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靜,那樹,那草,那月亮都是如此的安靜,連帶我和陳皓天也是如此的安靜。
我講完了,終於都講完了,猶如放下了千斤的巨石,我全身都輕鬆了,輕鬆到有些失重,空寥寥的,無所適從。
他一直在沉默,低着頭沉默,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見他有任何的動靜,所以,我猜不出他在想什麼,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他不出聲,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和他一起沉默着。一陣風吹過,草地沙沙作響,他喃喃的說了句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那個皓,就是我吧?”他又說了一次,這次,我聽清楚了,可是卻不知該怎麼回答。
“那個皓,就是我!”這次是肯定句,“而那個女孩,就是你!”他的聲音越來越肯定,也越來越清晰,“這不是故事,這是真的!所以,25年來,我一直覺得我的心,並不完整,好像少了一塊。所以我不停在尋找,不知道應該找什麼,可又停不了的尋找。”他一直沒有看我,專心的說着他自己:“一直到我找到你,我才感覺自己完整了、踏實了、像個人了。”他忽然擡頭,狹長的眼神炯炯發光,我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就是程皓,那個令我害怕的程皓!“原來,這麼久之前,我的心已經不完整了!”
在他的注視下,我不由自主的往後挪了挪,冰冷的椅背殘忍的頂在了我的後背,我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叫人。
“我想見你,又怕見你。見不到你,我會失魂落魄;可看到你,我又會
覺得心痛,被刀刮似的心痛。”他笑了笑——令我毛骨悚然的笑容!“現在我知道爲什麼了!”他慢慢的向我靠近,一臉絕望的憤怒,我強忍着已經衝到嘴邊的驚叫,縮到不能再縮,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皓!他“醒”了嗎?我的故事適得其反了嗎?我做錯了嗎?
他混濁的呼吸就在我的頭頂,我閉着眼睛微微有些發抖。時間彷佛靜止了,我的心裡涌起了濃濃的悔意。
忽然,一陣冰涼爬上了我的額頭,我一聲驚叫,神經質的用力揮了揮手。
“啪”,我的手打到了什麼,火辣辣的疼。忙不迭的睜開眼睛,近在咫尺的是陳皓天受傷的臉,他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上邊有一個紅紅的印子。
“對、對不……起!”爲什麼要這麼緊張?現在怎麼辦?我後悔的咬住了下脣。
他仔細的看着自己的手,好像那個紅印是什麼值得研究的東西,然後他的嘴角牽動了一下。我防備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嚇着你了?對不起!”他忽然垂下了手,轉身坐回了椅子的那頭。
後半夜了吧?怎麼這麼安靜?秋蟲都沒有聲音,也沒有風聲,我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從急促到平緩。也能聽到他的呼吸,從沉重到綿長。我們談了這麼久了,解決了嗎?結束了嗎?我出來這麼久,豆豆哥他們有沒有擔心啊?會不會出來找我啊?我想回房了,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我的腦子裡紛紛層層,雜亂的念頭
此起彼伏,鬧得我頭都要炸了。
“你說你要離開,是要……回……去嗎?”他的聲音有些猶豫,不過正常,能夠接受故事本身已經很不錯了,若不是他還殘留某些感覺,他也未必能接受吧?可是,說到要“回去”,更是匪夷所思了。
“嗯。”該不該告訴他孔繕的事呢?
“能……會去嗎?”
“能……吧!”我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奇怪於他的平靜。
“這麼說,我又被甩了?!”他還能說笑,可狹長的眼睛裡了無笑意。“從過去到現在,你從來都不考慮我?”
考慮?應該是連考慮的念頭都沒有。可是不用說的這麼傷人吧?看着他有些希冀的臉,我沒有出聲。
“呵呵……”他疲憊的抹了抹臉“當我沒有說過!”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有些褶皺的褲子,故做輕鬆的說:“好了,故事聽完了,我也該回去了!幫我謝謝爺爺的晚餐,我不進去打攪他休息了!”他把右手伸到我的面前:“再見!珍珠!很高興聽到你的故事,希望故事有個Happy Ending!”
我傻傻的握住了他的手,他冰涼的手。他癡癡的看着我,眼眶裡有什麼在流動,太隱約了,我看不清。
良久,他放開了我的手,啞聲說了句:“天涼,進去吧!”然後很突然的轉過身,向外走去。
我張了張嘴,“再見”兩個字在脣邊迴轉,沒有聲音。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我忽然問自己:我到底做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