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大爭之世,強則強,弱則亡!

第469章 大爭之世,強則強,弱則亡!

王崇古反對將投機行爲納入刑名,他不是平白無故的反對,更不是站在勢要豪右的立場上,去維護那些操縱票證價格的晉商,而是基於實踐的考慮。

王崇古看着陛下的臉色,低聲說道:“陛下,這種消息,真真假假,歷來都不算罕見,三人成虎衆口鑠金,很多時候,謠言四起,也可能是些遊手好閒之徒,張嘴胡說,這口口相傳,就越傳越邪乎,謠言止於智者,分辨是非、斷定真僞,就是需要投機者,去判斷這些消息的真真假假。”

投機就是投機的真真假假。

不好追查,哪怕是制定好了律法,如何來落實,也是問題。

什麼是謠言,什麼是故意鼓譟,如何去界定?交易行裡本身就充斥着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

在交易行裡參加博弈的投機客們,不就是以爲自己一定比別人聰明,能夠分得清楚真假,進而獲利嗎?

交易行是個圍城,站在外面的時候,會看的很清楚很明白,一旦入局,就會喪失理性,入局的人想要走出去,但沉沒成本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如果操縱票證價格入了刑名,不僅僅是行政處罰,那誰還願意入場?那交易行的新政就是徹底失敗的。

“陛下,以這次莊家操縱馳道票證爲例,這次他們在十五天的時間裡,連續操縱,才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如果將十五天變成三個月,而後徐徐圖之,一點點的吃進,一點點的吐出來,這就是臣擔憂的第二個問題,如何去界定正常買賣和操縱票證。”王崇古說出了自己第二個擔憂。

因爲界定困難,這個罪名很容易變成籮筐罪,刑名最怕就是這種模糊定義、語焉不詳,其危害就是經辦官員不分青紅皁白,什麼事兒都往這個罪名上靠,最後這個條文會因爲過度執行,逐漸變成沉睡條款。

這在大明,不止發生過一次。

王崇古面色古怪的說道:“臣愚鈍,別說去綏遠修馳道,就是鍘刀放在他們脖子上,估計也是該幹還的幹,前段時間,大明攻伐板升,照樣有白氏通番,有的時候,身在交易行局中,面對那數不盡的蠢貨,很難忍住不下手,就像莊稼成熟了,朝廷說不能收割,百姓怎麼可能忍得住呢?”

“很具體的比喻。”朱翊鈞對王崇古的話表示了贊同,他本身事農桑,看到麥子熟了,那就必須得割,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的!看着麥子爛在田裡,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王崇古的話意思也很明確,傻子太多,騙子不夠用,這得有多麼強悍的意志,才能忍住不割韭菜呢?

“那刑名不行的話,王次輔以爲應該如何辦纔好?”朱翊鈞想要知道王崇古怎麼填補這個空白,不制定規則是不可能,這是朝廷搗鼓出來的東西,朝廷一定要劃出道道來,讓人們在規則之下博弈。

王崇古言簡意賅的說道:“罰錢。”

“罰錢?”朱翊鈞眼前一亮,往前湊了湊身子說道:“仔細說話。”

王崇古頗爲確切地說道:“五千兩以下,罰沒所得,並處兩倍罰金;五千至一萬兩,罰沒所得,並處三倍罰金;一萬兩以上,罰沒所得,並處五倍罰金,數額極其巨大者,酌情重罰。”

“嗯!好!王次輔擬章來看就是。”朱翊鈞最終採納了王崇古的意見。

交易行是投機之地,要在投機之地,罰沒投機所得,並且處罰金,這種行爲和脫褲子放屁有什麼區別,要明搶就直說,需要繞這麼大一個彎兒?

其內在邏輯是反貪,其根本目的是,防止官吏和商賈勾結。

官員利用自己的職位和地位,總是能夠獲得比常人更多的消息,一旦官吏和商賈合起夥來,在交易行謀取暴利,這對其他人不公平的同時,違背了大明《憲綱事類》。

《憲綱事類》是專門用於規範官吏行爲,一共九十五條,這就是以權謀私的典型,是朝廷反貪的重點。

這次交易行的波動,這個設有門檻的私人交易會,這幾個莊家,顯然有自己的信息來源,幾次精準的提前收到了消息,並且利用這些消息謀取了暴利,這個時候,就沒有什麼界定的模糊了,但凡是有官員參與其中,就是操縱票證。

處罰多倍罰金,適用於民間的勢要豪右富商巨賈,《憲綱事類》適用於官吏,依照貪腐處置。

朱翊鈞和王崇古深入溝通了下關於這個處罰多倍罰金之事,在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之後,朱翊鈞讓王崇古離開了。

“王次輔,留步,留步。”陸光祖見王崇古要回刑部,急走了兩步,低聲問道:“王次輔,這件事到這裡是不是算結束了?”

“怎麼,大理卿難不成想要讓大司徒或者大司空離任不成?”王崇古眉頭一皺,端起了手說道:“大理卿就不要整日裡和那些科道言官在一起,大明朝廷養着他們,就是讓他們挑毛病的,咱們都是做事的,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科道言官並不算是畸形產物,相反他們一直是大明朝廷極爲重要的糾錯力量,這些科道言官是逮誰咬誰,但做事的六部,卻不能像他們那樣。

“到這裡結束最好不過了。”陸光祖聽聞王崇古這麼說,也是鬆了口氣。

“你什麼意思?”王崇古看着陸光祖眉頭緊皺的問道:“大理卿的意思是,這次攻訐大司徒和大司空的風力輿論,是我掀起來的嗎?”

陸光祖問王崇古是否結束了,這本身就很奇怪,整件事和他王崇古有什麼關係呢?!

陸光祖的看法,不是他個人的看法,或許是整個京堂的看法,王崇古有動機這麼幹,王國光是晉黨叛徒,清理門戶是第一個動機,第二個動機則是交易行規則的制定,讓規則從最開始就有利於自己。

王崇古易怒,他已經怒火攻心,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因爲他發現了一件自己過去沒有察覺的事兒,若不是陸光祖詢問,王崇古也不會去想的問題,他的根基其實已經變了。

他恍然發現,他的根基已經從過去盤大根深的晉黨,變成了官廠團造,京官還是用老眼光看人,以爲他必然爲了過去的恩恩怨怨,要趁機下手,折騰王國光,但王崇古自己很清楚,自己動機不足。

官廠團造,可比依託於族黨更加可靠,這一發現,讓王崇古變得欣喜若狂。

“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不值一提了,這次可真不是我,但已經有了處置的辦法,這些科道言官就不能再咬着不放了,所以我才說到這裡就結束了。”王崇古解釋了一句,也沒管陸光祖信不信,就轉身離開,往刑部衙門去了。

在人性本惡的鴻溝裡,尋找那一條善與惡的界限,是一個長期的矛盾,而且需要隨着時代的發展,不斷調整律法條例,從來沒有一成不變。

很快,王崇古就做好了《交易行條例》,補充了《憲綱事類》填補了這一塊在律法上的空白,禁止操縱,禁止官商勾連在一起,官員非要充當‘消息靈通人士’,那他會面臨罰沒所得、降職、罷免、褫奪官身功名、流放等不同規格的懲罰,多倍處罰金,則是限制民間。

在填補了空白之後,科道言官終於消停了下來。

朱翊鈞拿到了第二期的《逍遙逸聞》。

自從林輔成在太白樓舌戰羣儒而不落於下風之後,松江學派算是在大明京堂站穩了腳跟!

而王謙也不再爲難林輔成,很快,《逍遙逸聞》對自由的界限展開了討論,不違背公序良俗,不違背大明律,這是自由界限的第一要素,否則自由學派就成爲了助紂爲孽,自上而下殘忍朘剝合理的鼓吹手。

就像朱翊鈞作爲皇帝,作爲大明最頂級的肉食者,就支持絕對自由,那作爲皇帝就可以明搶了,黃公子也可以當街殺林輔成了。

自由秩序,強調個體自由,絕不是無序的自由,而是在一定的秩序框架下進行的。

林輔成對自由的定義非常明確:不受他人意志強迫支配。

這個定義簡單明瞭,甚至看起來有些粗俗,但林輔成就是如此定義,因爲很多時候爲了讓一些定義看起來高雅,過多的註釋,反而讓定義變得混淆,所以不如簡單明瞭的解釋清楚。

爲了更加方便直觀的理解,第二期的《逍遙逸聞》林輔成詳細的描寫了江南蓄奴之勝,有富戶蓄奴多達一兩千人,凡此類奴僕都立有賣身契,子孫累世不得脫籍。

在嘉靖二十六年,太倉錢氏,有樂伎與家丁私相授受,主家不滿,而家丁鼓譟索要賣身契,一呼千應,各自到了各自主家門上,並逼身契。

有富戶率家丁鎮壓,奴僕人多勢衆,攻破家門,舉火焚屋;有富戶捧契書還於家奴,家奴仍不肯放過,踏破門廳,強淫女眷;有縛主家者,以刀黥刑,在人臉上刻下羞辱的字跡等等。

這次太倉奴變之後,太倉便有了烏龍會,專事打家劫舍,操戈索契,最盛時,寨中有三千四百丁,煊赫一時。

這是一場很少有人知道的奴變,彼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倭患,對於奴變之事,少有人聽聞,或者乾脆混爲倭患報聞朝廷。

那只有太倉這一個個例嗎?

林輔成在《逍遙逸聞》裡,列舉了湖北麻城‘里仁會’、常州金壇‘削鼻班’、崑山嘉定‘大刀幫’,這些富有活力的民間社團,有索身契者數萬餘人,聲勢浩大,並且逐漸在形成很有凝聚力的口號。

鏟主僕貴賤,貧富而平之。

林輔成用了長篇累牘的文章,詳細的描寫了江南奴僕的生活現狀、奴僕和主家的矛盾之激烈、鬥爭之殘,對強人身依附的生產關係提出了批評。

“沒了?”朱翊鈞翻看到了最後一頁,意猶未盡的說道。

江南已經發展到了兼無可兼,並無可並的地步,反抗開始了,奴僕們用各種手段殺死了過去作威作福的主家,手段各不相同,削鼻班會把逮到的主家削掉鼻子,大刀幫把人直接剁碎,烏龍會會佔據田產開倉放糧。

“這個林大師,看到了現象,找到了現象背後的問題,也說明白了原因,那麼解決辦法呢?這就沒了?”朱翊鈞放下了逍遙逸聞,氣呼呼的說道。

馮保樂呵呵的說道:“用林大師自己的話說,他們哪有什麼解決的辦法,要是有解決之法,還在詩社做筆正?”

作爲一個筆正,耍嘴皮的大師,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林大師的極限了,傷疤挑了,至於如何治好這傷,那是朝堂的事兒,真有解決之法,那就該坐到文華殿裡當明公了。

“有理。”朱翊鈞把《逍遙逸聞》遞給了馮保說道:“給先生看看。”

“是。”

其實朝廷也已經注意到了問題,王崇古的《請均田役疏》要實現的第一步,就是普查丁口,搞清楚大明到底有多少人,才方便繼續進行,而普查丁口,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勢要豪右家裡的隱丁,隱瞞的人口,其實就是大明實際存在的奴隸。

萬曆四年十二月,漕運總督吳桂芳回京,上《屯田六議》,其中第四條爲:是召集流民給田,開墾無力者,官給牛種,次年還官三稔。納役原主歸認,不許告爭。不許原主告爭,就是法律不支持也不承認賣身契,吳桂芳此條是爲了屯田,那時候,這一條沒辦法實現,最終其餘五條在大寧衛、全寧衛、遼東推行。

那時候大明朝廷的行政力量、軍事力量和經濟力量,並不能支持這一條的實踐,所以,大明的明公們,不是不清楚問題,而是做不到。

朱翊鈞拿起了奏疏,這是禮部尚書萬士和的奏疏,他寫好了新的《海外番國志》,這一卷寫的是蒙兀兒國,或者說印度,萬士和已經用盡了自己的努力,但是關於印度的史料,實在是太少,記錄最詳細的還是現在的蒙兀兒國。

萬士和在奏疏裡討論一類商品,棉花以及棉布。

明孝宗弘治十年,葡萄牙瓦斯科·達·伽馬繞過了好望角,抵達了印度的卡利卡特港,終於直接接觸到了印度的織工,這是泰西人第一次接觸印度織工,不再需要大量的中間商。

在達·伽馬抵達印度之前,波斯商人用船隻將棉花和棉布從印度運出,而後乘坐駱駝穿過大漠,將貨物交給奧斯曼人,奧斯曼人再用船,將棉花和棉布賣到泰西各地。

棉布和絲綢完全不同,棉布是大宗商品,不是絲綢這種和黃金等價的奢侈品,這種大宗商品的貿易,會直接促進海貿和繁榮。

在萬士和看來,大宗商品纔有資格成爲世界性商品,也唯有大宗商品才能促進海貿發展出複雜的、以大明爲中心的海洋貿易網絡、只有大宗商品才能維持產業的規模、只有大宗商品才能提供足夠的財富組建軍隊,將暴力投射到世界遙遠的角落,在萬士和看來,棉花棉布,會成爲世界性商品。

而大明,在棉花和棉布這個商品上,不佔據商品優勢。

世界性商品,是萬士和提到的一個概念,在他看來,世界性商品需要幾個必要的條件,首先是大宗商品,其次是普遍使用,其三是便於保存和運輸,絲綢沒有這種潛力,因爲它的出產有限,也不會普遍使用。

瓷器可以成爲世界性的商品、棉布可以成爲世界性商品,酒精也可以成爲世界性商品,菸草也可以成爲世界性商品,白銀也是世界性商品。

世界性商品溝通地球上所有縱橫交錯的經濟體,世界性的海洋貿易正在構建,連英格蘭都在積極探索世界貿易體系,在這個構建過程中,大明要保持自己天朝上國的地位,不至於向下滑落到深淵,就必須要掌控更多的世界性商品的商品優勢。

沒有地方種植棉花,但大明擁有更加先進的棉紡工藝,無論是橫向規模還是縱向規模,都要領先蒙兀兒國,才能保證棉布商品的絕對優勢,讓蒙兀兒國成爲原料國。

而蒸汽機,就是最初的那個點燃一切的火花,它現在微不可查的閃耀着星星點點的光芒,日後必然如日中天,煌煌耀若天日。

萬士和藉着海外番國志蒙兀兒國卷,上奏請陛下重視世界商品和世界海貿網絡。

整個世界的原有秩序正在逐漸消亡,整個世界也正在尋找新秩序,在新秩序塑造的過程中,有多少文明,在悄無聲息之中消亡?西班牙殖民者蠻橫的消滅了瑪雅王國,並且摧毀了一切。

中原文明沒有特殊的地方,也沒有想象的那麼有韌性,在兩百年前,也滅亡了一次,景泰四年,泰西的羅馬帝國被奧斯曼帝國攻破,羅馬宣告正式滅亡,再也沒有閃電般歸來。

大爭之世,強則強,弱則亡!

這就是萬士和這個禮部尚書,站在全球視角下,上的一封政論疏,既沒有主張,也沒有什麼政令,是萬士和在他的‘番夷狼面獸心,畏威而不懷德’的基礎上,對文明進程的思考。

這或許就是禮的本質——文明。

大明京師逐漸走入了深冬,煤煙引發的霾災,讓不事生產的士大夫們忍無可忍,但大明的百姓們對煤煙並沒有那麼多牴觸。

一飲一啄,因果循環,享受了廉價的煤炭,自然要付出一些代價,大部分的京師百姓們,比較羨慕窯民和織工,無論是進了西山煤局,還是毛呢官廠,都算是生活有了着落,而官廠團造的學堂,是希望。

西直門煤市口的煤炭價格,在天氣變冷之後,仍然沒有改變,一斤六文。

今年的煤市口多了一種帶煙囪的火爐子,一個火爐子作價三兩銀子,可以用五到十年,若是保存的好,會用更久,而火爐子可以使用蜂窩煤,一種摻了黃土塑形、用碾碎的煤炸製作,能夠充分燃燒的燃料。

新的蜂窩煤比煤炭要便宜一些,而且即便是沒有煤局出的火爐子,自己可以在家用泥巴搪一個爐子使用。

成衣店的客人,比往年要多了許多,來自北方的皮草,來自南方的棉襖,來自永定河畔的毛呢,顏色鮮豔的衣褲,都是熱銷品,過年了,爲孩子添置一件新衣服,成了一種新的風尚。

就連巴西紅木也有了自己的名字,香龍血樹,因爲用巴西紅木染出來的衣服,都帶着一股香味,因爲染出的衣服鮮紅而且經久不掉色,故此得名。

天下百官其實都在期盼着一出大戲,那就是大明皇帝和張居正火併!

這些懷揣着野心的傢伙,盼了一年又一年,還是沒有等到,但他們始終堅信,快了!

在所有人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皇帝素來如此。

作爲天下至尊,在年少的時候,咬着牙蟄伏起來,就是心裡再恨,表面也要尊重,積蓄力量,等到長大了,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對敢於約束自己的張居正,那必然是雷霆報復。

比如王安石和宋神宗。

宋仁宗當政四十年,有所謂的仁宗盛治,號稱四海雍熙,治世清平,但北宋三冗之弊自仁宗起。

在宋仁宗登基第二十六年,皇祐元年,大宋的財政第一次出現了赤字,歲收11613萬餘貫,支出12034萬餘貫,非常支出1152萬餘貫,竟然短缺近1500萬貫,國朝財政年年虧空,不斷髮諸宿藏,以致百年之積,惟存空簿。

宋仁宗沒有兒子,宗室過繼的宋英宗登基,發諸路卒四萬六千七百人,營建永昭陵,下葬了宋仁宗,短短四年後,宋英宗一命嗚呼。

宋英宗的兒子宋神宗要給自己的親爹修陵寢,整個大宋朝廷,最後只拿出三十萬貫來,諸路轉運司和僱石匠四千人,草草了事。

一如隆慶皇陵只用了五十萬銀,有11萬是第二年才結清一樣,北宋也面臨着財用大虧的危機,王安石這些變法派登上了舞臺。

王安石的變法失敗,原因很多,但宋神宗隨着財用日盈,對變法不再鼎力支持,是其中的一個原因。

按照歷史發展的一般規律,皇帝和帝師元輔之間的戰爭一定會進行!

可惜讓人失望的是,萬曆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大明皇帝帶着王皇后、長子朱常治,再次來到了全楚會館,每月二十三日,是皇帝固定到全楚會館蹭飯的日子,很多人拿這件事作爲皇帝與元輔之間關係是否融洽的標準。

大明皇帝的大駕玉輅如期而至,讓一些個野心家,非常失望!

皇長子朱常治很少出通和宮,兩歲的朱常治已經能上躥下跳了,說話也很清楚,朱翊鈞也是第一次帶着長子過來蹭飯,朱常治很喜歡熊廷弼,看着熊廷弼五大三粗的樣子,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很喜歡熊廷弼背上的寬闊。

“熊大最近的課業如何?”朱翊鈞問起了熊廷弼最近的學業。

張居正認真思考了一番說道:“文武兼備,之前不讓他延後考舉人,他想去參軍,臣打算讓他去綏遠。”

“綏遠?他才十三歲。”朱翊鈞驚訝的說道,哪怕熊廷弼長得再着急,他也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不小了,陛下十五歲就在西山帶着緹騎殺賊了,李如鬆十四歲就跟着父親在遼東殺虜了,陛下,民間十四歲就該大婚了,比皇家要早兩年。”張居正頗爲認真的說道。

“等到十六歲再去吧。”朱翊鈞連連擺手說道:“那不一樣,那是沒辦法。”

“臣遵旨。”張居正思考了一下,應了下來,熊廷弼是個可造之材,也可以讓他在身邊多學一些,再出去歷練不遲,熊廷弼的性格太直接了,需要在張居正身邊學一點圓滑。

“四川地面的清丈,今年終於有動靜了。”朱翊鈞說起了清丈還田,相比較前幾年的高速增長,大明萬曆九年的清丈還田畝數爲844萬頃,這其中包括了四川的清丈,去年是792萬頃。

羅瑤受賄三十四萬銀的大案落下帷幕之後,四川的清丈終於開始步入正軌。

“今年的歲收不正常,有點太多了。”張居正也收到了戶部上奏的奏疏,大明今歲田賦折銀爲1520萬銀,工商稅賦和官廠等,第一次超過了四成,高達1048萬銀。

大明田賦折銀後加上工商稅賦總計爲2568萬銀。

這工商稅賦,最大的部分來自於開海的關稅,市舶司押送京師的白銀就超過了320萬銀,官廠團造貢獻了180萬銀和去年相同,其中重中之重,是皇帝領銜開海投資分紅超過了220萬銀。

相比較去年的723萬銀,增長絕對值高達325萬銀,要知道嘉靖年間,朝廷一年歲入折銀不過六百多萬銀,六個半先帝皇陵了。

“不奇怪啊,整個南洋,在冊的田畝已經超過了170萬頃,朝廷官辦種植園七十四處,民園已經高達一百二十四處,總計198處。”朱翊鈞對審計的明細看的很明白,增長的主力主要是關稅和種植園收益。

種地和收稅,果然還是當下最賺錢的兩個買賣。

“一年歲入這麼多,還要發國債向民間借錢,臣真的是愧對陛下。”張居正的面色要多複雜有多複雜。

皇帝向民間借貸,這是多麼有損皇帝威嚴的惡事,但朝廷確實沒錢,賺得多花的也多,光是軍事支出就超過了1200萬銀。

“明年開春,要投入一千萬銀,用於開海。”朱翊鈞說起了自己的打算,開海投資。

申時行覺得可以在一些項目上進行細分,在交易行募集資金,風險向下轉移,但朱翊鈞不打算立刻就做。

他打算加大投資。

 

第601章 摸着侯於趙過河,循跡而行第二百四十六章 難道,還有高手?第二百三十五章 矯矯虎臣,腹心干城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第522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懷,德威兼用感心攝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氣的大明使者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390章 不過是舊時代的殘黨罷了第557章 不可能三角第605章 朱門幾處看歌舞,猶恐春陰咽管絃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可攻陷、無懈可擊的城堡第二百三十六章 搗巢滅倭長策疏第293章 肯遷京畿就活,不遷就死第一百二十八章 張居正,你壞事做盡!第485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第564章 滿嘴順口溜,你是打算進解刳院啊!第二百零八章 大明皇家格物院第六十九章 同勢則附,同利則趨,同害則避第三十一章 張居正的新《陳五事疏》第六十二章 隋珠彈雀,便殿擊球第296章 朕當初欠考慮了第一百五十九章 只需要一個機會的戚繼光第499章 知恥,謂有羞惡知榮辱之心第二百六十四章 傲慢,是失敗的開始第四十七章 官序貴賤各得其宜,尊卑長幼之序第404章 顛倒黑白,倒行逆施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304章 打起來了,北虜的使團打起來了!第512章 皇家理工學院第600章 大明,一個沒有了靈魂的軀殼第653章 永昌門外人頭滾滾第411章 光明,非常昂貴第529章 不想當國王的院長不是好船長第608章 走賤儒要走的路,讓賤儒無路可走第九十九章 朝廷不就是要稅嗎?我們交!第一百九十五章 思路清奇小皇帝第416章 王謙,果然是個紈絝!第616章 織田信長的反抗,假借水師獨走的名義第一百五十二章 畫舫一二事第637章 天殺的畜生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種的多樣性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面假裝發餉,我們假裝打仗第520章 無事王老狗,有事王次輔第391章 只能以七尺之軀許國第329章 京師第二闊少第376章 陽,太陽升起第310章 一套反坐的處斬方案第561章 詔廢賤奴籍仁極至功德,鄉野田畝間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縛二雞之力的書生第二百三十五章 矯矯虎臣,腹心干城第308章 人給狗送葬,天下奇聞!第354章 只是官船官貿,不敢妄稱再下西洋第449章 秣兵厲武以討不義,務以德安近而綏第421章 火炮轟完步兵衝,衝不上去火炮轟第652章 從來如此,便對嗎?第604章 厄運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第三十五章 族黨排異,不勝不止(爲盟主“電飯煲菜譜”賀!)第495章 借工兵團營法一用第528章 我也可以談,我也可以愛大明第二十一章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第九十九章 朝廷不就是要稅嗎?我們交!第二百四十章 火燒長崎第二百七十章 你給這點錢,朕很難做事第二百零一章 海總憲,朕有個主意第二百五十三章 抄家抄乾淨,攏共分三步第457章 人性本惡的鴻溝第五十三章 養寇自重,弛防徇敵第571章 《禁止海賊條約》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帶陛下去青樓!第497章 陛下劍指之處,大明軍兵鋒所向第334章 握緊手中的榔頭,敲碎他們的腦袋第418章 大明,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第485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第433章 戰爭只是暫停,從未結束第620章 奇怪的合理化第一百四十三章 數學不會騙人,不會是真的不會第七十五章 天下之事,有常有變 君子處事,有經有權第二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淋了雨,沒道理讓你還舉着傘第668章 青城縣何四郎第一百四十三章 數學不會騙人,不會是真的不會第476章 匠人們的分紅第660章 從來沒有成王敗寇,只有寇敗王成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極殿公審三逆臣第494章 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第二十四章 大明皇帝鋤大地第二百三十九章 倭國叛徒,獻土以求苟安第615章 兩相其害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第473章 朕這一生的成就,全靠自己努力第509章 狼真的來了,而且來勢洶洶第391章 只能以七尺之軀許國第四十四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360章 陛下這個樣子,都是你張居正教的!第613章 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第648章 杭州羅木營鬧餉兵變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447章 以徵虜大將軍的名義宣佈:俺答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