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夫子不問馬

國朝以孝治天下,就是韃清朝,也是如此。

不過韃清朝有個大孝子,乾隆皇帝的十五子,嘉慶皇帝,嘉慶皇帝在乾隆死的當天,就給乾隆定了個廟號,高宗。

這個廟號對於重視身後名的乾隆而言,是個巨大的侮辱,因爲乾隆打了一輩子仗,自詡十全老人,最瞧不起的就是高宗,尤其是宋高宗趙構,乾隆對趙構的評價就一句話:顧靦然詡爲中興,不亦深可鄙哉。

乾隆對趙構的不屑,那都是寫在了臉上,但是好大兒嘉慶硬生生給自己親爹上了這麼個廟號。

歷代高宗,除了商代的高宗武丁曾經弄出了武丁中興之外,後面的高宗都不怎麼樣,比如漢高宗劉奭,漢宣帝曾經點名說亂我漢家者,太子也,這位漢時高宗,更被稱之爲漢室基禍之主。

侯景殺蕭綱,給蕭綱這個亡國之主上了個高宗的名號。

高宗這個名號,歷代都不算好,再加上乾隆皇帝本人對趙構極爲厭惡。

這些,嘉慶這個好大兒是一清二楚的,但嘉慶在乾隆死後,連下五道聖旨,給他定下了高宗的廟號。

乾隆好名,他爲了一個好名聲,還特別在死之前,召集了軍機大臣,告訴他們,雖然我是十全老人,但萬年之後,當以稱宗爲是。

專門開會,還首先申明自己是十全老人,並且還專門提到了廟號之事,乾隆想要稱祖的這個目的,就差明說了,哪怕是個三歲的孩子都能看得出來。

以韃清廟號混亂的地步,給乾隆一個祖,捏着鼻子也就上了。

但是嘉慶這個好大兒沒有,有大臣上奏,說高宗這個廟號是不是太傷他?嘉慶皇帝差點抄起硯臺,大吼一聲,傷你媽個頭了!

嘉慶皇帝公開的回覆是:皇考有訓,子雖欲極意尊崇,不敢上違遺訓。

裝糊塗,就硬裝糊塗,只要乾隆臨死前沒明說,嘉慶皇帝就楞裝糊塗把這件事給糊弄過去了。

乾隆抽象的一生都在博名,最後卻落得個高宗的廟號,嘉慶皇帝之所以這麼大的怨氣,其實就是因爲他當了幾年‘兒皇帝’,兒皇帝甚至還不如太子,頭上一個實權的太上皇,作威作福,下面一個立皇帝和珅,把持朝綱,嘉慶這個兒皇帝,當的那叫一個噁心。

朱翊鈞對先帝神隱,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意見,更沒有什麼太多的不滿,隆慶皇帝之所以神隱,完全是他自知救不了大明,就交給有能力的人去做了,奈何有些所託非人,高拱居高位,天下大計,晉黨一個沒有罷黜,連做做樣子都不肯。

所以工部提出了徹底重新修繕先帝陵寢的時候,朱翊鈞也認同了。

“十萬銀是不是太少了一些?”朱翊鈞詢問工部的意見,他的意思就是是不是加一點,有點太少了。先帝陵寢這個計量單位,從五十萬增加到了六十萬。

“夠用了,夠用了。”汪道昆連連擺手說道:“就這還有萬餘銀的損耗在內。”

度支內包含了合理的損耗,這部分不見得是經辦官員的貪腐,而是正常的損耗,做工程都是如此,沒人能猜到會發生什麼,修着修着忽然塌了,也是有可能發生的事兒。

汪道昆解釋了下,十萬銀把地下進行加固,把地上建築推到重建、擴建,夠用的原因,是先帝的陵寢,規模比較小。

這個錢現在不花日後也得花,天啓年間,兩次修繕明昭陵一共花了130萬銀,地面又進行了一次擴建,纔算是把隆慶皇帝的陵寢,徹底修好。

“那好吧,都不缺錢,也行吧。”朱翊鈞略有些失望的說道。

所有人都深刻的感受到了陛下的變化,銀子都堆在宮裡,陛下壓力有點大。

一點積蓄沒有,那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是這銀子堆積如山,也是令人頭大的問題,大明對白銀的性質討論的非常明白,因爲大明貧銀,仰賴外部輸入,這些白銀,都是百姓生產和外番交換所得,都是民脂民膏。

白銀堆積不流通,陛下和那些把銀子埋在豬圈的地主,沒什麼區別。

大明財經事物對於流通性的討論是極爲深入的,而朱翊鈞內帑白銀堆積如山,也變成了他最鄙視的地主們。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臣昨日聽聞,前日宮裡失竊,御酒房丟了七瓶酒。”張居正看向了皇帝,面露不解的問道。

都萬曆十二年了,這闖宮之事還能發生,這是不是有點太小看緹騎和內廠番子了?

朝臣們猛地精神了起來,闖宮案再次發生了!這可是大事中的大事。

“馮大伴昨日已經奏聞了,不是什麼大事,朕就沒有勞煩有司。”朱翊鈞回答了張居正的問題,有人偷酒這個消息,還是朱翊鈞專門讓馮保的義子徐爵告訴張居正的心腹遊七遊守禮的,否則外廷也不知道這件事。

“不是通和宮失竊,是皇宮。”朱翊鈞簡單的解釋了下案情。

偷酒的人已經被抓了,朱翊鈞詢問了詳細之後,就把人給送到遼東墾荒去了,若說是釋放了,去的是遼東,這是流放;若說是流放,內廷還給了五銀作爲路費,借給這人六銀作爲安家費,給了件大氅避寒。

流放是因爲律法使然,而給路費、借給他安家費,賜給他大氅,都是朱翊鈞憐憫百姓。

偷酒的人是一個窮民苦力,不是慣偷,慣犯是偷東西,不是找死,從這人入皇宮之時,就被緹騎們給盯上了,主要是想看看他要做什麼,若是刺王殺駕,就順藤摸瓜把那個膽大包天的玩意兒抓起來,但最後,也就是偷酒。

“此人在朝陽門外做縴夫,朝不保夕,終日辛苦,只能換取些許銅錢度日,卻在前些日子不慎被拉傷,不能做苦力,生活無以爲繼,聽聞國窖極爲值錢,就打到了御酒房的主意,假冒菜戶營身份入宮,偷酒後出宮被抓。”

“奈何這人連國窖的瓶子都不認識。”朱翊鈞解釋了下爲什麼這人要入宮偷盜。

不是什麼陰謀,也不是爲了探聽虛實,就是因爲受傷,沒法上工,用度斷了,這才鋌而走險。

“陛下造德精微,宅心仁厚,此乃大明中興之徵,有仁天子登大極之世,天下安能不興?”萬士和立刻帶頭出來拍馬屁,陛下這番處置,既保證了律法的嚴肅,又照顧到了窮民苦力。

皇宮跟個篩子一樣,朱翊鈞早已洞悉,整個萬曆一朝,有名有姓有記載的闖宮案,就發生了十二次,從王景龍刺王殺駕,到張差手持木棍入宮,棒打太子的梃擊案,一共十二次。

這裡面有入宮偷酒、偷菜、偷肉、偷油的,還有窺視皇帝起居的、還有無處伸冤要入宮血濺五步的,還有因爲蒙冤在皇極門吊死的等等,最離譜的還有宦官去青樓喝花酒不給錢,這娼妓喬裝打扮入宮要花酒錢的,這事還被寫到了邸報中,鬧到天下皆知。

謂曰:邸報中,見禁中獲婦人男裝者,訊之,則宦官包奸久,而逋其夜合之資,匿避內府不出,以故假衣冠,闖禁廷,索之。

萬曆皇帝連棒打太子這種事都懶得管,要不是朝臣們鬧得實在是太兇了,連道嚴查的聖旨都不會有,主打一個已讀不回,闖宮案屢次發生,

躲在後宮裡抽阿片的萬曆皇帝,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怠政了。

“朕現在住通和宮,趙緹帥和馮大伴的主要精力也在通和宮,所以這皇宮自然亂的跟菜市場一樣,既然有人好奇,不如直接放開,一人三兩銀子可以簡單逛一下,一人十兩銀子可以拉輛車入宮參觀,這幹清宮也是可以看看。”朱翊鈞又打起了門票的主意。

“除此之外,朕再專門設個皇莊在宮裡,入門得買個紀念之物,書法字畫也好,牌刻符篆也行,出門也得買一個,一個也不貴,十兩銀子到五十兩銀子不等,不買不行,不買就留下來做宦官好了。”

皇帝嚴選好物,入宮就可以購買,必須購買,主打一個強買強賣。

路線還分三六九等,給的錢越多,看的東西就越多,這些都是朱翊鈞的商業計劃。

這錢,宦官們可以賺,他朱翊鈞就不能賺?!皇宮可是他的產業!他不僅想賺,連商業規劃都做好了,道爺擅長畫符,發明了不少御用的符篆,安宅的、驅邪的、乞子的,各種各樣,拿出去賣就是了。

廷臣們一聽這事兒,所有人的臉都黑了!

“陛下,現在國朝日盈,若是內帑有缺用度,要不再漲點金花銀?”大司徒王國光大聲的說道:“陛下,真要這麼做,臣只能引咎致仕了。”

皇帝真的賣皇宮的門票,他王國光找根繩掛皇極門更快點,陛下丟得起這個人,他王國光丟不起。

爲了讓陛下收回這個荒唐的想法,王國光甚至願意多給點金花銀了,給陛下漲點零花錢,也省的陛下打這個主意了!天朝上國的顏面,陛下不要,廷臣們還要呢!

“朕不缺錢。”朱翊鈞十分肯定的說道:“想賺錢和不缺錢不矛盾,進泰山還得給香火錢呢。”

“好了好了,海總憲,朕知道了,知道了,不賣不賣。”

朱翊鈞一看海瑞要說話,立刻就打住了這個話題,海瑞從來沒失去過頂撞皇帝的勇氣,顯然海瑞已經在蓄力了,朱翊鈞沒給海瑞這個機會。

海瑞還是站了起來俯首說道:“陛下,此舉極爲不妥,漢靈帝在西園賣官,致使廟堂之上,朽木爲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以致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國朝無骨鯁正氣,天下危亡於頃刻之間,彼漢靈帝鑄中興劍明志,所行所爲,倒行逆施,朝綱崩壞。”

正月的天非常寒冷,朱翊鈞已經有點汗流浹背了,他立刻說道:“海總憲說的是,朕知道了,馮大伴,定要嚴肅宮禁。”

“臣遵旨。”馮保也不同意,宮裡不缺錢。

海瑞不跟賤儒一樣喜歡上綱上線,陛下很多離經叛道的行爲,海瑞甚至還會擁護,他這話的意思,皇宮是公器所在,和漢代官爵幾乎相同,收門票還是有點太超前了。

兵部尚書曾省吾有些坐立不安,他拿着奏疏,面色極爲嚴肅的說道:“陛下,鎮南關傳來了一份國書,說是請求上國憐憫,不要再買他們的稻穀了。”朱翊鈞拿過了奏疏看了許久,放下之後說道:“有趣的很,莫氏、阮氏、黎氏居然能夠達成一致,都在這份國書上籤了字,可見他們從上到下,都寫滿了抗拒兩個字,對交鄰這事,他們總是一致的。”

“這國書,更加有趣的是,他們怎麼不約束手下的勢要豪右不賣糧食,而是請求大明不買糧食呢?是不想嗎?以朕來看,根本是做不到。”

皇帝看問題的角度,和大明廷臣略有不同,朱翊鈞換位思考了下,發現了這本國書裡的最大問題,在這三家當家人眼裡,說服大明下禁令,要比說服手下的勢要豪右要簡單。

強迫勢要豪右不得賣糧食給大明,非但不能讓勢要豪右停止這種挖空根基的行爲,還會讓勢要豪右反抗。

“陛下聖明。”曾省吾頗爲感慨,這封國書昨夜到他的手中,他思慮了很多應對的策略,才考慮清楚這裡面矛盾的關鍵點,但陛下只看了一遍,就完全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這就是天賦。

“朕知道了。”朱翊鈞沒有已讀不回,也沒有已讀亂回,而是一句無頭無腦的朕知道了,知道了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安南國君臣們自己去品就是了,大約等同於一個字,哦。

大明廷臣們倒是對這四個字深有體會,陛下的意思非常明確了,就是朕已經知曉你們的請求,但是大明自有國情,不能對海貿政策做出調整,請自行解決其中的矛盾,這是自由貿易的行爲,朕不便過分的干涉。

“臣倒是覺得,要一勞永逸的解決安南問題,還是將其徹底郡縣化爲宜。”曾省吾是個保守派,保守派最鮮明的特點,就是遵循祖宗成法,成祖文皇帝曾經做過這件事。

“這不是西南正在打東籲嗎?不急。”朱翊鈞倒是十分認同曾省吾的看法,但東籲正在動武,就不方便兩線作戰。

明英宗親征土木堡的時候,大明正在東南平定鄧茂七、葉宗留起義,在西南征伐麓川,這是三線作戰,三線作戰很容易造成兵力上的分散,這之後,大明一直極力避免兩線、三線作戰,嘉靖年間的虜變、倭患也是迫不得已。

“皇家格物院德王殿下奏聞,今歲三十二匹蒸汽機可產四千臺,陛下,臥馬崗和勝州煤局,需要鐵馬託運煤料入口。”王崇古坐直了身子,說着今年蒸汽機分配的大事。

“南衙也需要鐵馬,主要是用於織造和造船之事,王次輔,不如對半分了如何?”張居正看着王崇古面色不善的說道。

“勝州、臥馬崗金銀銅鐵煤入口極爲重要,這是煤銀對流的關鍵,也是綏遠王化的關鍵,元輔,南衙多水力,要這麼多的鐵馬,有什麼用嗎?”王崇古不想和張居正發生衝突,但這鐵馬的分配,就必須要爭。

廷臣們一看王崇古和張居正又吵起來了,全都是默不作聲,甚至還把身子往後面縮了縮,上一次爲了蒸汽機的分配,就吵的天昏地暗,搞得所有人都不敢大聲說話。

好東西是不流通的,連三十二匹鐵馬都還在試車,這已經分配完了。

“停!”朱翊鈞立刻打斷了兩人的話,大聲的說道:“不要再爭了,一人一半,就這麼定了!”

朱翊鈞喜歡看熱鬧,但這個熱鬧不看也罷,一年到頭那麼多的熱鬧,不缺這麼個熱鬧,這倆人吵起來,實在是有點過於危險了,一旦底下的人以爲要決戰,黨錮之禍,立刻就會出現在大明的朝堂之上。

這不公平,綏遠需要更多的鐵馬,按需分配的話,綏遠要拿大頭,但朱翊鈞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端水大師申時行用自己一生踐行了一個道理,再厲害的端水大師也不能把一碗水端平,端來端去,只會把一碗水全撒了。

王崇古嘆了口氣,略顯無奈的俯首說道:“臣遵旨。”

陛下都站出來拉偏架了,王崇古能說什麼?只能對下用力,壓榨一點畜力,來補充鐵馬不足造成的困擾了,根據王崇古對馳道的瞭解,三十六匹馬力的鐵馬,已經非常好用了,它雖然貴,但拉得多。

“陛下,峨眉山有一種挑山工,就是扛着一根光溜溜的扁擔,扁擔的兩頭,掛着沉甸甸的貨物上山,這種挑山工叫棒棒軍、或者棒棒工。”

禮部尚書萬士和難掩自己的怒氣,憤怒的說道:“嘉靖十九年起,峨眉山下的挑山工開始養騾子,騾子拉得多,而且更省人力,系彼時知縣崔炯所設之法,只爲恤民之苦。”

“萬曆十一年九月,一夥遊園踏青的士人,見騾子拉運辛苦,就跑到了峨眉縣縣衙告狀,縣令趙文昌糊塗畏事,不敢據理力爭,遂下令不得養驢,致使上山物料,只能再由人力託運!”

“等下…讓朕捋一捋。”朱翊鈞聽得有點迷糊,他試探性的說道:“不是,這幫士人是有病嗎?人家騾子好生生的拉貨,這不能拉貨的騾子,沒用了,不就是被屠宰的命運嗎?”

“心疼畜生,不心疼人?還有這個趙文昌,能幹幹,不能幹趕緊滾蛋回家,現在學種紅薯還來得及。”

“誠如是也。”萬士和麪色極爲複雜的說道:“《論語》鄉黨篇第十七: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夫子家裡大火,馬廄被焚燬,等到夫子下了朝回到了家中,第一句問的是,傷人了嗎?而不是問馬匹受損了嗎?夫子並非不愛馬也,心切於愛人,故不暇問馬耳。蓋人貴畜賤,理當如此!而倉卒之際,尤見聖人用愛之真心!”

“這幫無事生非之士人,是儒學士嗎?”

萬士和說的是論語鄉黨,說的是禮法。

這就是封建禮教中,人和牲畜之間孰貴孰賤的討論,人貴畜賤。

後世皆以此爲標準行事,這也是當初朱翊鈞清算兗州孔府時候,士人們一句屁話都不敢說的原因,兗州孔府縱容手下犬牙,讓人爲狗送殯,這就是背叛了孔夫子的人貴畜賤,衍聖公府不把聖人訓當回事兒,那這衍聖公府還有存在的必要?

事後,陛下把南孔設立爲了奉祀官,這讓儒生們反對的意見就更小了。

朱翊鈞第一次覺得,封建禮教也是有可取之處,搞點封建主義,也比這種虛僞善良要強得多的多。

宋仁東不是虛僞的善良,是不經世事虛妄的善良,願意相信美好的事兒會發生。

而這幫士人則不是宋仁東那樣的,這是虛僞的善良,他們根本就不關心騾子,他們關心的是自己可以對所有的事兒指手畫腳的滿足感。

“趙文昌,他一個朝廷命官,怕什麼士人鼓譟風力!能管得着他?他不怕朕的責罰,怕士人風力輿論是吧,朕是大明皇帝,還是這風力輿論是大明的皇帝?”朱翊鈞面色凝重,語氣不善了起來。

這涉及到了一個問題,誰才能在大明呼風喚雨,朱翊鈞作爲皇帝,他的立場只有一個!在大明,只有皇帝能呼風喚雨!

這事往小了說,是趙文昌無能膽怯,往大了說,是大明皇帝的皇權被挑戰,民爲邦本,本固邦寧提出多久了?恤小民苦力,提出多久了?

這個趙文昌,心裡壓根就沒有朝廷兩個字!

張居正只覺得眼前一黑,現在有一個壞消息,有一個好消息,壞消息是,陛下學會了賤儒的手段,好消息是,全學會了。

這完全就是賤儒那一套以咳嗽劾大司馬譚綸的手段,小題大做。

“趙文昌即刻罷免,責令峨眉縣恢復養騾舊事,不得延誤,還有這幫鼓譟風力輿論的士人,有功名則一律革除,無功名終身不得科舉,等同罪身,仍要非議,三代不得恩科,五代不得入仕。”

“他們不是心疼騾子嗎?自詔書抵達峨眉縣起,止五年爲期,此等士人皆在峨眉山挑山,有逃亡者瓜蔓連坐其家。”朱翊鈞選擇了重拳出擊。

懲罰包括了革罷、恢復騾拉貨、士人革除功名、不得參考、五年挑山勞役,逃亡瓜蔓連坐。

朱翊鈞仍然不滿的說道:“胡鬧!對國朝沒有恭順之心也就罷了,讀書的時候,多少把聖人訓記在心裡,也做不出這等事兒來!”

“吏部、禮部知道。”

沈鯉和樑夢龍互相看了一眼,站起身來俯首說道:“臣遵旨。”

這事兒還真的不好說情,因爲萬士和和陛下的討論,全程都是在說聖人訓,夫子的論語來討論,並且作爲處罰的依據。

是這幫士人對,還是孔夫子對?

廷議還在繼續,工部奏聞了飛雲號的第二次海試,這次的路線仍然沒有變,主要是考察新的螺旋槳的功效;刑部奏聞了春雷行動,重點打擊掮客,尤其是打着各明公的名義四處招搖撞騙的掮客;

戶部奏聞了春耕諸事,以及各地奏聞廢除賤奴籍的進展,除貴州廣西外,大明兩京一十六省,綏遠、甘肅、遼東都完成了廢除賤奴籍之事,律法不再承認賣身契的合法。

下了朝之後,朱翊鈞詳細研究了下夫子不問馬的典故,他這才知道,原來這種認爲畜生比人金貴的畜生,在先秦的時候就普遍存在,也是因爲夫子不問馬的典故,慢慢的才徹底形成了人貴畜賤的共識。

“騾子又不傻,騾子真的累的走不動道了,它就往哪一趴,打着不動,打的狠了,騾子一個後撂,把人踹的七葷八素的,踹死的都有,那騾子是棒棒工家裡幹活的祖宗,人家自己心疼還來不及,怎麼會累死騾子?”朱翊鈞對這件事做了批註,只有人才會喝咖啡榨乾自己最後一絲精力。

這幫士人,就是羣蠢貨,心疼了騾子,心疼空氣,就是不心疼在底層艱苦求生的百姓。

之前京堂鬧得沸沸揚揚的士大夫攻訐西山煤煙,也是類似的虛僞善良,士大夫們壓根就不關心冬日裡取暖問題,因爲再怎麼着也凍不着他們,凍死的只是百姓,所以才能如此肆無忌憚的指手畫腳。

“催促下禮部,抓緊時間把《諸子彙編》編纂出來,孔夫子要是知道當代的儒學士變成了這個模樣,怕是得氣活過來。”朱翊鈞看着奏疏,略顯無奈的說道。

這個旨意一公佈立刻引起了熱切的討論,而後這些個筆正們,憋了一肚子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沒辦法,萬閣老把問題說的很明白。

夫子不問馬,人貴畜賤,要爲這些士人、趙文昌說情,首先就要反對孔夫子的這一主張。

讓筆正們論證孔夫子是錯的,又實在是有些過於困難了,連跟萬士和接戰的能力都沒有,更遑論吵贏萬士和了。

第466章 違背祖宗的決定第六十九章 同勢則附,同利則趨,同害則避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嘗不是一種夫目前犯?第423章 若再有戰禍邊釁,朕必永清草原大漠第二百七十八章 張居正的自我懷疑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459章 葉李十四條劃第一百七十二章 對付蠻夷,要用他們能聽得懂的方式第二百零一章 海總憲,朕有個主意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一百零九章 一步錯,步步錯第429章 買得吳船載吳女,都門日日醉醺醪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288章 怎麼可能讓狗皇帝順意!第374章 兩宮太后非但不阻攔,還一起胡鬧第508章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第513章 事莫明於有效,論莫定於有證第二百二十九章 至此,已是科學第354章 只是官船官貿,不敢妄稱再下西洋第七章 前首輔高拱授意行刺第一十四章 利益交換第648章 杭州羅木營鬧餉兵變第592章 精兵可以安邦,巧器可以利民第二百五十七章 僱傭營團,借雞下蛋第391章 只能以七尺之軀許國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面假裝發餉,我們假裝打仗第403章 謀國者以身入局,舉正旗勝天半子第627章 將軍,你也不想把稅提高到八公一民吧第二百二十章 如果這條路走得通的話,就走通了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327章 陛下,臣真的沒敢多拿一釐錢!第一百四十五章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第354章 只是官船官貿,不敢妄稱再下西洋第355章 生於斯長於斯,成於斯功於斯第330章 震驚!大明皇帝居然爆金幣了!第323章 大明處處都是迴旋鏢第306章 袖手談心性,甚可羞婦人態第614章 聖堂勇士的終章第487章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墾荒蕪田第六十四章 壞的極其純粹推薦一本書:《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顆機械蛋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461章 官廠團造法,必然失敗!第627章 將軍,你也不想把稅提高到八公一民吧第453章 白銀,就是百姓們的血汗錢第615章 兩相其害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第411章 光明,非常昂貴第三十三章 狼、虎、龍第562章 《永樂大典簡要本》第430章 不爲刀俎,即爲魚肉第二百零四章 《勞動圖說》朱中興第一百七十章 大明皇帝的鎮國神器第二百七十八章 張居正的自我懷疑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種的多樣性請假條高燒第二百六十六章 用蘿蔔刻一個倭國國王的印綬第554章 莫敢言,道路以目第八十七章 當國者政以賄成,吏朘民膏以媚權門第563章 壓力山大的工部尚書第481章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冤大頭第八十七章 當國者政以賄成,吏朘民膏以媚權門第616章 織田信長的反抗,假借水師獨走的名義第287章 民以食爲天,萬務民爲首第400章 即便是天下罪之,那也是萬方有罪第658章 加兩百萬銀,湊個三千萬銀預算的整數第566章 百姓日用方是道第635章 殺頭的小案子而已第365章 大就是強,多就是美第443章 大明新秩序的建築師第608章 走賤儒要走的路,讓賤儒無路可走第565章 耗子給貓系鈴鐺第429章 買得吳船載吳女,都門日日醉醺醪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明和西班牙的共同困境第584章 兩宋三百載,未曾復燕雲第348章 小善大惡,少殺一人,而多害千萬人第二百七十四章 倭寇必須死第367章 國破,山河亦不在第362章 海瑞帶着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第五十五章 清談可以滅虜,北虜安在?第597章 輿論的鐵律:猜測即事實第五十二章 戚帥,朕有疑慮第327章 陛下,臣真的沒敢多拿一釐錢!第677章 年輕時候射出的箭,正中眉心第652章 從來如此,便對嗎?第402章 海外開拓的規矩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個惡貫滿盈的惡人,都覺得邪惡第629章 《大明水文概略圖》第551章 故事講得好,經費少不了第一百五十四章 永定毛呢廠第二百六十七章 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545章 清流名儒難負盛名,憐孤惜寡上門認第491章 坑了他張居正,張居正還要說謝謝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辦法再借給他點兒第二百零九章 朱翊鈞的算學小課堂,開課了第453章 白銀,就是百姓們的血汗錢第393章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