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璘進攻三都澳海灣的各大私市的時候,海防巡檢正在海上飛馳,將一份份聖旨傳遞給五大腹地市舶司,四大海外總督府,這次對走私販私、販賣煙土、開設私市的打擊,是在大明海疆全方位展開,這是爲了維護海路的安全以及暢通。
這是皇權最直觀的具現,是看得見的手,看得見的刀,對大明關稅、商貿環境的改良。
每一條五桅過洋船,帶四到五艘三衛夾板艦,再帶十艘到十五艘戰座船,直撲三都澳海灣的五個私市,而剩下兩個私市,就是圍三缺一的一,在所有海寇向沒有戰火的私市逃竄時,就徹底落入了陳璘的圈套之中。
水師在那兩個緊鄰的私市,佈下了一個巨大的口袋,被陳璘稱之爲羊圈。
羊圈是由參將吳惟忠親自率領,共計三個步營一萬人,在烽火門大寨登陸,從陸路進發,設下了包圍網,大明水師也可以進行地面推進,畢竟只有地面推進才能完成征伐,所以水師上了岸,就是步營,這一點在日常的訓練裡體現的非常極致。
此時的水師,因爲作戰環境的影響,其實可以稱之爲上了船的陸軍,制海權的爭奪自然重要,但因爲大明水師船大、船快、炮多,敵人海面實力又太過於落後,所以日常訓練,仍然包含了大量的陸地作戰項目。
羊圈選在了交溪的入海口,這是整個三都澳海灣正北方向的一條河,那邊有條路可以通往山外,是逃亡的必經之路,而吳惟忠就在那條小路設立了三道阻攔的埋伏,一層一層的消耗海寇的士氣,最終將其消滅。
對於自由邊界的討論,已經沒有任何疑問了,要遵從公序良俗,要遵從大明律法。
甕中捉鱉的作戰計劃,超預期完成了。
畢竟這次聲勢浩大的操戈索契,着實是把富戶們嚇得不輕,甚至連絕對自由派的詩社書坊,因爲沒有了勢要豪右的支持,也重新回到了有限自由論的羽翼之下,林輔成再次成爲了自由派的扛鼎人物。
“啊,這…”朱翊鈞愣了才說道:“那就讓他們繼續挑水吧。”
陳璘不停的用千里鏡觀察着戰場,還有五艘戰座船作爲預備隊,當戰線岌岌可危的時候,預備隊會立刻補充,防止戰線的崩潰,登陸戰,只能勝不能敗,因爲身後根本沒有退路。
廷臣都是老面孔了,有幾個還是主少國疑的社稷之臣,朱翊鈞不希望鬧得那麼難看。
‘蟲子’會押解入京,送到解刳院裡,解刳院的大醫官,會試着幫助他們戒毒,不是解毒,長期服用阿片不是心理依賴,是生理性的改變。
陳璘對此是極爲清楚的,俞大猷也跟陳璘講的很明白,大明京師在北方,水師在南方,總兵若是朝中哪個大臣的門下,陛下對水師必然會產生猶豫。
“這富裕仗,換條狗都能打!”陳璘想要展現自己的指揮藝術,但完全沒有這種機會,一千五百訓練有序的水師軍兵,很快將李家村聚集起來的海寇殲滅。
萬曆二十五年,倭寇第二次攻打朝鮮,陳璘帶五千廣州客兵,星夜疾馳前往朝鮮,那會兒李如鬆在遼東,輕敵冒進被圍殺了,大明已經沒有大將軍了,陳璘入朝,成爲了御倭總兵官,開始主持抗倭大事。
“不讓海寇劫掠我大明沿海漁村,不讓煙土荼毒大明人。”
陳璘的旗艦慢慢的靠近了漳灣李家村,如同一個龐大的怪物靜靜的停在海面上,緩緩通過了僅僅一里寬的海面,身後是十五條三桅夾板艦,緩緩展開了陣線,二十條戰座船上在等待着炮擊之後,準備衝擊海岸,搶灘登陸。
吳惟忠等了一晚上,等的都有點困了,纔等到了潰散逃跑的海寇,只有三百餘人,甚至連第一道防線都沒有被撼動,海寇就已經全軍覆沒了,一萬人的口袋陣,包圍了三百人…
勢要豪右認栽了,平靜的認捐了這筆銀子,只求這些沒了身契的奴僕,不要再無序的暴亂起來了。
“朝堂有過爭論,說人之初是性本善,還是本惡,看到這一幕,或許,人性本惡吧,幼不學,性乃遷,歷來都說,不好好學,人性本善就會變遷,儒學這些個學問,真的很難說服我了,這是人之初性本善嗎?和這個世間萬千動物,又有何等差異?”陳璘放下了千里鏡,面色複雜的對着陳天德說道。
戰場打掃的時候,讓軍兵都比較沉默的一件事發生了,在炮火覆蓋活下來的一個漢人女子,她襲擊了水師軍兵,只因爲水師軍兵踢翻了她的煙槍,年輕的水師軍兵,將其推開,最終只能將其制服,用散落的衣服將其綁縛在了柱子上。
海瑞一說話,廷臣們都鬆了口氣,海瑞反覆抓貪多年,看人是很準確的,廷臣連個外室的醜聞都沒有,爲了銀子通倭,那不是連帶着整個家譜都被罵嗎?
凌雲翼之前率領客兵和大明京營對抗,之所以惜敗,完全是大明京營沒有動用火炮和火銃,否則戰局會完全一邊倒,水師的火力配置比京營還要強大,因爲水師的每一次登陸作戰,都只能勝不能敗,敗就是全軍覆沒,所以水師的裝備更加精良,而且更加昂貴。
陳璘沒有指揮船隊掉頭,而是靜靜的等待着填裝,沒必要調換方向,船隻從開動到掉頭需要的時間,早就填裝好了,海上殲滅戰,纔會使用的戰術,在這裡並不適用,大明的戰座船也沒有動,在等待着第二輪的射擊。
朱翊鈞看着陳璘的捷報,略顯嫌棄的說道:“不會寫詩就別寫,附庸風雅。”
“陳璘率水師攻滅了三都澳海灣七處私市,這是昨日來的捷音,陳璘在奏疏中直言不諱的說,有大員爲其遮掩,廷臣都在,那是誰,現在站出來,朕能饒他一命,君臣一場,八辟之內,朕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朱翊鈞看着廷臣們,平靜的說道。
抗倭論功,陳璘第一功。
萬曆二十八年,陳璘領將軍印,平定播州楊應龍之戰。
響箭升空和炸裂,似乎沒有引起李家村任何人的注意,因爲沙灘上的人沉浸在了煙霧繚繞之中,而場中的交易會,進行到了最激烈的時候。
天還沒有亮,戰鬥就結束了,甚至連戰場都完成了打掃。
陳璘寫了首詩,和現在戚繼光的詩風如出一轍,都是打油詩,寫的是:[胡夷百萬臨城下,爲何不去吟首詩?]
沒有任何的格律,就是嘲諷那些朝中的賤儒們,吟詩作對無法拒虜,整日裡站着說話不腰疼,對不懂的戎事指指點點,連打仗都要干預。
“陛下,廷臣雖然各有主張,但都是忠君體國骨鯁正臣,臣以爲,文華殿中沒有佞臣。”海瑞站了起來,代表都察院總憲發言,他不認爲明公們會庇佑海寇,主要是犯不上,通倭這罪名坐實了,那挨的罵,大約和秦檜一樣了。
李家村,就是這次貿易大會的舉辦地,也是今夜平倭蕩寇的主戰場。
其他四個私市的戰鬥,大同小異,依靠火炮優勢進行覆蓋,然後搶灘登陸,只有一個私市組織海寇進行了微不可查的抵抗,還被水師徹底碾壓了。
廷臣就真的那麼幹淨嗎?也不盡然,但絕對沒髒到那個份上,要知道嚴嵩、嚴世藩都已經是大明最惡劣的那種奸臣了,嚴嵩嚴世藩讓胡宗憲平倭,最後也沒鬧出養寇自重來。
陳璘寫好了捷報,交給了海防巡檢,海防巡檢將一條條的‘蟲子’扔上了水翼帆船,向着京師疾馳而去,朱翊鈞很快就收到了捷報,平波淨海的行動,仍在繼續。 “這個黎牙實別的沒學會,拍馬屁這本事,倒是學的快。”朱翊鈞看着面前的一份雜報,一臉嫌棄,當初那個梗着脖子跟禮部掰扯跪禮的黎牙實不見了,只剩下了溜鬚拍馬的黎牙實。
萬曆四年,陳璘隨凌雲翼平定羅旁山叛亂,陳璘平定有功,成爲副總兵,結果巡撫廣東御史羅應鶴彈劾陳璘貪財,陳璘被罷免,狼山叛亂又起,朝廷只好再次起復陳璘,平定叛亂後,再次被罷免。
如果是火藥不充足的情況下,陳璘會選擇讓戰座船從別處登陸,然後陸地行軍,現在,則是飽和轟炸後,再進行登陸,因爲敵人已經不能形成有效抵抗,徹底被打蒙了。
陳璘神情複雜的看着地面的蟲子,才轉過身來對着所有人說道:“爲了控制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的伺候海寇,海寇們給他們用了阿片,長的三年五年,短的一年兩年,就成這個樣子了,所以,海寇,不得不剿,必須要剿!”
但陳璘的預備隊完全都是白白準備了,預備隊的軍兵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袍澤立功,自己在船上急的跺腳!
這次登陸戰,大明硬生生的仗着火炮開花彈覆蓋和火銃優勢,打成了殲滅戰,敵人的士氣已經完全崩潰了,或者說抽阿片的海寇,根本沒有什麼士氣可言。
“我一個鄉野之人,也不會什麼狗屁的道理,給你看看,咱們爲什麼要緝私吧。”陳璘拍了拍手,一羣綁好的男男女女,被扔在了沙灘上,一共有二十多個人,都是漢人。
“不是你的錯。”陳璘知道這個情況後,寬慰了這個年輕軍兵,他只有十九歲,剛剛被遴選到水師僅僅一年,這是他第一次跟隨水師出擊,漢人女子的死,讓這個年輕軍兵,有些黯然神傷,說好的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救了,但沒有完全救。
這的確是事實,朝中無人,陳璘連打仗的機會都沒有,打了勝仗,還被罷了官,後來兵部尚書石星,也因爲議和之事鋃鐺入獄,瘐死天牢。
在收支平衡之前,大約需要六十七萬銀的投入,而這筆投入,李樂選擇了讓勢要豪右認捐。
操戈索契、踞坐索契這點友邦驚詫的爛事,也終於有了一個結果,應天巡撫李樂奏聞,已經完成了南衙十四府的普查丁口,預計在八月上旬,完成廢奴之事,本來李樂打算在七月中旬進行,但水師調動,李樂只能緩慢進行了。
次日的清晨,朱翊鈞再次來到了文華殿,開始了每日的廷議。
李家村是個毒窩,在情報上看,遠沒有親眼目睹來的震撼,一個個篝火之前,無數人躺在榻上,歪着身子,噴雲吐霧。
凌雲翼奏聞河南清丈普查丁口的進度,並沒有什麼明顯的進度,反而凌雲翼開始大刀闊斧的裁撤冗員,河南地方的冗員臃腫,比凌雲翼想象的嚴重得多,幹活的累到要死,不幹活的連點卯都不去,凌雲翼也不慣着他們,要麼去清丈,普查丁口,要麼就被革罷官身。
這二十多個人,被扔到沙灘上後,被綁的結結實實,但仍然不停的擰動着,就像是一條條蟲子一樣在擰動。
“陛下,交易行那邊已經入場結束了。”馮保彙報了下內帑大筆資金入交易行之事,入場比較緩慢,第一次入場只有一百萬銀,並沒有拉漲,大明皇帝並不打算輕易揮動鐮刀的意思,入場主要是爲了震懾那些莊家,不要胡作非爲,而不是爲了收割,只是藉着週期性調整,維持一定的理性。
陳璘其實很羨慕李如鬆有個好爹,年年輕輕,就已經成了京營副總兵,同樣年紀的時候,陳璘還在街頭做任俠,有一頓沒一頓的任俠。
火柴劃過了砂紙,噗嗤噗嗤點燃,帶着些許的硫磺味蔓延開來,一個個火把被引燃,一道響箭帶着尖銳的哨聲,刺破了天空,在空中猛然炸裂,宛若梨花盛開般的煙火,灑在天穹之上。
千里鏡目光所及之處,還有無數的女人,衣不着寸縷在人羣中穿梭,有紅毛番、倭國遊女、黑番,還有漢人女子,她們的目光遊離,趴在地上跟狗一樣索求着煙槍,無論對她們做什麼,似乎只要有煙槍就足夠了。
“馮伴伴,當初俞帥看重陳璘,是看重了他出身寒微,或者更加明確的說,是看重了他朝中無人。”朱翊鈞靠在椅背上,拿着捷報,說起了舊事。
能征善戰的他,就因爲朝中無人多次起起落落。
在平倭蕩寇中,不斷的升轉,指揮僉事、廣州守備、都指揮僉事、參將、肇慶遊擊將軍,是殷正茂手下的大將之一,俞大猷硬生生從殷正茂手裡搶走了陳璘,成爲了松江鎮水師參將,而後升轉副總兵,在俞大猷年老回京後,成爲了大明水師總兵。
“朕很簡單,大家都清楚的很,不要覺得查不出來,現在交待,都還來得及。”朱翊鈞見沒人說話,重複了一下自己做事的原則,他第一次談的時候,給的條件都是最豐厚的,而且金口玉言,兌現承諾。
鼓聲、號角聲開始吹響,旗幟開始在月光和火光之間揮舞,早已經完成了填裝彈藥的火炮,對準了李家村,在大紅色的旗幟用力揮落之後,火炮手點燃了藥捻,藥捻嗤嗤作響冒着白煙快速燃燒,點燃了炮膛內的火藥,劇烈的爆炸在炮膛內炸裂,又被炮膛束縛,帶着木製延遲引信的開花彈,在爆炸中,從炮膛內呼嘯而出。
這已經是今天他第三次拿出捷報來看了,爲了證明自己的確在平倭蕩寇,二十個倭寇俘虜被送入了京師,朝廷大臣儘管去盤問。
陳璘舉着千里鏡,看着李家村的燈火輝煌。
能打的人很多,爲何是陳璘呢?
馮保想了想說道:“陛下,出身寒微不是恥辱。”
這點收穫,其實沒什麼,最重要的是收穫了一大片適合作爲軍港老巢的海灣!陳璘由衷的感謝,感謝海寇們的探路。
現在陳璘在朝中有人了!那就是大明皇帝!
僅僅李家村一戰,二桅船繳獲了二百三十五艘,煙土一百五十箱,菸草五千餘袋,金五百兩、銀十二萬七千兩、海圖針圖若干、解救大明百姓三百餘人,俘虜倭寇三百人、亡命一千三百餘人,這些俘虜都會摘了鈴鐺,送往種植園或者西北礦山,擊殺海寇一千七百餘人。
人,真的是萬物之靈?
“點火把,放響箭。”陳璘吐了口濁氣,開始下令。
戰座船在船槳的作用下,向着灘塗而去,十分順利,甚至連箭矢都沒有,一千五百人開始在沙灘上集結,半渡而擊、未成形成戰陣時,都是登陸戰防守方最好的反擊時刻,但不能組織有效反擊的海寇,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水師已經完成了結陣。
陳璘和俞大猷的經歷是十分相似的。
沙灘上不停的傳出一陣陣的歡呼之聲,似乎是在村落中心的拍賣會,出現了了不得的價格,或者是出現了驚世駭俗的好物,龍涎香、珍珠、寶石、美人都有可能。
朱翊鈞沒工夫親自去看熱鬧,但從奏疏上,也能看得出御史們的怨氣,日理萬機的皇帝批閱着奏疏。
一艘艘馬船上的火把亮起,很快連成一片,形成了一條火把的長龍,倒影在海面之上。
萬曆二十一年,第一次入朝抗倭,陳璘統領薊鎮、遼陽、保定、山東各鎮軍兵,入朝去抵抗倭寇入侵,大勝特勝,因爲朝廷和倭國議和,陳璘被貶潮州,沒多久,就再次被罷免,這次的理由是陳璘賄賂兵部尚書石星,才獲得了領兵前往朝鮮抗擊倭寇的差事。
馮保面色極爲複雜的俯首說道:“言官們忙着分配挑水,斗的不可開交。”
人性之惡的鴻溝,朱翊鈞希望利用絕對影響力,能讓交易行始終維持一絲絲的理性,而不是一地雞毛。
指揮?換條狗叫兩聲都能打成這樣,這就是絕對優勢,陳璘恨不得化身成爲陷陣先登,衝鋒在前!
御史言官在挑水,這是大明京堂最近的大熱鬧,每天挑水的時辰,都是圍觀的人,對着御史指指點點,天道好輪迴,平日裡對別人指指點點的言官,終於被人指指點點了。
真的等查出來,免不了斬首示衆,拉到菜市口,屍首分離,不得全屍,多難堪,皇帝不體面,廷臣們也不體面。
黎牙實在雜報上說:[平波淨海,就是大明皇帝的雷霆之怒,這就是大明,至高無上的陛下,稍微翻一下身,就能碾死萬里之外的海寇;這就是大明,英明神武的陛下,一道聖旨就可以庇佑天下生民;這就是大明,沉睡的獅王睡醒的時候,所有人都必須要臣服。]
朱翊鈞又拿出了陳璘的捷報,美滋滋的看着。
萬曆三大徵,兩大徵都是陳璘打下來的,戎馬一生的陳璘,大小數百場,未曾有過一次戰敗,但終其一生,他也沒有獲得任何的爵位,爲萬曆皇帝鞍前馬後多年的陳璘,晚年一直在湖廣、貴州、廣西、廣東鎮守,這些地方在大明屬於煙瘴之地,就是流放纔會去的地方。
大明從來不缺能打勝仗的人傑,也不缺有擔當的官員,漢室江山,代有忠良。
朱翊鈞的心情很不錯,批閱了奏疏之後,見了見新入宮的兩個妃嬪,英姿颯爽郭雲瑤,溫婉如水王兮悅,兩個妃嬪還在老嬤嬤那兒學宮中禮儀,短時間內不會侍寢,年齡都不大,只有十六歲,第一次面聖,都很緊張,頭磕的砰砰響。
整個河南地面的反對聲音並不大,畢竟凌部堂沒有殺人,已經是祖宗保佑了,大刀闊斧的清理冗員臃腫,進度很快。
在原來的歷史上,陳璘一生極爲坎坷,吃虧就吃虧在了朝中無人。
陳璘自幼習武,喜歡結交任俠,說好聽點,是任俠,說難聽點就是市井浪蕩子,風評很差,喜好貪腐,並不崇尚道德,脾氣暴躁易怒,喜歡衝鋒在前,嘉靖四十一年,潮州、英德鬧出了民亂,陳璘參軍平叛,成爲了指揮僉事。
水師軍兵人人面面相覷,那是對未知的恐懼,這什麼玩意兒,把人變成了這種樣子?自己要變成這模樣,還不如早死早超生,這模樣比死了還讓人難以接受。
這個漢人女子,死了。
預備隊終於登岸,卻只能做點打掃戰場的活兒了。
無人察覺到艦隊的到來,這已經是三都澳的深處,七個私市的崗哨,大多數設立在那條七裡入海口上,已經被海防巡檢摸排清楚,一一排除。
海寇也有話說:他們只是海寇,海寇就是烏合之衆!堂堂大明水師,一年兩百多萬銀養出來的大明強軍,真的放到戰場上,連無敵艦隊都不見的是對手的大明水師!一個團營的火器比所有海寇加起來都多!居然來偷襲!偷襲他們這羣烏合之衆!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了!
陳璘其實不擅長解釋這些,很多老兵都懂,新兵蛋子對這些還不是很瞭解,對爲什麼而戰鬥迷茫,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這就是水師存在的意義,守衛大明海疆安全,保護大明百姓不被海寇劫掠,保證煙土不會由海路荼毒大明人。
開花彈旋轉着在海面劃過,向着李家村飛馳而去,延遲引信燃盡,開花彈轟然爆開,開花彈的破片和火藥裡的鐵蒺藜帶着呼嘯之聲四散而出,一瞬間整個李家村都處於炮火的覆蓋之下。
“我們奉皇命,蕩平了三都澳海寇,你們爲這些受苦的人報仇了,海寇被我們剿滅了,你們解救了村後奴隸貿易的大明百姓,這就是上報天子,下救黔首!”
俞大猷看重陳璘出身寒微,這代表着陳璘朝中無人,只能依靠陛下,只能成爲鐵桿的帝黨。
“言官那邊怎麼說?”朱翊鈞拿起了桌上的奏疏,居然沒有討論交易行的奏疏,往常聚斂興利的大帽子,早就扣過來了。
李家村着火了,第一次的火炮覆蓋已經讓李家村變成了一片火海,而火炮手們,避開了村寨的後方,那裡是交易奴隸的地方,第二輪,第三輪火炮覆蓋接踵而來。
南衙組建了七個一共八萬四千人的工兵團營,對水路進行疏浚,並且營造了十二處官廠,主要是冶鐵、織造、棉紡等事兒,尤其是棉紡就有四個,工兵團營的營造,會有一批小的石灰廠、鐵器廠建立,並且進行了小段的馳道修建,從馬鞍山到南京的馳道。
交易會是以佛家盂蘭盆會的名義舉辦,這一日,各寺舉行誦經法會、水陸道場、放焰口、放燈等活動,但顯然這裡不是什麼佛會,而是一場海寇的狂歡。
不是因爲年輕軍兵綁的有問題,而是這個女子的癮犯了,不停的撞擊柱子,血流不止,最後流血過多而亡。
“陛下,大宗伯亦有骨鯁之時。”海瑞思索了一番,拿萬士和舉了個例子,萬士和是廷臣裡,身段最柔軟的那個了,但萬士和直言上諫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海瑞,我沒惹你!”萬士和一聽就怒了,指名道姓的喊了出來,海瑞什麼意思!他萬士和可沒惹到海瑞!
感情他萬士和,就是大明廷臣道德的地板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