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有六部沒皇帝,可不就是小朝廷?

“爪哇的開發也不是一帆風順的,有些問題需要解決。”朱翊鈞提醒着大明的臣工們,不要盲目樂觀,他十分肯定的說道:“這裡面最大的問題,就是瘧疾。”

大明爲何在佔領了雲南之後,始終以三宣六慰的方式統治着廣袤的中南半島?因爲再往南,蚊子會吃人。

感染了瘧原蟲的雌蚊會在叮咬人的時候,將瘧原蟲傳染給人類,瘧原蟲會鑽到人的肝臟之中,繁衍生息,只有發展壯大之後,纔會侵入血液,往往到了病發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甚至是藥石難醫,因爲人已經開始打擺子了,就是高燒不退。

高燒不退,是免疫細胞在跟瘧原蟲進行殊死搏鬥,只能依靠個人的素質進行硬抗了。

最關鍵的是瘧原蟲是寄生蟲病,而不是病毒,免疫系統不能形成抗體,也就是隻要不脫離環境,就會數次感染,一年之內能夠感染數十次,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在這個年代,幾乎無解。

天花染一次,一輩子不會再染,但這瘧疾不是,只要蚊子叮咬,就會發生。

苦蒿,的確是對症的良藥,但用的苦蒿,現在是來自雲南的稀少草藥,而且解刳院的大醫官們,也在研究如何抗瘧,單純的苦蒿草熬湯,根本沒辦法對重症患者有效,甚至連輕症都難,苦蒿也是需要醫官炮製的,而且解刳院大醫官用了白酒,纔算是略微有些用處。

而酒又是極爲奢侈的,從糧食發酵而來。

苦蒿草的有效成分,對溫度要求也非常敏銳,高一點就會破壞有效成分,低一點就會無法炮製成功,這可是個這個年代高精尖的技術活兒,苦蒿的確能抗瘧,但這是少數醫官才能切實掌握的醫術。

在任何年代,醫療都是一種昂貴的、稀缺的社會資源。

“確實,不能盲目樂觀。”張居正最先冷靜了下來,熱帶雨林真的那麼好征服的話,西南早就沒有了禍患,在熱帶雨林生存,的確是個巨大的考驗,如何開發爪哇,需要在實踐中慢慢探索。

爪哇擁有着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非常適合種地,水稻、玉米、木薯、花生、棉花、甘蔗、椰子、咖啡、茶葉、油棕櫚等等,無論是主糧還是經濟作物,只要開發出來,就是良田。

現在,大明在爪哇擁有了良田萬頃,只要大明不放棄開海戰略,開發爪哇,對於大明而言,並不是一個太過於困難的問題。

困難,在前進的過程中,能夠一點點的去解決。

“朕以爲,當下大明的開海戰略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至於賤儒們鼓譟的那些搶劫的風力輿論,朕還是堅持,搶不如種,搶能搶多少?有今天沒明天,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才會當落草爲寇。”朱翊鈞談到了一個問題,大明開拓的主要思路,還是種,也就是開拓經營,開闢種植園,墾荒良田,順便在富礦地區開礦。

比較簡陋的一種開發方式,但也好過於搶。

最近兩京大思辨的輿論場上,蔓延了一種風力,就是大明開海應該鼓勵搶劫,反正有英格蘭混蛋已經頒佈私掠許可證了。

也就是費利佩二世利用海寇攻破倫敦的消息,還沒傳到大明,否則這些賤儒們,就說不出來這種話了。

海寇是寇,有奶就是娘,今天幫英格蘭,明天就能因爲利益幫助西班牙,利益捆綁是最牢固的關係,同樣也是最鬆散的關係。

這種風力的蔓延,根源是因爲西班牙、葡萄牙、尼德蘭、英格蘭開海掠奪,不勞而獲,賺的太多了,大明這種保守的開海戰略,是大明海外利益的重大損失。

開海,睜眼看世界,原來還能如此沒有任何道德負擔的原始積累,着實是讓人大開眼界。

大明官僚羨慕泰西的政治生態,實在是太自由了,而大明的勢要豪右、海商們羨慕這些泰西人,不勞而獲,是朝廷的強約束,導致他們在海外搶不到。

“委屈死他們得了!自己不爭氣,事事怪朝廷!”王崇古憤憤不平的說道:“自己什麼德行,自己不清楚?大明水師到不了的地方,大明的商船都不肯去,在外面受點欺負,就找朝廷哭訴做主,朝廷是他爹還是他媽?現在又怪朝廷不給他們足夠的自由,去海外掠奪。”

“給他們機會,他們搶得過人家泰西的商賈嗎?不中用的東西。”

晉商是有這個底氣罵開海商人的。

晉商能把韃靼女子變成大同婆娘行銷全國;晉商能放高利貸,把草原人放破防,三娘子跑到皇帝面前告狀,希望晉商能收斂一些;晉商入關爲商,出關爲匪,就這幾點,大明沿海海商,沒一個能做到。

晉商世家出身的王崇古是看不起這東南沿海的商賈的,在他看來,海商是對外搶不過,只好對內壓迫,這裡面主要還是利益爭奪,開海厚利,晉商插不進去手,只能通過跟隨陛下開海投資,分一杯羹。

“次輔消消氣,消消氣,這些個賤儒們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至少有一點是非常正確的,做海貿生意,絕對不能太過於良善。”張居正到是不覺得這種風力輿論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大明做海貿生意,總想着大家都體面,但其實在海貿博弈之中,善良等於好欺負。

這種風力輿論之下,至少大明商賈出去了,對這些海外的蠻夷有一種基本的警惕之心,這是最好的結果。

改變戰略是不可能改變的,主要大明種的收益遠比搶來的要高,而且更加穩定,讓大明放棄延續了幾千年的經營思維,去搶劫,大明也很難做到。

泰西有泰西的國情,大明有大明的國情。

“其實臣最近關注到這輿論場上,出現的一股風力輿論,倒是值得留意,這都是臣的錯,臣就不該著這矛盾說出來。”張居正十分懊惱的說道,他有些後悔了,當年被小皇帝大錘小錘掄了半天,搞出了矛盾說。

王崇古一聽這個話題,立刻馬上就選擇了閉嘴,甚至只顧着低頭喝茶,大明隨陛下南巡的朝臣們,喝茶的喝茶,打盹的打盹,甚至連戚繼光都似乎在思考着什麼,眼神在躲避。

顯然在所有人看來,這是個不能觸碰的話題。

南衙有一本雜報,詳細的剖析了矛盾說,最終得出了一個正確的結論,矛盾說是反賊言論,張居正不忠不孝,是國之佞臣。

關鍵是其邏輯之完整,論證的嚴絲合縫,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缺陷,結論完全正確。

張居正就是不忠不孝的反賊,他甚至自己都認可,並且悔恨這矛盾說的橫空出世。

朱翊鈞十分平靜的說道:“那文章,朕看了,說的很有道理,但他倒果爲因的本事,朕登基十三年,就沒見過這麼厲害的人物。”

此言一出,臣工們看向皇帝的表情都有點繃不住了,皇帝真的是把賤儒那一套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學了去!

這篇影響極爲廣泛的對矛盾說的批評社論,朝臣都看了,戚繼光也看了,連張居正都認可文章對自己的批評了,當着皇帝的面,承認自己是個反賊了。

陛下居然說別人在倒果爲因?到底是誰在倒果爲因?!

這篇社論,主要就是一個觀點:矛盾說完全瓦解了天命說,矛盾說能夠解決社會矛盾,砍勢要豪右很靈,砍你皇帝更靈!你皇帝不要忘了,你就是世間最大的勢要豪右!

按照朱元璋的說辭,忽必烈是草原真人,大明是天命所歸,帶來了秩序和穩定,進而獲得了政權是極爲合法的,這是老朱家當皇帝的合法根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在這樣的綱常倫理下,一直如此下去。

但矛盾說說出現了,講萬事萬物一體兩面,天命所歸的另一面,既然你帶來了秩序穩定,你坐天下合情合理,你老朱家無法再給大明帶來秩序和穩定,是不是就得亡天下?給那些能夠帶來秩序和穩定的人?

矛盾說對於政權合法性就一條:能安天下者應爲君。

顯然,世襲罔替的皇帝制度,是無法一直安天下的,就看看朱翊鈞和朱翊鏐,親生兄弟倆,完全兩類的人,世襲罔替的皇帝,註定要失天下,因爲皇帝家不可能全都是明君聖主,不可能一直安天下。

這皇位有德者居之,而不是姓朱者居之。

所以,在寫這篇社論的儒生眼裡,矛盾說就是顛倒君臣綱常的理論,皇帝還支持這樣的理論,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們呀,還是沒有學到矛盾說的精髓。”朱翊鈞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頗爲肯定的說道:“矛盾說從來都只是一個思考問題的方式方法,說簡單些,就是孔夫子說的,萬事三思而後行,要看到好處,也要看到壞處,然後綜合去看,權衡得失利弊,再決定要不要做。”

“矛盾說不是反賊言論,只是一個工具,而是反賊看矛盾說,纔會看到是在謀反。”

“按照他的說法,那孟子還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君子的恩澤,幾代人就消耗殆盡了,那就該換君了,孟聖人也是反賊了?”

萬士和低聲說道:“陛下,太祖高皇帝把《孟子》摘去了八十五條,並且在洪武三年下詔,自今八十五條之內,課士不以命題,科舉不以取士,僅剩一百七十四條,陛下所說的這句,也是摘去的。”

洪武三年,朱元璋對孟子進行了刪減,將其中類似於‘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等等反賊言論,全都刪減了。

朱翊鈞則擺手說道:“萬閣老,的確是刪減了,但朕看的《孟子》,這些都還在,先生講筵的時候也講過的,不科舉而已,又不是刪的一乾二淨,看不到了,你沒讀過?在座的所有人,哪個沒讀過?”

朱元璋下旨刪掉了那八十五條,真的能刪掉嗎?萬曆年間刊行的《孟子》都是全本,頂多教的時候,告訴學子,科舉不考而已,朱翊鈞連一個刪減本都找不到,他讀的也是全本。

“我們回到這篇文章的內容上來,他說的,能安天下者應爲君。這話,也沒問題,大明遲早有一天要亡的,這是毫無疑問的,夏商周、秦漢晉、唐宋元,哪個逃得了?既然不能安天下,守天下,亡也就亡了,就跟人不可能長生一樣,哪有什麼萬世不移。”朱翊鈞十分正面、明確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羣臣們呆若木雞的看着皇帝陛下。

張居正這才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皇帝的骨子裡,根本就是個反賊!

階級論第一卷階級,第二卷分配成書之後,皇帝一直在催促着第三卷和第四卷的問世,張居正不寫是因爲他已經清楚了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止步於分配,但陛下一直在催。

作爲朱翊鈞的老師,張居正太瞭解皇帝了,皇帝十分聰明,他能看到四個推論,陛下怎麼可能看不到?他不寫,皇帝假託他的名字也會寫完!

只要我足夠左,看誰都是右,只要我足夠的反賊,看誰都是忠臣了。

所以在陛下看來,從矛盾說這個因推導出張居正是個反賊這個果,是錯的,是張居正、皇帝本身,就是反賊,所以纔有矛盾說這個果。

矛盾說是皇帝、張居正的共同著作,這一點在刊行之初,就是明確的。

“陛下,臣以爲,這個問題就此打住好了,一個儒生喋喋不休而已,不必過分深究。”戚繼光作爲大將軍,反對對這個問題進行深入解析。

差不多得了!什麼反賊不反賊的,陛下是明君聖主,安天下者應爲君,陛下不就是在安天下?

至於後人的事兒?後人再說,後人自己不爭氣,失了天下,怪祖宗太爭氣?沒這種道理的。

退一萬步講,矛盾說也在提高統治階級的下限,對國朝、中原的進步是顯而易見的,三思而後行也該推動。

“這個儒生叫什麼?”王崇古有些好奇的問着萬士和,署名是筆名,叫玄扈山人,但能在雜報上公開發表文章的,都是在禮部報備過的,這人究竟是誰,禮部一清二楚。

王崇古之所以當着所有人的面問此人真實身份,其實是保護,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了誰在批評張居正,一旦此人倒了黴,那就是張居正在以大欺小,在恃強凌弱。

給人添堵尤其是給張居正添堵這種事,王崇古非常樂意。

“上海縣法華匯人,名叫徐光啓,是耿定向弟子萬曆二年狀元焦竑的弟子,泰州學派門下。”萬士和左思右想,還是開口解釋了下這人的來龍去脈,他趕忙說道:“徐光啓今年才二十三歲,年輕人嘛,都氣盛。”

“泰州學派全都是意見簍子。”王崇古有點幸災樂禍,張居正吃癟的時候可不多,一個年輕人,能把張居正辯論到自己承認自己也是反賊的地步,可見其才智。

若是張居正要爲難徐光啓,那晉黨一定要保,不爲別的,噁心一下張居正也是極好的!戰無不勝,贏了一輩子的張居正吃癟,這可是少有的場面。

大明皇帝南巡還是帶來了一些切實的改變,比如天津流入山東的煙館被大明皇帝的緹騎給查抄了,山東也留了個心眼,而且還對山東地面的官吏進行了進一步的清理;而到了徐州,四任徐州知府挖了四個大坑,皇帝也進行了一定範圍的處理,很快,徐州地面上有了蜂窩煤售賣。

徐州的煤運到蘇州、杭州、松江府,就是不會留在徐州,其實原因很簡單,在之前,徐州也有窯井採煤,而這些採煤的人,都是來自蘇杭的商賈,他們僱傭徐州本地人挖煤,把煤運回去,這就是一種路徑的依賴,大明朝廷煤鋼專營之後,徐州地面官員仍然是蕭規曹隨,在慣性之下,仍然運往蘇杭。

這是官僚根深蒂固的本能:只要能勉強運作,就拒絕改變。

讓朱翊鈞頗爲意外的是,南衙對新政的牴觸情緒之劇烈,遠超大明君臣的想象,這種抵抗情緒體現在每一件事上。

比如徐州煤之事,大明自從煤鋼專營之後,地方將所有的煤窯收爲官有,但南衙的普遍做法是,遵從朝廷的號令,用各種方式收爲官有,最常見的做法,就是用一定的貨幣去贖買,畢竟開窯井也是需要錢的,但徐州用貨幣贖買之後,這些官有煤窯,仍然交給本來的商賈去運營。

地方衙門花了銀子,購買了煤窯的所有權,但其經營之事,仍然在這些商賈手中,商賈搖身一變,成爲了地方衙門的雜職官,等於說,花了錢,卻一點事都沒有辦,那贖買煤窯的銀子,其實就在這個政令推行的過程中,落進了個人的口袋裡,煤窯的一切經營方式,都沒有變。

然而,整個過程最可怕的就是完全的合法,既遵從了朝廷的政令,又沒有滋擾地方,更沒有鬧出矛盾衝突來,你好我好大家好,唯獨百姓不好,工匠不好。

該有的官舍、三級學堂、工匠學堂、惠民藥局,一個都沒有。

這就是南衙執行的萬曆新政,當緹騎搞清楚了煤窯發生的事情時,連反賊出身的王崇古都驚訝了。

這還只是陽奉陰違而已,表面上遵循了政令,實際什麼都沒有改變。

但大家都在這個維新的過程中,獲得了巨大的收益,尤其是這些商賈,非常樂意配合,因爲從執行新政之後,這些商賈就不再是商賈了,而是官商了,這是一層以前可望而不可即的身份,現在趁着新政的東風,拿到手裡了,來自衙門的背書,自此暢通無阻。

這就是朱翊鈞抵達南衙徐州府的第一感覺。

“這很矛盾。”朱翊鈞對着隨行的王皇后,略顯無奈的說道:“娘子,你說咱這維新,看似是成功了,但看起來也像是失敗了,咱從北衙到山東,一路上放出去的緹騎,探問到的消息,無不告訴咱,萬曆維新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那連綿不絕的工匠官舍,興高采烈上學的孩子。”

“到了徐州,就給了咱這麼大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是真的疼。”

有些略顯煩躁的心裡話、孩子話,朱翊鈞只能對皇后說這些,他二十三歲,不是個孩子,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軟弱來,但在妻子面前,不必帶着堅強的面具活着。

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有高興有不高興,也有失望,王夭灼這裡就是個避風港。

王夭灼思考了下,笑着說道:“我倒是覺得正常,南衙就是缺了凌雲翼這種不管不顧的殺神,但凡是有這樣的人物內外都清理一遍,他們萬萬不敢如此,南衙十三府,作爲京畿,還是太大了些,拆分勢在必行,有六部沒皇帝,可不就是小朝廷?你皇帝算老幾?”

道理講不通的時候,物理消滅通常就是唯一辦法。

你北衙的朝廷是朝廷,我南衙的六部就不是朝廷?一個國朝,兩個朝廷,可不就有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

王夭灼繼續說道:“而且,南衙普遍不恭順,那沂州知州雷士楨多混賬啊,縱容煙館,可是雷士楨知道陛下要來,還是把全城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還把房頂的瓦都清洗了一遍,徐州地方呢?徐州知府錢至毅以遵循王命不便擾民爲由,連衛生都未曾打掃一下。”

“咱看到了。”朱翊鈞點頭說道:“所以,還是得下重手處置一番,否則別人怎麼知道咱是皇帝呢?日後所經行之處,都會怠慢了咱,咱的號令,就是一紙空文。”

“就讓海總憲出手吧。”

大明神劍,從來沒有入鞘,這種貪腐案,海瑞查辦起來已經非常專業了。

大明皇帝很生氣,後果真的會很嚴重,朱翊鈞也沒有大開殺戒,而是選擇了揪着一件事猛打,就是徐州煤窯之事。

萬曆四年到任,至萬曆八年離任的徐州知府,現在的南衙僉都御史陳吾尹,就是朱翊鈞的目標。

貪腐,姑息包庇,以權謀私,立刻滿足了海瑞的斬殺線,海瑞人還沒到南衙,就已經在着手清理南都察院的蛀蟲了。

一切的禍根,其實都是當初的遷都,朱元璋在洪武年間派出太子朱標,前往洛陽、長安,就是親眼看看是不是適合遷都,但遷都之事,隨着朱標回到應天府後,生病離世,就此擱置,成了朱元璋的未竟之事。

朱棣遷都在永樂十九年,圍繞着遷都展開的鬥爭,一直持續到正統十三年,明堡宗去瓦剌留學後,纔算有了最終結果,真的遷回南衙,黃河以北都會丟,這是必然結果,最終沒有人再談遷回南衙。

南衙十四府官員的升遷,根本不在北衙的手裡,也就不在皇帝手中,導致這南衙的考成法,都是不情不願的在推行,新政磕磕絆絆,做些表面文章。

“我是個婦道人家,哪裡懂這些,我就覺得,他們呢,造反是不敢的,但藉着造反的名頭,謀財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無法無天。”王夭灼不懂政治,也不懂妥協,她就覺得殺得少了。

《大誥》裡有一個洪武十八年的案子,叫妄給妻室案。

說山西洪洞縣姚小五有個妻子叫史靈芝,結婚多年,有孩子三個,但結婚多年後,史靈芝突然被告了。

早些年,史靈芝和唐家的長子有婚約,後來兵荒馬亂,還沒成婚,長子就死了,史靈芝這才嫁給了姚小五。

可是這唐家次子唐寅山認爲,史靈芝該是他的,因爲按照元朝舊俗‘收繼婚制’,唐閏山作爲弟弟,有權接收兄長的一切財產,當然也包括名義上的嫂子史靈芝。

這件事離譜就離譜在,從洪洞縣知縣,到刑部尚書都認爲沒有任何問題,都覺得唐寅山的訴求非常合理,就把史靈芝判給了唐寅山。

姚小五氣不過,帶着妻子就跑到京城敲了登聞鼓,朱元璋知道後大怒,下旨說:系人倫綱常之道,乃有司之首務,故違不理,所以有司盡行處斬。

從上到下砍了個遍,明刑弼教。

這件事最離譜的就是,唐寅山的訴求,即便是在元朝也是不合法的,因爲忽必烈入中原就下旨,漢人不得收繼,此乃胡人禮。

到了至順元年,元朝律法更是明確規定:今後漢人、南人收繼庶母並阿嫂的,合禁治,男女各八十七杖、主婚者笞五十七下,媒合人四十七下,聘財一半沒官,一半付告人充賞。雖會赦尤離之。

就是說,有人敢收繼婚,所有的財產一半分給舉報者,鼓勵舉報。

到了大明就更不合法了,洪武六年,大明律就明確規定:若兄亡收嫂,弟亡收弟婦者,各絞,直接殺都得死。

大明有司從上到下能做出這種判罰,並且無一人糾正其錯誤,其實就是洪武初年的一個最大問題,對大明政權的不認可,對元朝鬆散統治的認可,朱元璋管的太寬,管得太多,人元朝皇帝,啥都不管。

這就是一種對抗情緒在作祟,當然,上下有司的對抗失敗了,因爲就是按照元朝法律,那也不合法。

收繼婚這種草原來的惡俗,就因爲殺人殺的多,在洪武十八年後,徹底廢除掉了。

當一個問題無法解決的時候,可以看向祖宗成法的《大誥》,裡面有很多解決問題的粗暴但直接辦法。

皇帝經行之處,腥風血雨。

第413章 作惡多端,大禍自招第325章 定義別人的過去,就是定義他們的未第349章 稽稅院,擴編!第496章 明日五更天拔營,號令爲:回家第495章 借工兵團營法一用第489章 仁天子御極之世,天下至幸!請假條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638章 借爾人頭一用,推行朝廷政令!第549章 奇觀:正衙鐘鼓樓第522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懷,德威兼用感心攝第二百四十一章 張居正丁憂歸政,王崇古憂懼逃亡第659章 種植園的奴隸一年可以吃120斤肉第543章 鼎建大工裡的蠅營狗苟第二百一十章 鮮衣怒馬正年少第360章 陛下這個樣子,都是你張居正教的!第七十六章 瘦徐家,以肥天下第330章 震驚!大明皇帝居然爆金幣了!第530章 今天,明天,榮耀都屬於大明工匠!第596章 嚴刑峻法,這個惡人朕做了第四十四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第542章 有內鬼,這是借刀殺人第630章 因爲,陛下他善!第九十六章 公與私,根本難不倒元輔先生!第511章 元輔次輔,收收神通吧!第318章 跟着陛下有錢賺第555章 欠陛下的債,還不完,根本還不完第一百零八章 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第598章 申時行是壞人第640章 讓人人滿意,就是讓人人不滿意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447章 以徵虜大將軍的名義宣佈:俺答汗,第336章 我本將心照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第六十章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第430章 不爲刀俎,即爲魚肉第二十九章 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第632章 公允即自由第九十二章 此物甚好,送於首輔先生使用第四十八章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第一十八章 旭日初昇,大耀東方第一百四十一章 羊毛與呢絨第二百五十九章 朕將帶頭衝鋒第440章 羊毛來了,韭菜就沒了第437章 前恭而後倨,思之令人發笑第376章 陽,太陽升起第544章 大明神劍的磨刀石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430章 不爲刀俎,即爲魚肉第520章 無事王老狗,有事王次輔請假條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六十一章 知行並盡,表裡如一第388章 朕親自手刃徐階第五十九章 讀書人的事兒,竊不是偷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621章 至死方休的戰爭第二百零四章 《勞動圖說》朱中興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第二百零五章 復古派中的古墓派第565章 耗子給貓系鈴鐺第370章 兩宋男兒戴簪花,人妖物怪齊卸甲第597章 輿論的鐵律:猜測即事實第423章 若再有戰禍邊釁,朕必永清草原大漠第456章 借還是不借,這是一個問題第405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第五十九章 讀書人的事兒,竊不是偷第五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亂第二百三十六章 搗巢滅倭長策疏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第375章 想要海帶,那是另外的價格第392章 我朱翊鏐該有的命運,就是享樂!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想說,不敢說,不能說第491章 坑了他張居正,張居正還要說謝謝第459章 葉李十四條劃第九十九章 朝廷不就是要稅嗎?我們交!第534章 倭不能不平,但也不能全平第599章 天子,孤家寡人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476章 匠人們的分紅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515章 自有大明律處置他!第366章 帝皇的王座是黃金馬桶第529章 不想當國王的院長不是好船長第二百三十五章 矯矯虎臣,腹心干城第五十章 倍之,加倍執行第423章 若再有戰禍邊釁,朕必永清草原大漠第342章 好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第一百七十八章 兩廣縉紳無不懷念殷部堂第451章 殺人不一定要動刀第二百六十五章 西山老祖的無上真經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第424章 不服就造反,上桌來賭命第456章 借還是不借,這是一個問題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354章 只是官船官貿,不敢妄稱再下西洋第351章 大明沒有貴族第473章 朕這一生的成就,全靠自己努力第425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第505章 我們要做的就是,殺光海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