鴆之媚 60挑逗性謀殺
伍媚抽完煙,緩緩走到圓寸頭面前,蹲□,用車鑰匙用力戳了戳他的人中。隨着痛苦的一聲呻吟,圓寸頭睜開眼睛,眼神先是迷茫,但很快就驚恐地看住她,嘴脣蠕動了半天,荒唐地冒出一句“女俠饒命。”
伍媚緊繃的神經就在這句搞笑的話裡鬆弛下來,她眯起眼睛盯住圓寸頭:“誰讓你們找我麻煩的?”
“我們也不認識,只知道是個女人,都是電話聯繫的。”圓寸頭老老實實地招供道。
伍媚伸手到圓寸頭夾克的口袋裡,摸出手機在手心裡轉了一圈,神色淡漠地說道:“再過一會兒你給僱主打電話,就說要拍的東西已經拍好了,讓她到這個旅館來拿。”
胖子喘了口氣,啞着嗓子道:“我們原先約的是把相機存儲卡放在指定地點的垃圾箱裡。”
伍媚笑了笑:“我不管,隨便你們怎麼編理由,反正待會兒我要僱主出現在這個旅館,不然的話——”她伸手拿過一旁的手包,變魔術一般從裡面拿出一個半透明的塑料藥盒,裡面有許多格擋,每一個格擋裡都有形狀、大小和顏色不同的藥片或膠囊。
她修長的手指掀開塑料蓋,從裡面拈出一顆膠囊,晃了晃:“比如這顆,裡面是提純的麥角酰二乙胺,如果多吃兩顆,不消多久,藺川大街上就會多出一個和野狗搶食的精神病患者。”
眼見二人瞳孔劇烈收縮,伍媚笑得愈發無辜,又捏起一片白色圓形小藥片介紹道:“還有這個,左吡坦,吃多了的話男人會喪失性功能的。”
圓寸頭幾乎要哭起來,媽呀,要不是被綁着,他真想狠命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怎麼瞎了眼惹上這條美女蛇!黃蜂尾後刺,最毒婦人心。他鄉下的老孃果然沒說錯,這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毒!
伍媚慢條斯理地蓋好盒蓋之後,又如同搖撥浪鼓逗弄小孩一般,將放滿了鎮靜、催眠等各色精神藥品的盒子搖得噼啪作響。
“把電話給我,我來打。”胖子看了看自己的□,嚥了口唾沫。
伍媚翻到通訊錄,按照胖子的指點撥了過去,然後舉着手機貼在他肥厚的耳朵旁邊。
過了一會兒電話才被接通,伍媚依稀聽見那邊的女聲,並不是晏修明的聲音。
一開始二人大概沒談攏,磨了半天嘴皮子,一直到胖子發橫,說自己的車壞了,也不放心她事成後纔將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的錢打到銀行賬戶裡,要當面拿現金,對方纔鬆口答應來一趟。
約摸半個小時過後,有猶疑的敲門聲響起,伍媚站在門後,警覺地將門開了一線。
門外的女人戴着口罩,一條腿才試探着邁進門檻,伍媚已經敏捷地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拖進內室,又利落地關上了門。
女人被嚇得不輕,張開嘴就要呼救,伍媚蹙了蹙眉,這沒腦子的女人到底是誰?有這樣一個“敵人”,說老實話,她覺得自己的智商有點受辱。毫不憐惜地捏住對方的下顎,伍媚沒好氣地喝道:“閉嘴!”
周婕吉已經看見牀腳兩個掛彩的男人,尤其是那個胖子,活像一隻沾了血的豬頭,她嘴脣哆嗦了兩下,乖覺地閉了嘴。
伍媚伸手扯掉她臉上的口罩,面前高大豔麗的女人此刻臉色蒼白似紙,如同菜市場裡一隻引頸待戮的大白鵝。
伍媚盯住她的眉眼看了半天,眼前的女人有幾分眼熟,靈光一閃,可不就是前一陣子被嚴家退婚然後掌摑記者的女主人公,她忽然笑了:“原來是周小姐,這下也算師出有名了。”
周婕吉只是一聲不吭。
伍媚很隨意地擡腳將一張圓凳踢到周婕吉面前,比了個請坐的手勢。
周婕吉卻避猶不及,彷彿那是行刑的老虎凳,她驚懼地退後一步,強作鎮定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沒錯,這兩個人是我找的,我收到了匿名信,鼎言是你攛掇沈6嘉惡意收購的,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們家不會破產,嚴家也不會退婚,是你毀了我的人生!是你!一切都是因爲你!”
只聽“啪”的一聲,伍媚乾淨利落地給了周婕吉一個耳光,冷笑道:“草履蟲都比你聰明點,相信我,再廢話的話,你毀的就不是人生了,連這具肉身也未必保得住。”
“你敢,我會報警的。”周婕吉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完全口不擇言。
伍媚好笑地盯住周婕吉,眼神憐憫,彷彿在看傻子。將自己的手機遞到她面前,伍媚笑得如同善良的天使:“好啊,你現在就報警,要不要我幫你撥號?”
周婕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灰敗。
伍媚繼續攻心:“我就算這會兒把你們三個人都給弄得半死,最多也不過是防衛過度。”
圓寸頭剛想哀嚎,但被伍媚一個嚴厲的眼風嚇得立刻噤聲。
“你怎麼樣才肯放過我?”周婕吉已經鬥志全無,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彷彿被扯斷提線的木偶。
伍媚笑笑,伸手拿起牀頭櫃上的酒瓶,又將那個塑料藥盒託在掌心。
“呶,這個藍色的藥片叫做**,哦,它俗名叫做酣樂欣,我想夜店常客的周小姐一定不陌生。”伍媚又拿起旁邊的藥片,“這個周小姐恐怕就不清楚了,它叫做氟硝西泮,俗名‘十字架’,也是精神類鎮定藥。”
將一片氟硝西泮丟進酒瓶裡,伍媚優雅地振盪着酒瓶,“雖然周小姐對我心思歹毒了些,但是介於我安然無事,我願意放你一條生路,前提是周小姐配合幫我完成一個心理實驗。”
隨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周婕吉控制不住地想起了《沉默的羔羊》裡那個食人醫生漢尼拔,尤其是她此時的一雙眼睛,那樣的眼神,叫她害怕得連牙齒都打顫起來。
“不——”她虛弱地拒絕。
“別緊張。只是一個實驗,很快就結束了。”伍媚笑得愈發溫和。
周婕吉被伍媚捏着下頜灌進了一些酒液,然後又被扯着胳膊坐上了牀沿。
伍媚從手包裡掏出了懷錶,開始掐時間。
氟硝西泮易溶解於乙醇,周婕吉很快就覺得腦袋有些發暈,眼前開始出現重影。伍媚逐漸變成一個模糊的影像。
感覺到她的呼吸開始放緩,伍媚知道氟硝西泮開始起作用,因爲在用它進行誘導麻醉時會產生輕微的呼吸抑制。打開手機裡的視頻錄製軟件,伍媚開始通過場景回溯誘導周婕吉回顧她收到匿名信的場景。
“家裡的傭人被辭退後,都是我去信箱拿報紙。我打開信箱之後,發現在報紙裡夾了一個白信封,上面是打印的幾個字——周婕吉小姐親啓。”
“信是打印的,兩張a4紙……”
伍媚聚精會神地聽着,大四時就考到國際催眠師執照的她已經很久不做催眠,要不是藉助藥物,她幾乎有些力不從心。
情景回溯之後就是記憶重組,伍媚開始引導周婕吉重新回憶,“家裡的傭人被辭退時,都是你去信箱拿報紙。你打開信箱之後,聽見有人喊你的名字。”
“是一個長直髮的年輕女人,很漂亮,你認出她是有名芭蕾舞演員晏修明。”伍媚知道具象的信息可以增強潛意識對假性記憶的接收程度,又拿出了她隨手放在手袋裡《舞!舞!舞!》開機儀式上晏修明的照片。
在心理學上,要用催眠者準備的另外一個模板來代替被催眠者原先經歷的事件是一個非常困難且緩慢的過程。伍媚只能耐着性子一點一點慢慢誘導。
“是晏修明告訴我鼎言是被沈6嘉收購的。”
“因爲伍媚是沈6嘉的女朋友,所以我們就找了人準備迷/奸伍媚。”
周婕吉終於如同鸚鵡學舌一般重複出了伍媚教她說的話。
長長舒出一口氣,伍媚按下了暫停鍵。
兩個男人驚奇又恐懼地看着伍媚,下意識地抿緊了嘴脣,生怕被她一看嗎,說出些什麼不能說的話來。
拿起手機給地上的二人來了兩張臉部特寫,伍媚收拾妥當自己的東西,冷冷道:“她還要三四個小時才能醒過來,等她醒過來,怎麼說服周大小姐給你們解開繩子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說完便拿着剩下的半瓶酒離開了。
夜色已經很深,一個多小時的催眠使得伍媚覺得精神相當不濟,一陣風吹過,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她交待司機送她到鼎言大廈去。
這回她不敢再心有旁騖,開了車門便坐了進去。說來先前也是她自己蠢,這麼老套的計謀,《史記》裡寫孫臏射殺龐涓時不就是在一衆山林裡留了一棵光禿禿的樹,上面還寫幾個字嗎?
深吸了一口氣,伍媚從中控臺面的玻璃糖罐裡取出一顆薄荷糖,她最愛在冬天吃薄荷糖,那種勁涼可以帶給她一種近乎自虐的快感。隨着冰藍色的方塊在舌尖上化爲一股凌冽的涼意,她緩緩發動了q7。
然而行駛了沒多久,她素來乖順的奧迪q7忽然重重一顛,然後就是刺鼻的橡膠味在車廂裡彌散下來,伍媚牢牢握住方向盤,指骨都繃得發了白,右腳也死死踩住剎車板。因爲巨大的慣性,身體也被拉着往前衝,安全帶幾乎是勒進了她的胸腹部位。儘管這樣,車還是向前面滑行了一段距離,然後重重撞上了路邊的花壇,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地上也被拖出兩條焦黑的剎車痕跡,宛如黑色的招魂幡。
很快有交警吹着口哨跑步過來。伍媚有些呆呆地坐在車上,她的兩隻手控制不住地在顫抖。
警察在敲車窗,她開了兩次,纔打開車門。
“沒事吧你?”交警彎腰查看了一下汽車,“應該是車胎爆掉了。”
此時沈6嘉已經藉口有事離開了晏家,正在向伍媚居住的御景花園駛去。
伍媚用力深吸了幾口氣,因爲才吃過薄荷糖,吸進肺裡的空氣帶着一種金屬一般的冷硬,她忍不住嗆咳起來。
想也沒想,她就哆嗦着手指給沈6嘉打了電話。
戴着藍牙耳機的沈6嘉聲音沉穩:“喂,您好——”
聽見他聲音的一瞬間,伍媚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喂,是我——”
沈6嘉敏銳地聽出了伍媚嗓音的顫聲,他心底一緊:“怎麼了,你在哪裡?”
“我的車爆胎了,撞上了花壇。”伍媚吸了吸鼻子。
“你人有沒有事?有沒有傷到哪裡?你現在在哪個位置,我立刻就過來。”沈6嘉一腳踩下油門,儀表盤上指針立即突突順時針轉了好幾十度。
“我沒事。我在東風路和晉寧路的十字路口那裡。”
“我戴了藍牙耳機。你不要掛,我馬上就到。等着我。”
一路上沈6嘉反覆都在說這麼幾句話:“別怕,我在呢。我馬上就來。等我。”
伍媚握着手機,聽着電話那頭男人不停地說着這些話,兩條蜿蜒的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沈6嘉到達後幾乎是跳下車的,他大力將伍媚抱進懷裡,力氣大得幾乎箍痛了她。
“沈6嘉——”伍媚只仰頭說了這麼一句,眼淚落得愈發兇猛。
她有多少年沒有真正流過眼淚了?五年?六年?如果不是這一場意外事故,她幾乎不敢相信她也可以這樣埋頭在一個男人溫暖的胸膛裡,恣情地哭泣。
被手帕捂住口鼻時不是沒有害怕的,走進旅館房間時不是沒有擔憂的,捏緊小刀時也不是沒有畏懼的。一個人鎧甲穿得久了,總是容易忘記自己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具血肉之軀,會流血、會傷痛、會死。如果那兩個兇徒再精明一些,再強悍一些,今晚等待她的是什麼結局?
在他的印象裡,她永遠都是笑着的,哭成這樣絕對是嚇壞了,沈6嘉心疼的恨不得以身替之。她可以僞裝的很勇敢,但是他卻只希望有他在,她永遠不需要勇敢。
一直到不遠處的交警不輕不重地咳了幾聲,伍媚才止了淚。
沈6嘉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細心地給她拭乾眼淚,又將自己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罩在伍媚身上。然後纔拿出手機,給他公安方面的朋友打了電話,讓拖車過來把車拖去修理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