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人力可勝天,天棄人不棄

皇帝很清楚解刳院沒有問題,張居正也很清楚,但大明百姓並不清楚,張居正以內閣的名義請旨調查,其原因也非常簡單,就是杜絕陰謀論的蔓延,給這件事下一個最終定性。

這一次大明皇帝的病危,是一場巨大的危機,對於剛剛從泥潭裡站了起來的大明而言,作爲新政向心力的那個中心,陛下一旦出問題,大明就立刻向不可知的深淵滑落,帝制素來如此,興衰和皇帝個人關係極大。

大明度過了一場浩劫,要對這場浩劫有一個最終的官方結論,那麼陰謀論就沒有了滋生的土壤,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包括陛下本人。

大明皇帝有點太小看自己現在的影響力了。

一個非常簡單而直白的例子,草原上現在有一條共識,那就是可以反漢,但是不能反對陛下,在草原上依舊廣泛存在着北虜和漢民之間的矛盾,主要是因爲生產資料的矛盾,土地、草場、鹼池、礦山等等,都是矛盾爆發的誘因。

但草原上不能反對陛下,因爲現在的安定生活都是陛下和陛下的天兵天將帶來的,這是侯於趙的一個大明、皆爲王臣的最大共識,只需要兩三代人,只需要生產資料分配完畢,就會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變成渾然一體,再無法區分彼此了。

張居正要進行調查的原因,就是爲了防止陰謀論的滋生,因爲刺王殺駕案的存在,民間有很多人認爲是王崇古和他的外甥張四維一樣在刺王殺駕,所以就需要調查,需要一個結論。

很快,經過了數番審查,解刳院的審查結果,那就是解刳院,沒有問題。

陛下出現了風寒和感冒的症狀,是因爲陛下身體過於強壯導致的排異反應,就是人對進入身體的異物或藥物產生的不良反應,而且是超急性的排異,陛下的這輪排異反應,大約可以解釋爲免疫系統在虛空索敵,而皇帝陛下本身十分強壯,導致了這種發熱。

陛下的橫生牙縫了三針,就是這三針的線,導致的這種現象,一般人只會局部發炎,或者疼痛。

解刳院的大醫官都很好奇,皇帝到底是怎麼挺過來的,一般來說,手術過後出現發熱症狀,基本可以白布一蓋,準備後事了,李時珍看了都只能說,等死吧,沒救了。

當然解刳院的大醫官雖然覺得皇帝陛下很特殊,但沒有任何大醫官說,他們希望解剖皇帝。

解刳院在皇帝手術中沒有任何的問題,但張居正在調查中發現,解刳院在違規操作,解刳院有相當多的規章制度,藥品的管理非常的嚴格,鎮痛藥物甚至需要三個人互相監督才能支取,很多規章制度,是因爲解刳院給皇帝看病而專門設立。

解刳院的違規,主要是集中在了實驗上,解刳院明令禁止,任何大醫官不得以自己爲樣本進行試藥,皇帝陛下苦心蒐集了那麼多的都不能稱之爲擬人的畜生,凌遲犯,送進解刳院就是讓大醫官做實驗的。

但解刳院的大醫官普遍存在拿自己試藥的現象,比如已經脫離了觀察期的大醫官龐憲,在進行了反覆驗證後,將牛痘種植在了自己身上,獲得了天花的免疫。

“所以先生,要責罰醫者仁心的大醫官嗎?他們是對自己的實驗負責,纔會用自己試藥,先生怎麼忍心責罰他們呢?”朱翊鈞兩手一攤,張居正要求懲處這種行爲,大明皇帝不同意。

“陛下,每一個大醫官都是衆人異樣的目光中,走進了解刳院裡,研究生物無窮之理,他們每一個都很寶貴,而標本,是非人的畜生,陣亡在長崎的每一個軍兵,都是大明的忠骨義士,無論死多少倭寇,都無法抵消倭人這份罪孽,織田家、毛利家,整個倭國,都要付出代價!”張居正非常執拗,仍然要依規處置,這是處罰,更是保護。

而且張居正用這次長崎之戰作爲例子說服陛下,處罰是爲了禁絕這種風氣。

“大醫官弄出來的藥,療法,有些需要用到朕和皇親國戚身上,比如剖腹、比如陳滷水、比如大蒜素,但凡是出些問題,就會連累家人,是死在試藥之下,還是藥死了朕全家陪葬?這對大醫官們而言,是個顯而易見的選擇。”

“先生,罰的輕了不管用,罰的重了,朕不樂意。”朱翊鈞仍然堅持不給懲處,這涉及到了懲罰力度的問題。

罰的輕了,這條禁令就形同虛設了,等於說:只需要付出微不足道的代價,就能換來違禁的權利。

比如一些個國賊,只要他不死,那就一定有人會前赴後繼的以身試法,而且有這個國賊在,就無法把禁令執行下去,人不患寡患不均,他這個國賊不死,憑什麼處置我們?

王崇古老是說:殺人真的有用,因爲殺人就是明正典刑,就是明確禁令的不可觸碰,是讓國法變得更加莊重,和稀泥只能獲得短暫的平靜,而後情況會越來越糟糕。

“那臣請陛下下旨,再次申明解刳院上下,必須依例做事,若是再犯,則趕出解刳院。”張居正無奈的說道:“陛下,天下從來不缺少規矩,缺少的是讓人普遍遵守的辦法。”

制定的條例不執行,那爲何要制定條例?看樣子嗎?

張居正也沒辦法,陛下不肯,他也不能強行推進,只能依陛下所言,他退而求其次,若能求到嚴明條例的聖旨,也足夠了。

朱翊鈞和張居正這對兒君臣,也不總是意見一致,分歧是常態,很多時候都是朱翊鈞贏。

“朕下旨有用嗎?”朱翊鈞倒是願意下這份聖旨,但是不知道有用沒用。

“陛下,下旨真的有用。”張居正十分肯定的說道,下旨真的有用,陛下的信譽和威信都在,下旨嚴明,大醫官們也不會堂而皇之的違背條例了。

解刳院不被大明禮法所容,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可是儒家的聖訓,可以說解刳院是完全建立在皇帝庇佑之下存在,所以皇帝說話當然管用。

“牛痘的成果如何?”朱翊鈞示意內書房的稟筆太監擬旨,他看過後再下印,聊起了關於牛痘種植和推廣之事。

張居正神情極爲振奮的說道:“臣從解刳院瞭解到,天花也分爲幾種,都是天花,可即便是輕症也有超過30%的死亡率,若是嚴重或者出血,必死無疑!以山西大同五里寨爲例,萬曆八年爆發天花,最後封閉城門,再打開時,一萬五千丁口,只剩下五千人了。”

“若是牛痘真的有用,當真是生民無數,岐聖再世!”

“以何等論功?”朱翊鈞作爲後來者,他其實對天花的可怕和天花造成的危害,無法感同身受,因爲他沒有經歷過,後世是一個沒有天花的世界,而且連牛痘都不種了,肩膀上種的花是卡介苗,不是牛痘。

朱翊鈞無法理解時人對天花的恐懼,但朱翊鈞經歷過生死,他知道,死真的很可怕,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一等功賞!”張居正十分確切的說道,今年的技術進步獎已經名花有主了,甚至等不到過年頒發了。

龐憲代表解刳院拿下一枚一等功賞奇功牌。

“陛下,在天花爆發的地方,只能封閉城門,無論老幼婦孺,都要關在城裡,直到每個人都感染、病發、死亡,等於說是…朝廷拋棄了黎民,現在終於有辦法了。”張居正攥着拳頭,用力的說道。

從封閉城門,再到開啓,是三年時間,大疫三年。

天花爆發的地方,都是死絕之地,任何一個城池經歷了天花,都要廢棄一段時間,這也有了各種天棄的傳說。

朱翊鈞的農學老師徐貞明的老師馬一龍,曾經說過,人力勝天。

老天爺拋棄了此方黎民,但是朝廷不拋棄此方黎民。

天棄人不棄!

牛痘法真的有用,當牛痘法廣泛使用的那天,陛下就是立刻宣佈自己是真武大帝轉世,也有大批的擁躉,堅信不疑。

戰爭、瘟疫是殺死人類的最大殺手,旗鼓相當,不相伯仲,往往相輔相成。

“龐憲,終究是要青史留名了,他是第一個種痘者。”朱翊鈞硃批了張居正爲解刳院集體請功的奏疏。

三娘子還沒走,她一直在等龐憲結束觀察期後,和龐憲瞭解這種法子的結果,草原也深受其害,天花從漢朝的時候,就被叫做虜瘡,意思是從北虜匈奴傳來的惡疾。

草原上,天花肆虐。

人痘接種防治天花有四種,痘衣法、痘漿法、旱苗法、水苗法,每一種都是用的人痘病毒,極其危險,而牛痘法幾乎不起痘,更不會致命,這就是牛痘法的奇妙之處。

“那就先試試吧,從京師開始推而廣之。”朱翊鈞決定先試點,還是從京城開始。

崇禎年間,因爲空前的少雨多旱,蚊蟲老鼠氾濫成災,從山西爲源頭的大瘟疫時代來臨,伴隨着旱災,百姓不得不遷徙,瘟疫被帶到了華北平原,這場瘟疫既是大鼠疫,也是天花肆虐,因爲當時有疙瘩瘟之稱。

崇禎十四年,沿街小戶,收掩十之五六,街坊間的兒爲之絕影。有棺無棺,九門計數,二十餘萬也。

京城爆發了超過超大瘟疫,十家裡有五六家都要收掩埋屍體,街上房間看不到一個人,有棺材的、沒棺材的死人,光是九門計數,就超過了二十萬。

崇禎十六年八月到十二月,再次爆發瘟疫,以最保守估計,和崇禎十四年的規模相當,李自成在攻破大明帝國的京師時,沒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因爲他面對的是一個‘白骨道旁、人鬼錯雜,日暮人不敢行’的死城。

王希元跑到皇帝這裡訴苦,說自己苦,自己累,頂不住了要致仕,是因爲他肩上的責任真的很重,王一鶚那會兒京師人口密度還比較低,沈一貫的任期極短,王希元是真的接了個燙手山芋,越來越多的人口,防疫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王希元是事務官,要處理這些事,處理不好就要擔責任。

“《荀子·王制》曰: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此爲聖王之制也;《管子》曰:山澤各致其時,則民不苟。”

“陛下,這兩年京師肉眼可見的綠了起來。”張居正談到了環保,說起了京師肉眼可見的變化。

荀子在王制一篇中提到,草木繁榮生產的時候,斧頭不要入山林,這是法自然的聖王制度,山澤要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開發,在草木生長的時候把它砍伐,是違背自然的。

法自然是先秦諸子的都認可的共同認知。

京師綠了,就是這些年張居正察覺到的最大的變化,從灰濛濛的一片,到現在的綠意盎然,就連附郭民舍也種了樹,家家戶戶門前都有樹木,再加上順天府大力植樹,來應對賤儒對西山煤局的攻訐,最終得到了這一結果。

人類活動對環境的影響極大,自從西山煤局以六文一斤煤,穩定供應煤炭之後,砍柴夫、擡柴夫沒有消失,他們不再進山,而是集中在煤市口的附近,西土城豪奢戶因爲在皇帝病危時候,鼓譟風力言論被斬首,煤市口已經歸了工部管轄。

自然恢復的很快,飛鳥將遠方的種子帶到了各處,在雨水的滋生下,生根發芽,無人打攪中逐漸長大,開花結果,山林、草地在山野間出現,田間地頭也多了樹木,風一吹,枝葉婆娑,搖曳着樹影。

張居正頗爲唏噓的說道:“或許這就是天志,這三五年來,京畿算得上是風調雨順,冬天下雪凍死了蝗蟲,春天下雨滋養了萬物,臣在京師生活居三十年,這三五年是旱災最少的年份了。”

冬天下雪、春天下雨,不應該是理所當然嗎?其實不是。

嘉靖三十六年至嘉靖四十五年這段時間,嘉靖皇帝一共到祈年殿祈雪六次,只成功了一次;隆慶共六年,隆慶皇帝祈雪三次,祈雨一次;

萬曆十二年爲止,只有萬曆七年十二月初五,皇帝到天壇行大雩禮,進行了修省祈雪,洪應壇修省三天不到,大雪紛紛揚揚。

老天爺不下雪、不下雨,對皇權和朝廷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皇帝可能被老天爺拋棄了,朝廷需要組織賑災,減免稅賦。

“哼!這倒是風調雨順了,朕聽說,咱們西土城那些富戶,沿着百望山建了一千二百棟別墅,有山有水有園林,叫什麼?百鳥朝鳳厝、駟馬拖車厝,在朕眼皮子底下起大厝!成爲名儒流連忘返之地!那百望山光禿禿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起大厝!”朱翊鈞說起這個就來氣。

隨着自然的恢復,百望山(頤和園附近)的植被恢復的速度極快,再加上引水渠,西土城的富戶,搞了一個堪比龍池規模的人工湖,沿湖營造了一千二百棟的別墅,每一棟都有自己的名字,最貴的百鳥朝鳳大厝只有八棟。

不敢建九棟,主要是怕僭越,被皇帝給抄了去,所以建八棟。

這百望山下還有條長街,販售的都是稀罕之物,連紅毛番、金毛番這種胡姬都有,是奢靡享樂之地,這些個名儒流連忘返就不意外了。

“還沒建好,這八棟百鳥朝鳳大厝就賣光了?!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有錢!他完稅了嗎!”朱翊鈞把桌子拍的砰砰響。

“馮大伴,下章戶部,超過了三進出的院落,加入奢侈稅的行類,起徵30%,這種九鳥朝鳳的大別墅,100%徵稅,他們不是有錢嗎?不交稅,不給住!”

朱翊鈞把大別墅,明顯超出了居住需要的大別墅,納入了奢侈稅的徵收範圍,這玩意兒不收,天理難容!不交稅還想住大別墅?交不起稅就別買!

“臣遵旨。”張居正也沒想到剛剛定下的奢侈稅名錄,這麼快就更新了,這就多了一個新的名目。

這稅該收,天下這麼大,不想交可以去海外起大厝去,到那些地方沒人管,朝廷還支持。

朱翊鈞要給龐憲頒發一等功賞牌的打算落空了,因爲龐憲已經答應了前往歸化城,京師的試點,有陳實功、李時珍、吳漣等等大醫官在,不會出現紕漏和問題。

而龐憲要親自趕往草原,去推廣種痘法。

龐憲會在過年前回京,不耽誤陛下頒獎,龐憲的推辭,得到了大醫官的一致認同,其理由十分充分,主要是沒有大規模的應用,沒有踐履之實,龐憲也不確定牛痘法的具體效果,等到試點之後,再領獎不遲。

不給賤儒留下任何的把柄,就是大醫官們的共識。

朱翊鈞想要年中頒獎的打算落空了。

五月底是每年一次的開沽點檢,大明的白酒都會雲集京師,相比較去年的倉促,今年籌備十分充足,這一次開沽皇帝御筆親書的天下第一酒,費用從五萬銀漲到了十萬銀,但依舊被人趨之若鶩。

開沽點檢還沒開始之前,倭國的使者,前民部大臣神田真一抵達了京師。

一路上神田真一的嘴巴都沒合攏過,驚駭到無以復加,神田真一是倭國的鐵桿抵抗派,而且是明目張膽的抵抗,要以私鑄錢對抗舶來錢,拒絕大明利用寶鈔的予取予奪。

而後他就被罷免了,因爲大明的要求。

而這一次神田真一抵達了京師,是代表織田信長。

“助軍旅之費,一千五百萬兩白銀,年息4%,一年內支付300萬銀四十年還清?不可能,絕不可能!倭國哪來的這麼多的白銀!”神田真一剛剛抵達了四夷館,就收到了大明鴻臚寺的照會。

“經過長崎一戰,倭國水師盡喪於長崎,你們引以爲傲的鐵甲船,有兩條會在十五天後,拖拽到天津衛,首裡侯陳璘有恭順之心,把這兩條拖到大明來,準備拆了給陛下當擺件。”少卿高啓愚笑容滿面的說道。

陳璘真的這麼打算的,這種船大明也用不到,唯一的用途就是給陛下當手辦了,這次不是模型,是實物拆成零件後,放到太液池裡,給陛下賞玩。

勝仗陛下看不到,給陛下兩艘鐵甲船,讓陛下有參與感。

“大明怎麼不去搶!”神田真一怒不可遏的大聲喊道。

“這不就在搶嗎?你不會以爲,我在這裡跟你磨嘴皮子吧,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就不可能得到!織田信長當然可以不給,沒關係,大明水師會自己去拿,現在抉擇的時間到了,是讓大明水師自己去搶,還是織田信長給呢?”高啓愚老神在在,也不動怒,但一字一句都像是利刃一樣捅在了神田真一的心窩子上。

大明可以自己去取,這就是大明敢索要如此鉅額戰爭賠款的理由。

“大明不是這樣的,貴爲天朝上國,怎可如此充滿了銅臭味!”神田真一呆愣了許久,坐下說道:“那是九鬼嘉隆自己一意孤行,是水師獨走,不是將軍犯的錯,爲何要將軍承擔錯誤的責任呢?”

“騙鬼呢,水師獨走,九鬼嘉隆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反抗織田信長?”高啓愚拍着桌子大聲喊道:“你當大明傻嗎?火炮誰給他的!火藥誰給他的!水師的倭寇誰給他的!都是織田信長!狗屁的水師獨走!”

“這一千五百萬銀的戰爭賠款,也不是讓織田信長自己拿出來,還有那個毛利家,他們偷偷摸摸的登岸,偷偷摸摸溜走,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了?當大明是什麼!青樓裡的娼妓,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還不想給錢?”

高啓愚說的話很難聽,他是第一任的遣泰西特使,這幫番夷都是這樣,講道理,他們聽不懂。

什麼禮義廉恥,高啓愚只要銀子!

他已經沒有希望升轉了,張居正在,他不能升官,張居正不在了,他也不能,陛下決計不會升轉,因爲那會成爲反攻倒算的突破口。

談判桌上,就是用嘴皮子爲大明爭取利益,前線打了勝仗,就要把戰果擴大,談判桌也是戰場!

“一千五百萬兩白銀實在是太多了,倭國沒有這種財力。”神田真一面帶痛苦的說道,如果不答應,大明就會全面攻倭,需要做出點什麼平息大明的怒火。

本以爲白銀硫磺條約已經足夠苛刻了,沒想到更加苛刻的條約等着他去簽署。

“白銀嘛,擠一擠總會有的。”高啓愚平靜的說道:“你不知道的是,皇帝陛下否決了長崎總督府提出的白銀硫磺條約,長崎總督府離倭國更近,陛下擔心長崎總督府的安危,但是倭人自取滅亡,非要攻打長崎總督府。”

“自作孽,不可活啊。”

這就等同於在陛下的心頭挖了一塊肉,陛下對白銀硫磺條約的態度是慎重,讓長崎地方再研究下,不要那麼苛刻,防止狗急跳牆,結果還沒有結論,已經狗急跳牆了。

這皇帝的面子受損,需要多少白銀才能給陛下找回場子?

“還有對馬島。”高啓愚提醒神田真一,大明要的不僅僅是白銀,還有對馬島上的一切,營堡、軍器、工場、港口、倭人,一切物件,皆割讓大明,以爲永例。

對馬島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島嶼,是倭國攻打朝鮮的必經之路,隨着開海,倭國的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大明自然要有所防範,倭國想要竊中華之權柄,就要先取朝鮮。

那麼對馬島和對馬島控制的海峽,就是大明必然要掌控在手裡的衝要之地。

“對馬島是白銀硫磺條約建立的基礎,沒有對馬島,倭國的船隻依舊可以到朝鮮,而後假借朝鮮堪合貿易,別以爲朝廷不知道,還是那句話,可以不給,大明自己可以去取。”高啓愚看着神田真一說道:“對於織田信長而言,也無所謂的。”

“反正對馬島是毛利家的,又不是織田家的。”

濟州島、長崎總督府、琉球形成的包圍網,會將倭國牢牢的鎖死在了島上,動彈不得。

織田信長無所謂嗎?織田信長自詡天下人,他作爲倭國的幕府將軍,簽署這份條約的結果,就是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還不如死在刺客手中算了。

這些罵名,都需要織田信長去揹負了。

“將軍是不會答應的!”神田真一面帶痛苦的說道。

“正好。”高啓愚站了起來,笑着說道:“要我說,談什麼談,大明憐憫織田信長被刺殺,才特賜設立了長崎行都司、大阪灣守禦千戶所,他不知感恩,還陰謀造反,把織田市和她的女兒直接殺了祭旗,全面進攻好了,談個屁!”

高啓愚一甩袖子,作勢欲走,他這個態度極爲囂張,似乎壓根就沒打算談判一樣,但其實高啓愚很清楚,還沒到時候,胡元就是倉促攻倭,因爲不瞭解水文,被‘神風’給擊敗了,而且,現在倭人實在是太多了,還需要再等等。

“等一下!”神田真一伸出手來,面色難堪的說道:“等一下,我們可以再談談。”

背對着神田真一的高啓愚露出了個笑臉。

倭國越虛弱,滅倭的時候就越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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