,全部重修,而格物院不用如此,有澆築不到位的地方,找個老頭抹一下就是了。
朱翊鈞得知之後,立刻中止了王崇古的這種鋪張浪費的行爲,差不多就行了,建築強度完全足夠了,沒必要吹毛求疵,反正一貼皮,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王崇古思索再三,遵循了聖命,但是和工部一起商量,如何把柱子澆築的沒有縫隙,就成爲了王崇古近期的主要工作。
皇家格物院建造的速度最快,朱翊鈞肯定了王崇古的工作,決定明天親自去看看。
巡視京營兵科左給事中林景暘條陳五事,五件事,其實是一件事,關於如何將軍餉發到軍兵的手中,尤其是京營。
譚綸坐直了身子,面色凝重的說道:“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大明京營皆是老弱病殘,無力作戰,定襄王朱希忠提領九門防務,任遣誰出城作戰,軍兵皆痛哭躊躇不行,至今已經二十八年之久,京營稍加振奮。”
“大明明明吃了這麼個大虧?爲何不整飭軍營?”
“是世宗皇帝和先帝不知道京營重要嗎?自然是非常清楚的,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世宗皇帝數次想要再振奮京營,並且多次改建,而先帝更是多次詢問,但陛下登極時,也不過五六萬老弱病殘。”
“因爲京營必須發餉,邊軍欠也就欠了,鬧起餉來,也不過是在邊方鬧一鬧,可是這京營要是鬧起餉來,那可不是鬧一鬧那麼簡單了。”
譚綸討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爲何大明自成化年間後,京營戰力如此孱弱,但是從來沒人想要解決一下。
天順年間解散了京營之後,京營在成化年間再次組建,京營的衰弱,除了興文匽武的大勢所趨以外,還有朝廷財政無以爲繼,導致京營愈加孱弱。
任何政令,不提成本,那成本都是昂貴無比的,京營就是其中那個典型。
京營戰力衰弱,最大的問題就是沒錢,第二大的問題就是將官們喝軍兵的血,第三個問題纔是糧食。
需要想辦法籌措足夠的軍餉來發給軍兵,這就是最大的難題,而當下,沒有這個困擾了,大明從皇帝到廷臣,全都是聚斂興利小能手,手裡沒把米,叫雞雞都不來,張居正當國首要解決的是吏治,而後解決的就是財政問題。
維持京營的第二個問題,就是兵科給事中林景暘討論的問題,如何把錢發下去。
“林愛卿體國朝振奮之意。”朱翊鈞合上了林景暘的奏疏,頗爲讚賞的說道。
林景暘在奏疏裡說到最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提前發餉。
這個月的餉銀,初一就如數發下去,這一個月的時間,就是告狀的時間,如果沒有初三還沒到手裡,就可以到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告狀了,一旦查實,立刻由兵部牽頭、都察院和戶部對餉銀進行盤賬。
不想被文官們逼逼賴賴,就不要剋扣軍兵的餉銀,不要讓軍兵鬧起來。
“林給事中的這個想法,很是不錯,就是朝廷的銀子,倘若有不湊手的話,恐難成行,還是算了。”戚繼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提前發餉這個主意,那實在是太好了,這一前一後的發餉,天差地別的差距,京軍直接成爲領先整個大明所有階級的那一個集體,連官老爺都是次月發本月的俸祿,而軍兵初一就拿到了本月的餉銀。
但是朝廷的銀子會因爲急用而不湊手,一旦不能支取,恐釀成大禍。
戚繼光當然希望如此,但是他不喜歡這成爲壓死京營的稻草,朝廷興文匽武的風力仍在,坊間對於強軍的疑慮仍在,似乎只要修文德,就可以安定邊方,尤其是在西北俺答封貢後,這種修文德以柔遠人的風力輿論,甚囂塵上。
所以,戚繼光很想爲大明京軍請到這份恩榮,但是他同樣也知道,能夠擴軍,陛下已經承受了十足的壓力,得虧打下了大寧衛,找到了桃吐山的白土,京營才完全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戚繼光從來不是個奢求過多的人,現在已經很好了。
擴軍,一個在孝宗朝之後,一個從未提及過的話題,尤其擴的是京營。
朱翊鈞聽聞戚繼光的建議,立刻說道:“戚帥的擔憂很好,朕深以爲然,馮大伴,內帑要留出京營六個月的餉銀來,防止國帑無法支餉。”
國帑花錢的地方很多,尤其是出現了旱災、蝗災、水災,地震這些事兒,朝廷都要撥發銀兩賑濟,萬一有不湊手的時候,內帑這個應急儲備金,就派上用場了。
六個月是一百三十萬兩白銀,也就是說,自此之後,宮裡有一百三十萬兩白銀,是不能擅動,要留給京營支餉使用。
王國光一聽聞陛下如此說,立刻俯首說道:“陛下,元輔在聯名廷臣上奏,擴建京營之前,專門找臣詢問過的,國帑有錢。”
陛下還小,潞王要冠禮、要就藩、要婚配,陛下也要大婚,小孩子的零花錢,就自己零花就行了。
去年十二月份,太后嚴旨傳內閣,責問張居正苛責皇帝,張居正惶恐不安。
小皇帝嫌紫袍掉色成爲青袍,直接省去了掉色的過程,只穿青袍,青袍色久明豔,朱翊鈞還是蠻喜歡大明的青色,紫袍色太重了,小小年紀就穿着一把年紀的衣服,實在是有些不太搭,結果太后知曉宮中不染紫袍,問是尚節儉所致,大怒詢問內閣爲何要薄待皇兒,言辭嚴厲。
朱翊鈞聽聞後,趕忙跑去跟太后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大明國帑除了15%的稅賦是給皇帝分成之外,還有一百二十萬兩金花銀以及各種五五分成的歲入,小皇帝現在絕對不差錢,但是瞄準小孩子的零花錢,王國光這戶部尚書還當不當了?太后聽聞怕是又要覺得大臣薄待陛下了。
王國光必須要考慮政治影響。
“確實,陛下,咱大明現在有錢了。”王崇古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胸膛,京營的一切軍需,大明毛呢官廠的利潤除了給京營,還有得剩。
“馮大伴?”朱翊鈞看着馮保說道。
“臣遵旨。”馮保沒廢話,直接領旨了。
“內帑國帑互相討飯了這麼些年,這日子纔過去一年多,萬曆二年國帑還到內帑拆借了一筆,但萬曆三年才還上。”朱翊鈞看着王國光和王崇古笑着說道:“這筆錢還在宮中,就是防止國帑無餉可支時,可以應急。”
“去歲,京營軍兵們推着戰車入城,戰車上不是火炮、火銃,不是長短兵、弓弩箭矢,而是煤炭,掛着個小牌子,上面寫着八文一斤,走到哪裡,搖搖鈴鐺,坊裡的百姓試探性的去買,發現真的能買得到,喜笑顏開。”
朱翊鈞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立刻盪漾出一抹笑意,那一幕,朱翊鈞看的時候在笑,想起來的時候也在笑,陽光燦爛。
這是朱翊鈞發自肺腑的笑容,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戚繼光這麼說,這麼做,這麼進行軍隊建設,大明的京軍值得。
這就是朱翊鈞這麼做的理由。
“先生,朕聽聞,勢要豪右可以從衙門搞到一塊馬牌,這馬牌,即便是沒有官身,也可以住驛站、用驛車、用驛卒,確實可以這樣嗎?”朱翊鈞看着張居正問道。
張居正俯首說道:“回陛下,確實可以,臣在嘉靖三十三年開始遊山玩水,當時臣有官身,可以領馬牌四處周遊,但是臣沒有那麼做,家中略有薄財,就沒佔這個便宜,可陛下所言,確實有這樣做的,而且很多。”
“這馬牌還有什麼用呢?”朱翊鈞聽到張居正如此回答,面色變得嚴肅起來。
張居正繼續說道:“可以徵召民力差役,肩輿擡抗之事,都可以拿着馬牌讓窮民苦力幹活,若是夜投,拿着馬牌就可以讓百姓爲其生火做飯,柴米油鹽皆爲民財,百姓畏官如畏虎。”
“臣曾經親眼目睹。”
大明朝讀書人的遊記,都是拿着馬牌,免費使用驛站,免費差使窮民苦力,然後附庸風雅的寫了出來。
張居正親眼見到過很多次,很多官吏的親眷,都十分擅長佔朝廷的便宜,大明這壯碩的身軀,就是這麼一點一點被掏空的。
“爲什麼可以?拿着一個馬牌就能隨便差使我大明百姓?”朱翊鈞這才繼續追問道。
張居正再次俯首說道:“因爲馬牌代表了他是朝廷的人。”
“所以,朕才說京軍可貴啊,京軍也是朝廷的人,但是戚帥督領之下,匪過如梳,兵過如蓖,官過如剃,大明軍兵不僅沒有劫掠百姓,還能爲百姓做點事,朕頗爲欣慰。”朱翊鈞這才把自己爲何要設立一筆應急儲備金,專門用來發餉。
因爲值得。
皇帝和張居正這番奏對,讓廷臣們全都沉默了下來,所有人都清楚的認識到,戚繼光率領的京營,是和過去歷朝歷代的皇帝親兵,意義完全不同的一支軍隊。
它的建軍綱領,是下救黔首,而且真切的做到了。
“提前發餉、內帑應急之事,朕意已決,不再議。”朱翊鈞最後總結性的說道。
“陛下聖明。”張居正俯首,真心實意的歌功頌德,這是真的聖明,有這筆應急儲備金,京營更加穩固。
羣臣趕忙站了起來,齊聲喊道:“陛下聖明。”
“林愛卿在奏疏中,說要辦個講武學堂,專門培養庶弁將,這些庶弁將呢,是朝廷培養,可不是誰家的家奴,這樣一來,京營發餉之事,就不會再像之前那般,十八兩銀子發下去,就剩下了八錢銀。”朱翊鈞提到了林景暘提出的第二個建議。
講武學堂,專門培養庶弁將和掌令官,也就是基層軍官。
在林景暘看來,大明的軍隊可以一層一層的喝兵血,和這京營的庶弁將的關係極大,基層軍官,都是各家參將的家人,這還不是想怎麼喝怎麼喝?
朝廷培養庶弁將,就顯得尤爲重要了。
而培養庶弁將要錢,要糧,要人。
“應該辦。”張居正先是回答了陛下的問題,而後看向了俞大猷。
錢朝廷有,糧也不是很缺,人,大明也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俞大猷。
俞大猷已經老邁,跑不動船了,承受不住船上的顛簸了,但上次還去了趟西北和戚繼光一道,防止張四維同黨謀逆,俞大猷在京師,有解刳院和太醫院,他的身子骨還算健康。
那這第一任祭酒,俞大猷當仁不讓。
庶弁將的遴選也很簡單,從選鋒銳卒中遴選有功在身的軍卒,入講武學堂就學就可以了。
當然,皇帝是毫無疑問的校長,學院的院長,名義上,那也只能是陛下。文進士是天子門生,那庶弁將也該是天子門生。
譚綸也看向了俞大猷,笑着說道:“俞帥,可還能教得了兒郎?”
“並無不可。”俞大猷頗爲認真的點頭說道。
俞大猷在福建閒住,沒有任命的時候,給譚綸寫信,那時候俞大猷69歲,爲了表明自己還能打仗,說自己69歲了還能讓女子懷孩子,表述自己仍然能夠帶兵。
他滿腔的熱血,滿腹的武略,卻無法展布,這就是他一生最爲憋屈的地方,現在,人老了,打不動了,但依舊能夠爲國朝效力,對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歸宿。
朱翊鈞看着俞大猷說道:“俞帥再爲國朝辛苦一下吧。”
“榮幸之至。”俞大猷起身領命,他贊同籌辦講武學堂,更希望自己仍能爲大明效力,而且他還編纂過一本兵書《續武經總要》,專門總結帶兵打仗,這就是給庶弁將們準備的教材。
朱翊鈞處置了兵科給事中的奏疏之後,廷議繼續走流程。
抽籤法任免官員的發明人,被外放做官的孫丕揚,以病乞休,廷議通過了他的請辭奏疏,原因很簡單,孫丕揚幹不了這個活兒,保定巡撫比別的巡撫,多了一個活兒,就是兼管轄區內的黃河河道。
就這一件事,孫丕揚就是焦頭爛額,這要是決堤,怕是要被處斬了,所以只能致仕。
遼東巡按御史侯於趙上奏屯田五事,一曰均田畝、二曰定徵例、三曰嚴批限、四曰時監收、五曰廣開墾,均田畝是將墾田分給墾田的百姓,主要目的是爲了吸引百姓前往大寧衛、遼東墾田,定好收稅的比例,就不要再變了,而且要嚴格執行考成法,不得隨意加派,降水的原因,這遼東種地本就困難,再攤派就更沒人了等等。
大司徒王國光覺得可行,而且讓侯於趙寫一本屯耕的書,來分享他實際屯耕的經驗,用於大明遼東屯耕事宜。
寶岐司的屯耕說,不能在遼東生搬硬套,侯於趙是個忠君體國的臣子,也是師從多處,結合實踐,一點一點屯田,搞土營堡,就是徐貞明沒提到過的事兒。
遼東的環境遠比腹地環境和惡劣,而侯於趙這個墾田小能手的經驗,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禮部部議,上潞王加冠儀注,要給潞王朱翊鏐加冠,從此以後,朱翊鏐就不再是黃口小兒了,不僅要戴帽子,還要讀書,加的是皮弁九旒冕,就是親王待遇。
朱翊鈞一看這冗長的儀注,就是頭皮發麻,不過看到是朱翊鏐辛苦,就直接批准了。
在朱翊鈞沒有皇子誕生之前,潞王朱翊鏐都是實質性的太子,在太子沒有確立之前,皇帝的弟弟大多數都在京師,不外出就藩,一直等到太子確定纔會就藩。
比如當初監國的襄王朱瞻墡,比如景泰皇帝朱祁鈺、比如崇禎皇帝朱由檢,都是基於這樣的背景下,在京師等待着太子之位確定之後,再到地方就藩。
隆慶皇帝還是裕王的時候,和自己的弟弟景王爭奪太子位,而景王朱載圳在嘉靖三十一年大婚後,一直無兒無女,結婚好幾年沒孩子,景王就陷入了天然劣勢,最後景王就藩,裕王得登大寶之位。
景王府也因爲景王無子被廢封。
所以海瑞才說徐階沒有從龍之功,景王沒兒子,就註定了景王不可能奪嫡,所以從確定了景王生不出孩子之後,裕王就是唯一的繼承人了,徐階哪來的從龍之功?
“兩廣總督凌雲翼上捷報,呂宋總兵張元勳、廣西總兵李錫統領十哨軍兵,步步爲營,穩紮穩打,經歷四個月的時間,鐵壁合圍羅旁山,平定羅旁民亂,斬首一萬六千餘級,招降兩萬三千餘人,請命廢土司,設東安、西寧兩縣,營建羅定州,寓意羅旁瑤亂已平定。”張居正上了一份捷報,內容是兩廣民亂的結束。
凌雲翼爲了打贏這個仗,專門請了在呂宋的張元勳回到兩廣,主持戰局。
羅旁民亂,招安又叛,招安又叛,反反覆覆,已經持續了將近一百多年,這次終於落下了帷幕,土司被取消,羅定州的設立,意味着廣東的瑤民民亂,畫上了一個句號。
按照舊例,凌雲翼賜二品莽服一襲,又加賜兵部侍郎。
“凌雲翼上奏曰,安民務在安居樂業,故此懇請朝廷准許兩廣瑤民,可採木販售至廣州府,以安定瑤民。”張居正詳細解釋了一下凌雲翼的這本奏疏裡安民樂業法。
和殷正茂當初的鹽法很相似,都是給瑤民找點生計,伐木,伐木雖然很累,但是伐木現在還是蠻賺錢的,至少廣州造船廠每年都要買木頭。
伐木之後可以墾荒種地,這都是生民之事。
在凌雲翼打羅旁山之前,這些事兒也都經過了廷議。
主要廷議的內容是,鷹揚伯張元勳要回呂宋,凌雲翼卻不太想讓張元勳回去,朝廷相繼從兩廣調走了陳璘、殷正茂、鄧子龍,張元勳再走,凌雲翼打個仗,還得問呂宋借人,借不借,還得看國姓爺的臉色。
廷議最後的結論是,鷹揚伯張元勳,還是得回呂宋去。
理由也很簡單,兩廣方便從內地調撥軍兵,但是呂宋做不到。
現在有了海巡巡檢司、海巡巡檢、水翼帆船,傳消息,從廣州府到松江府,也不過三日的時間,在渤海沒有結冰的時候,兩廣奏聞之事,只需要五日,就能送到北衙。
即便是渤海結冰,從膠州上岸,入山東,送至京師,也不過八九日。
所以凌雲翼所請,朝廷只能駁回,仍然調任張元勳回呂宋去了。
“把凌雲翼調至山東做巡撫如何?凌雲翼不是好殺人嗎?”朱翊鈞在廷議結束之前,提出了一個想法。
山東得找個好殺人的去,看看到底是脖子硬,還是刀硬。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羅旁山新定,凌巡撫,還是得在兩廣做總督,安頓軍民爲宜,否則瑤民恐怕復叛。”
“不急。”朱翊鈞笑着說道。
廷議結束了,朱翊鈞帶着廷臣前往了皇家格物院,大隆興寺的另外一半也要被拆了營建講武學堂,佛塔和附近的四間房,就成了大隆興寺的全部。
朱翊鈞的車駕穩穩當當的停在了格物院之前,皇叔朱載堉已經等候多時,一看到陛下的車駕,就帶着一衆格物院、明理堂臣僚官員見禮。
朱翊鈞下了大駕玉輅,看着牌額上硃紅色的皇家格物院五個大字,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是他親筆寫的,格物院之所以叫皇家格物院,是因爲皇家格物院是小皇帝獨家冠名贊助籌建而成。
朱翊鈞走進了格物院內,入門後是十分開闊的回字形廊道,正中間是一人高,兩丈多長的臥石,上面刻着:【行之者一,信實而已——朱中興】
這八個字是張居正教小皇帝的,雖然大多數儒學士講,這個一是仁,但是張居正認爲這個一,是實。
張居正是這麼教的也是這麼做的。
朱中興從來不是朱翊鈞一個人的筆名,是所有期盼大明再起的集合,張居正顯然有資格用這個筆名,在雜報上發表任何的文章。
格物院內四處都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那是藏經閣嗎?”朱翊鈞手指向了整個格物院最高的建築物,六層的藏經閣,這本來是大隆興寺藏經書的地方,後來大隆興寺破敗之後,書都被偷沒了,後來朝廷營建之時,就把這裡收拾起來,成爲了藏書樓,此樓正式名字叫天一樓。
只不過現在裡面藏書,可不是經書,而是萬物無窮之理的書籍。
朱翊鈞一直以爲天一樓是木製的,走近一敲柱子,發現這玩意兒是貼皮的,裡面是石灰澆築鋼筋建成,只不過建築風格上,卻和原來類似。
朱翊鈞站在藏經樓前,看着窗戶,頗爲驚訝的說道:“玻璃窗?”
“玻璃窗。”王崇古俯首說道。
朱翊鈞遲遲不肯進去,玻璃是帶着一些淡綠色的,在陽光下尤其明顯,沒有經過磁選,也沒有高品質的石英礦的必然結果,朱翊鈞的千里鏡,當然能用天然水晶燒製,但是其他的就不行了。
即便是帶着點綠,卻也足夠的引人注目了,至少屋內的光線是極爲明亮的。
窗戶的框架是全木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桐油的味道。
“好好好。”朱翊鈞踏入了格物院的藏經閣內,入目就是一排排的書架,而朱載堉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笑着說道:“此天一樓,設有九學,每學設有十二部,每部共有十四書架,共計藏書十八萬卷,臣還在整理。”
每一個書架都是鐵製的,書架上都上了鎖,這裡的確可以借書,但很多都是孤本,上鎖的目的也不是爲了防盜,而是爲了防止失火。
鐵箱藏書,就是怕某一處燒起來,整個樓都燒沒了。
朱翊鈞一步步走過了這些藏書鐵櫃,偶爾打開看看,九學分別是:算學、農桑、天文律歷、冶鑄、萃精、地理、舟車、丹青、佳兵。
大抵就是儒學堂不會收錄的,這裡都收錄了,這都是一部分是朱載堉從鄭王府拉來的,有一些是格物院督辦,問民間採買而來的書籍。
萃精其實是穀物加工,就是食品加工,舟車是船舶和車輛設計,丹青是染料,佳兵就是軍器製造。
比如舟車這一門又分成了十二部,主要是舟車營造的十二個主要步驟,分科治學,單獨研究。
朱翊鈞拿出了一本桐油圖說,看的津津有味,裡面記錄了薑片防凍、密封桐油桶等等內容,這些都能有效的提高桐油的保存時間。
而佳兵,則是記錄了大明各種軍器營造方法,其中朱翊鈞就看到了戚家炮車。
戚家炮車是將炮放在鋼架上,而後擡動鋼架卡在支撐架上,可以改變炮口的俯仰角度,在鋼架下有滑軌,可以實現九十度範圍內的轉動。
戚家炮車是朱翊鈞給起的名字,戚繼光原來叫振武炮車,專門用來運輸野戰火炮,而且在炮車上還有一個雨棚,方便下雨天發炮。
但是經過戚繼光的實際測試,下雨天也只能發一炮,第二炮裝填會有些困難,但是用來防止火藥行軍受潮是極好的。
振武炮車,讓火炮從固定炮位,走向野外戰場。
不知不覺之間,朱翊鈞就上到了六樓,看着格物院的一切,雄心勃勃。
這裡就是新政的發動機,爲大明的新政,持續不斷的注入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