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海瑞帶着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
朱翊鏐並不愚蠢,相反他打小就很聰明,學什麼都快,一點就通,但天生貴人的朱翊鏐並不喜歡辛勞,更不喜歡跟那些個朝臣們勾心鬥角,更不喜歡成爲一個苦行僧,一年忙到頭兒,辛苦奔波還要被讀書人陰陽怪氣。
朱翊鏐想到這裡就來氣,這幫個讀書人憑什麼罵皇兄!一個個正事不幹就知道到青樓喝花酒,對不辭辛苦做事的陛下惡語相向,就該學太祖高皇帝,把他們舌頭拔了,腦袋剁了,看誰還敢放屁!
朱翊鏐打小就在朱翊鈞的身邊長大,每天都在文華殿御門聽政,偶爾也跟着皇帝操閱軍馬,時常聽張居正和皇帝商量國事,他本就不是蠢笨之人,再加上皇帝、元輔太傅的耳提面命、言傳身教,一直接受儲君培養的朱翊鏐,見識亦不凡。
選擇萬國美人這條路線,一來是腰子的需求,二來就是生存的需求。
“你小子!皇位上有針?坐上去難不成還能如坐鍼氈不成?”朱翊鈞拍了朱翊鏐一下,沒好氣的說道,朱翊鏐和皇位現在只有一步之遙,他現在是大明現在的儲君,接受的教育也是帝王教育,奈何人的性格各有差異,他只想享福。
“可不就是如坐鍼氈嗎?哥每天忙的腳打後腦勺,爲了國事辛苦奔波,這也就算了,一想到要跟朝堂那些個老妖怪們鬥法,一斗都是一輩子,嘶!老天爺啊,想一想,這一輩子如此度過,實在是太可怕了!”朱翊鏐腦袋慌的跟個撥浪鼓一樣。
跟朝臣鬥智鬥勇,可不是一件美事,這幫人中龍鳳,可沒一個好惹的。
自古以來,圍繞着皇位展開的鬥爭,腥風血雨從未間斷,這位子,多少人夢寐以求?朱翊鏐直接就這麼幹脆的放棄了。
不過想想也是,大明國事頹廢,皇權不振,想要把這皇帝做的像個皇帝,必然要辛苦奔波,若是不想振奮,想當個昏君,那就得做好天天捱罵的準備,內閣罵完廷臣罵,廷臣罵完御史言官罵,御史言官罵完朝臣罵,朝臣罵完天下百官接着罵,百官罵完讀書人跟着一起罵。
可是做個親王,就完全沒有這種顧慮了,大明對親王的唯一要求,就是可勁兒的吃喝玩樂,不思進取。
朱翊鏐的邏輯非常清晰,只要老哥還在位一天,他就可以瀟灑一日,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享福還不用履行任何的義務。
閒散王爺、快樂一生,辛苦的事兒,就交給老哥好了!
“行了,別裝死了,朕去操閱軍馬了。”朱翊鈞踢了踢裝死的朱翊鏐,站起身來,打算前往北大營,每次御門聽政、每日操閱軍馬、奏疏應批盡批、西苑親事農桑,是朱翊鈞主要的日常,他早就習慣了。
朱翊鏐說的很對,這皇帝想要當的像個皇帝,就是如此辛苦。
“哦吼!”
朱翊鏐見皇兄離開,立刻跳了起來,左轉三圈,右轉三圈,怪叫了三聲,歡天喜地的跳步離開,可見是真的滿心歡喜,心心念唸的萬國美人,皇兄終於恩准了!
朱翊鏐在裝,他沒有力竭,爲了享受萬國美人,朱翊鏐習武還是很認真的,他的體力還好,只不過是打不過皇兄,單方面捱揍,還不如裝死躲過去,之所以習武如此認真,朱翊鏐自然有自己的謀劃,畢竟下盤穩,才能長久。
朱翊鏐這個性格,其實非常像他爹隆慶皇帝,對國事沒有任何的熱情,反而是對享樂之事,頗有追求。
朱翊鈞在北大營武英樓操閱軍馬,回到宮中沐浴更衣用膳之後,將今日的奏疏批閱,大部分都是遵循內閣輔臣們的浮票,浮票就是內閣輔臣們的決策權,偶爾朱翊鈞會批覆兩句,有時朱翊鈞也會跟馮保、張宏討論兩句。
陝西巡撫石茂華搞出來的蘭州毛呢官廠,效益極好,好到了超出了朱翊鈞的預料,算是成爲了當地的支柱產業,在石茂華終於弄出了毛呢官廠之後,大明邊方各地的毛呢廠終於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的冒了出來,這些毛呢廠有官辦,有民辦。
即便是沒有帛幣生意,精紡毛呢依舊是一種極爲優秀的布料,粗紡毛呢的利潤依舊促使着逐利的遮奢戶們,克服了沖沖阻礙和困難,完成了毛呢廠的建設。
山東巡撫凌雲翼上奏說密州市舶司的駐軍已經安排妥善,雖然只有三千人,但已經綽綽有餘,這些水師的剿匪的目標,也不是倭寇,就是爲了防止海寇割漁民的海帶,簡直是天理難容,海帶也偷!
朱翊鈞伸了個懶腰,結束了每日批閱奏疏,馮保將所有批閱的奏疏放在一個匣子裡,扣好貼上了兩張封條,騎縫下印後,抱着奏疏離開了西苑,在西苑門前,坐上了他的踆烏,也就是腳蹬軋車。
宮裡人都叫這玩意兒旱鴨子,即便是陛下賜名踆烏,可並沒有多少人這麼叫它,連陛下都這麼叫,現在只有馮保還在堅持叫它踆烏了。
馮保還有事要做,奏疏要拿到內閣去,交給中書舍人之後,他還要去司禮監,把司禮監的事務處理乾淨後,再從東華門坐吊籃下去,前往東廠,把東廠事務處理乾淨後,再回到西苑。
張宏則負責陛下的日常起居,畢竟只是二祖宗,多大權力多大的義務。
朱翊鈞剛剛忙完,和皇帝同住在西苑的王夭灼,就帶着一陣香風飄了進來,沒有外人的時候,王夭灼一直很大膽,畢竟洞房花燭夜,就敢在上面的主兒,她在房中事兒上,並不過分保守。
按理來說,王夭灼這個皇后該住在坤寧宮,那纔是皇后寢宮,奈何皇帝不住幹清宮,夫唱婦隨,王夭灼也變得離經叛道了起來,跟着皇帝住在西苑,一起胡鬧,李太后盼着兒孫,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多管。
“夫君。”王夭灼飄到了朱翊鈞的身邊,身子一轉,就坐到了夫君的懷裡,手一勾,就摟住了自家情郎的下巴,半仰着頭說道:“娘子今天美不美?”
“美。”朱翊鈞笑了笑。
“今天兩位大醫官入宮了,聽說夫君還去孃親的慈寧宮走了一遭?”王夭灼眨着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着皇帝,顯然已經動了情,在這些事上,王夭灼總是有些貪。
朱翊鈞嘆了口氣,想起李太后對付他的那些手段,就是一陣頭疼,李太后絕對不是善茬,她能從一個宮女,最終爬到尊號太后的位置上,這宮廷狗鬥術,直接拉滿。
“嗯,孃親真的是,殺手鐗都拿出來了,咱也拗不過,咱只好且答應着。”朱翊鈞抱着王夭灼,眼前一亮,這小妮子這內襯裡可不簡單,顯然宮裡的那些個嬤嬤沒少教王夭灼如何討皇帝歡心,皇后不用以色討好皇帝,但這該掌握的技能,一樣不少。
“孃親當年選了臣妾,就是看我是個葫蘆好生養啊,我沒事的,夫君不必擔心。”王夭灼靠在朱翊鈞的懷裡,輕聲說道,李太后選她,除了她好看,還不是看她好生養?這葫蘆兩個肚兒,腰胯寬,難產的機率就低。
保大保小這個歷史難題,就不用爲難了。
“孃親沒少跟你嘮叨?”朱翊鈞玩着王夭灼的耳朵,低聲問道。
王夭灼聽陛下詢問,表情可謂是一言難盡,嘆了口氣說道:“昨日孃親把我叫到了慈寧宮裡,這話說了幾句,就拐到了當初宣宗皇帝廢胡皇后之事了。”
“這胡皇后胡善祥,可是張太后的人,但是又怎麼樣呢,成婚多年,沒有子嗣,後來這孫皇后有了兒子,即便是有張太后庇佑,胡皇后還是被廢了,這宮裡就這樣,母憑子貴,我一直佔着夫君,可遲遲沒有動靜,總要有些閒話的。”
仁宗的皇后張太后,那可是極爲強勢的太后了,她更喜歡胡善祥,可又能如何?胡善祥一兒半女都沒生出來,孫皇后有了孩子朱祁鎮立刻顯貴了起來,而且的確是胡善祥的問題,宣宗皇帝還有個兒子朱祁鈺,是吳氏所出。
王夭灼壓力也是非常大,兩個側妃在旁邊虎視眈眈,甚至不用到李太后那兒嚼舌頭根。
“那就生一個吧。”朱翊鈞稍微盤算了下,現在懷了,生也到明年了,恰好發育成熟,也不會過分的危險。
王夭灼半擡起頭,在朱翊鈞耳邊,輕聲說道:“夫君用點力哦!”
“反了你了!”朱翊鈞將王夭灼橫抱起來,就向着臥室走去。
次日的清晨,大明皇帝一早就起來了,他還要去御門聽政,平日裡早就該起牀的王夭灼,懶懶散散的躺在牀上,微眯着眼,慵懶的窩在被窩裡,顯然是打算賴牀了。
“不堪一擊。”朱翊鈞整理好了衣物,看着王夭灼,半擡着頭,調笑了一句。
“哼,不是陛下還要去文華殿上早朝,誰輸誰贏可不一定呢!”王夭灼咬着銀牙,盯着朱翊鈞嬌嗔了一聲。
“朕走了,伱再睡會吧。”朱翊鈞負手,大搖大擺、趾高氣昂的走出了西苑。
張宏拉來了大駕玉輅,而不是把‘旱鴨子’拉來,顯然是非常有恭順之心,這種事還要皇帝親自交待,那他這個二祖宗就沒必要乾了。
“擺駕文華殿。”朱翊鈞扶着張宏,上了大駕玉輅,平靜的說道。
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壞的田,朱翊鈞這腿有點打擺子,無論是蹬旱鴨子,還是操閱軍馬,都得量力而行,他的確贏了,王夭灼也沒輸就是了。
其實不生孩子的原因,也有新婚燕爾,小夫妻都有些貪歡的緣故,肚子有了,就不太方便,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而且還可能是主要原因。
萬曆七年,四月二十四日,一個小黃門提着褲管,急匆匆跑進了慈寧宮的門,過了佛堂,入殿門的時候,一個不留神在門上絆了一下,而後十分圓潤的滾了一個圈,將手中大紅色的賀表高高舉起,大聲的喊道:“恭喜太后,恭喜陛下,恭喜大明,大醫官切脈,確定皇后千歲有喜了!”
禮佛的李太后,本來還在頭疼朱翊鏐的事兒,老二胡鬧,老大還幫着胡鬧,老二想要萬國美人,老大居然真的賞賜了,這讓李太后有點心神不寧,她擔心兄弟鬩牆,老大賜給老二萬國美人,究竟是被老二纏鬧的不得不答應,還是擔心老二搶皇位?
聽到小黃門報喜,李太后猛地站了起來,這佛也不禮了,走到了小黃門身前,拿起了賀表,打開看了看,滿是欣喜的說道:“到底是皇帝,說一不二,答應的事兒,確實沒有食言,去請姐姐,擺駕西苑。”
“來人,重重有賞!”
“謝太后慈恩。”小黃門聽聞,大喜過望,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頭。
李太后的恩賞很豐厚,不枉費小黃門摔這一跤,爲了表示事情的緊急,絲滑的摔倒翻滾,轉一圈,已經成爲了宮裡小黃門必備的技能,這習慣,好像是從景泰年間就有,寫《氣人經》的祖宗,就非常擅長此招。
李太后、陳太后,興高采烈的來到了西苑,見到了王夭灼,李太后年歲也剛過三十,王夭灼要見禮,李太后連連擺手,樂呵呵的說道:“免了免了,自家人客氣什麼。”
“終於啊,終於,我這個老婆娘,終於可以安心禮佛了。”
“妹妹要是老婆娘,那姐姐我豈不是成了老妖婆?”陳太后也是一臉喜氣洋洋,如果朱翊鈞和朱翊鏐兄弟鬩牆,陳太后支持朱翊鈞,因爲名義上,朱翊鈞是過繼到了她的膝下,叫她一聲母親。
“這宮裡總算是又多了一件好事,來丫頭,讓娘看看。”李太后笑容滿面的拉着王夭灼,家裡長家裡短的嘮了起來,這稱呼也從皇后,變成了之前的丫頭,可見極爲親暱。
劉妃劉夢姝,李妃李錦,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羨慕,她們不僅僅羨慕王夭灼有了身孕,還很羨慕這份關係的融洽,王夭灼纔是李太后的兒媳婦,纔是皇帝陛下的娘子,鬥?憑什麼鬥呢?太后喜歡,皇帝寵愛,真的沒法鬥。
她們倆兒也萬萬不敢鬥,之前皇后肚子沒動靜,她們還有點非分之想,現在完全沒了,李太后這尊大山在宮裡鎮着,她們倆兒不敢太造次。 李太后可是宮鬥上位的主兒,她們那些把戲,都是李太后當年玩剩下的。
李太后拉着王夭灼的手,十分親暱的說道:“丫頭不要心急,也不要患得患失,這要是兒子,就是見了先帝,我也底氣十足,若是個女兒,也無礙,還年輕,再生幾個就是,不必擔心,有了就好,有了就好。”
有了身孕,就代表身體沒問題,生個公主也沒事,多生幾個就是。
“陛下駕到!”小黃門吊着嗓子高聲呼喊着。
朱翊鈞龍行虎步的走了進來,微微欠身算是見禮,說道:“見過孃親、見過母親。”
“兒呀,見過大醫官了嗎?”李太后先問起了大事。
朱翊鈞坐在了王夭灼身邊,笑着說道:“兩位大醫官,太醫院的院判、二十六位太醫,都切過脈了,被廷臣們一頓盤問,醫倌們都被問的冒汗了,都是明公,醫倌們哪裡見過這等九卿圓審的陣仗。”
“也就這個時候,那些個大臣還有點用處。”李太后聽聞之後,心裡最後一塊石頭落下了。
懷沒懷孕,大醫官、太醫們非常確信肯定的確是有了,除了切脈,還有體溫,還有停經的計算,陳實功也不含糊,露了一手絕活,算是徹底做了確定。
雌性青蛙被抱對時纔會排卵,而將孕婦的尿液注射到雌性青蛙的皮下,雌蛙也會排卵。
這可是經過了數十年實踐的法子,陳實功接連進行了幾次,都完全驗證了的確是有了身孕。
諱疾而忌醫,寧滅其身而無悟,看病沒什麼忌諱之事,若是因爲忌諱而不看病,纔是寧願身體出了大問題也不看病的愚蠢。
宮裡宮外,可謂是一片喜氣洋洋,大明皇帝身體沒問題,這是最值得高興的事兒,陛下常年習武,年富力強,給陛下多來幾個嬪妃,可勁兒生就完事了。
旁支入大宗這種事,大明朝廷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了,上一次武宗絕後,嘉靖皇帝入朝,鬧出了大禮儀之爭,弄的一地雞毛,殷鑑在前,陛下能生,就是好事。
至於圍繞着皇子的狗鬥,那是必然,那是以後必然會出現的事兒,大家都有心理準備。
三娘子從歸化城入關,用了十幾天的時間入京,在禮部報備之後,正等待接見的時候,看到了四夷館的黃榜上張貼的喜訊,大明皇后有了身孕。
這就是天大的好事,三娘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己終於有了盼頭,生個身份尊貴的孩子,可以更加穩固自己的地位,俺答汗能爲了統治瓦剌諸部,硬塞給她個孩子,她也能從大明這裡想辦法弄個孩子,繼續推進她的政治理念,在她當國的期間,完成大明和北虜的合流,日後春秋論斷,也有她青史留名的一天。
“聽說大明皇帝習武不輟,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強橫。”三娘子對着自己的妹妹,笑容滿面的說道,她的妹妹是鴻臚寺卿陳學會的妾室。
“姐姐你要爬龍牀?想的還挺美。”妹妹嗤笑了一聲,她在大明時日已久,對大明極爲了解,那龍牀,可不是三娘子想爬就爬的,她爬個陳學會的牀,還鬧出了那麼多事兒,對於三娘子爬龍牀的企圖,妹妹並不看好。
三娘子久在塞外,對於封建禮教的力量,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三娘子轉了一圈,笑顏如花的問道:“我是不好看,還是身材不好?”
“姐姐又好看,身材又好。”妹妹搖頭說道:“可是,人力終有窮時,這不是努力就能實現的。”
“沒事,我還是俺答汗的妻子呢,大明沒能征服俺答汗,征服他妻子,嘖嘖,想一想,就讓人血脈噴張啊,大明皇帝,離經叛道慣了,禮部那些個官員,能攔得住皇帝?”三娘子眼神閃動的說道。
已經嫁了人,有的時候,是一種優勢,曹操他有典韋,陛下他有戚繼光,還有十萬京營!
“如果不行就算了。”三娘子思索了許久,終究是搖了搖頭,她怎麼說也是正一品的忠順夫人,等閒人物也不值當她費勁,皇帝沒那個想法,就坡下驢,順了禮部的意,她也絕了這個心思,和解,塞外漢王是一種法子,又不是沒有別的法子。
至於穩固自己的地位,等俺答汗死了,她嫁給俺答汗的兒子,她還是順義王妃,俺答汗的兒子死了,三娘子還可以嫁給俺答汗的孫子,她還是順義王妃。
三娘子這次之所以要自己入京來,是因爲除了把大明敲詐勒索的東西送來,最重要的還是羊毛,春天的羊毛要全部押解入明,去年草原上,馬匹數量又銳減了兩成,羊的數量增加了兩成,羊毛極多,大明帛幣生意又轟然倒塌,她多少有些擔心,大明不要這麼多的羊毛。
三娘子來回奔波了數日,結果發現自己完全多慮了,正如她跟俺答汗說的那樣,大明就是個饕餮,多少原料進入大明,都會被一口吞下,按照議定的價格,大明戶部爽快付款。
人在西苑的大明皇帝,看着賬目,手裡拿着算盤噼裡啪啦的打了很久,略有些頹然的靠在太師椅上,無奈的說道:“這個忠順夫人,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啊!朕敲詐了那麼多,也就是個不賠不賺而已。”
張宏笑着說道:“陛下,三娘子從戶部領了銀子,也都留在了大明,帶着鐵鍋、鹽巴、茶葉回去的,咱大明還是賺的。”
在邊方貿易這件事上,大明並不虧錢,只不過之前,這個生意完全掌控在晉黨的手裡,朝廷才顯得虧損嚴重,現在掌控在了朝廷的手裡,朝廷就更不會賠錢了。
大明擁有商品優勢,之前和北虜做買賣能做到賠錢的地步,這到底把錢賠在哪裡,不言而喻。
張宏跟着陛下耳聞目睹,對這些事兒,清楚的很,竊國爲私,就是晉黨當初的原罪,也是張四維膽敢僭越的底氣。
“三娘子要是把銀子拉回去就好了,草原必然餓殍無數,三娘子是個人物!”朱翊鈞不止一次感慨,俺答汗當初在瓦剌搶了個好媳婦,不是三娘子居中斡旋,大明和俺答汗早就開戰了。
三娘子每次到大明來,得到的白銀,都換成了貨物拉回了草原,而不是藉着生意,大發橫財,謀取私利,她的確一直在踐行自己的政治許諾。
給草原帶去和平與安定。
“羈縻就像是套在北虜脖子上的繮繩,北虜越是依賴大明,這繮繩就越套越緊。”馮保從政治的角度分析了一下,羊毛生意的火爆,對大明是個好消息,羈縻就是繮繩,套的越緊,就越少生事兒。
“禮部安排了什麼時間,讓忠順夫人覲見?”朱翊鈞放下了賬本,詢問三娘子覲見的日子,自萬曆二年三娘子開始入朝朝貢,每次都可以得到皇帝的宣見,這是一種恩榮。
“禮部不想讓三娘子覲見了。”馮保的面色可謂是一言難盡,最近禮部諸位官員,心照不宣的反對覲見,意思很明確,就是讓三娘子辦完事趕緊回去。
至於爲何反對,實在是難以啓齒,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不說,這個膽大包天的妖婦,居然膽敢妄圖借龍種!就連一向做事圓滑,不見兔子不撒鷹,不得聖意不行動的萬士和,都加入了反對的一列,阻攔三娘子的膽大妄爲!
上一次三娘子覲見時,兩次口出狂言,都談到了孩子的事兒,萬士和就已經察覺出了三娘子的企圖。
絕對不能讓三娘子得逞!
朱翊鈞瞭解清楚了始末之後,思忖了許久,搖頭說道:“不能因私廢公,忠順夫人是大明朝廷安排在草原的重要棋子,是掣肘俺答汗、分化草原的關鍵人物,該覲見覲見吧,至於她所圖謀之事,她還是想得簡單了。”
萬士和收到皇帝的敕諭後,立刻趕到了西苑請求覲見,在西苑的御書房文昌閣,大明皇帝接見了萬士和。
向來見風使舵的萬士和,入門之後,行了大禮,十分確信的說道:“陛下,臣有諫言。”
“都說萬太宰是大明第一諂臣,朕說往東,萬太宰一定就在東邊等着,以朕看來,這幫個朝臣完全是有眼無珠,萬太宰這責難陳善的骨鯁之氣,不遜於海總憲啊。”朱翊鈞笑着說道:“免禮吧,起來說話。”
“陛下,海總憲到了。”馮保低聲提醒着陛下,另外一位骨鯁正臣殿外候着呢。
說曹操,海瑞就到了。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賤儒們日思夜想的海瑞怒罵皇帝的戲碼,終於上演了,海瑞來了,海瑞帶着他的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面聖。
“宣。”朱翊鈞點頭,讓海瑞覲見。
不難理解,朱翊鈞敕諭禮部安排三娘子覲見,就像是在說,安排三娘子侍寢,海瑞聽聞此事,安能不到?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海瑞恭敬見禮。
“朕安,兩位愛卿,坐下說話。”朱翊鈞示意二位稍安勿躁,開口說道:“不能不見,若是草原那些個萬戶知道這次忠順夫人入京,朕未曾宣見,怕是要引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該見還是見,至於生孩子這種事,忠順夫人還能在大庭廣衆、文華殿上,說出來?”
“她能!”萬士和非常確信的說道。
朱翊鈞眨了眨眼說道:“啊?萬太宰如此肯定?”
“她又不是沒幹過,去年冬天,她入京來,在文華殿上,兩次提到了此事,簡直是有辱斯文!”萬士和非常迅速的說道:“她是個草原人,草原的女子,對這種事本就不在乎。”
文化差異,大明對這種事非常保守,可三娘子是草原人,對這種事可一點都不保守。
“陛下,當年英宗皇帝在草原上有一子,那真的是一團亂麻。”海瑞心有餘悸的提醒着陛下,大明自有國情,也有歷史包袱,當年堡宗朱祁鎮在草原生的那個兒子,鬧出了不少的亂子來。
三娘子第一次嫁給了俺答汗,第二次嫁給了俺答汗的兒子黃臺吉,第三次嫁給了俺答汗的孫子扯力克,第四次嫁給了俺答汗孫子的孫子,也就是扯力克的孫子卜失兔,她在書裡的言行舉止,其實不算孟浪。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