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之內沒有任何的聲息。
但沈君卻知道……
家主聽的到。
果然,良久之後。
一點燭火微明,給漆黑的靜室帶來了幾分光亮。
蒼老而又緩慢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被拉慢成0.75的倍速一樣。
“你沒有受傷。”
短短一句話,卻似乎已經將困惑說了出來。
“是的,敵人的實力遠在我之上,恐怕也是已經到了需要閉生死關的地步了,哪怕我玉石俱焚,恐怕也是威脅不了他半分,所以我並沒有魯莽的衝上去跟他們他同歸於盡,而是保留了用有之身,就是要爲太祖父您帶回有用的情報。”
“你做的很對。”
沈煉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的讚譽,誇讚道:“你是沈家除我之外修爲最高之人,你若死,沈家大廈立斷一柱,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多謝太祖父理解。”
沈君眼底浮現一抹狂熱,這也是他敢於任務失敗仍然回來的原因。
家主對族人的生命很是在乎,若是因判斷失誤而導致任務失敗,自然是要受罰。
但若是因外在因素而失敗,那麼家主不僅不會責怪,反而還要溫言安慰。
就如他此刻……
面對那種級別的怪物,任務成功了纔是希奇。
沈煉說道:“現在的話,將你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是!”
沈君並不隱瞞,老老實實的將自己的計劃,以及分頭行動,想要以自己爲餌,讓沈良振帶着東西回返沈家的想法。
然後,就遭遇了敵人的襲擊。
對方無心殺人……
以至於他們衆人中,受傷最重的沈良振也是爲了保護試管,沒法擡手抵擋,腦袋撞在了車頂上,然後暈了過去。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爲他沒系安全帶。
不然的話,他們也許可以達成無傷成就也說不定。
說完之後。
沈君愧疚道:“抱歉,太祖父,我知道您爲了獲得這支靈液拍賣的消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讓您的計劃功虧一簣,請您重重的責罰我吧。”
“黑白……雙煞……”
靜室之內。
沈煉低聲重複着這個名字,搖頭嘆道:“不是那些老怪物們,如果他們出手的話,你們幾個一個也難活命……他本可以將你們全部殺死,製造無頭懸案,可他並沒有,可見此人踏足神海巔峰境的時間並不久遠。”
“是的,他很年輕,而且……黑白雙煞這種渾號,讓我感覺他們就好像是在玩遊戲一樣。”
“很年輕是嗎?難道……是仙盟?”
“仙盟?”
沈君語氣裡終於有了幾分的震驚,“您的意思是說,仙盟也看上了這支靈液?難道說,這支靈液的效果還要超乎我們的想象之外?!”
木門終於被推開。
一名神色和藹,身子已經因年歲太長而萎縮,看起來不過一米六有餘的光頭老者拄着柺杖,慢慢的走了出來。
嘆道:“小君,陪老頭子走一趟吧,什麼線索,總是要自己親自去現場看上一眼才行。”
“是!”
“叫上幾個本家的優秀小輩,也是時候好好的鍛鍊一下他們了!”
“是!”
說走就走。
僅僅只十分鐘不到的時間,沈家衆人便已經再度來到了目的地!
戰場無人打擾,仍然可見飛劍利刃切割的痕跡。
那些年輕一輩的子弟們尚且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沈煉只是一掃戰場,卻目光頓時微變,驚道:“好重的煞氣……看來,老朽之前估算失誤了,這人絕非是什麼良善之輩,不是從屍山血海之中爬出來的人,不會有如此可怕的氣息。”
“什麼?可……他並沒有傷害我們的性命。”
“也許,他另有盤算。”
沈煉似乎嗅到了什麼,緩步向着遠處走去。
腳步很慢……
但沈君也不着急,老老實實的跟在他的身後。
半個小時之後。
沈煉停下了腳步,目光死死的盯着遠處的草叢。
沈君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後,瞳孔忍不住一縮。
震驚道:“靈液……已經被他們給用過了?”
只見草叢之內。
試管殘渣正被隨意的丟在那裡。
沈煉顫抖着彎腰,伸手拿起試管,湊到鼻息間嗅了一下,臉上立時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用力的掰開了試管,舌頭在裡面舔了一下。
眼神頓時大亮。
他顫抖道:“是它,是它,是它……就是它……我能感覺到,有了它,我必然可以突破生死關,可竟讓我擦肩而過,天意……天意啊……”
他擡頭,竟是淚水長流。
看着沈煉那痛不欲生的模樣。
沈君愧疚道:“對不起,太祖父,是孫兒無能……”
“不……不怪你,我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已不能再與人動手了。”
沈煉痛苦道:“你是我沈家實力除我之外的最強之人,派你出馬,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穩妥的方法了,誰能想象的到,竟然有人暗中插手……可惡……當真可惡……”
“太祖父!”
沈君隨之泣不成聲。
……………………
林原與林玄雅兩人如老馬識途一般,重新回到了衚衕裡。
卻詫異的發現,衚衕的鐵門早已經被人卸開。
入口變形撐開。
自入口處,漆黑的夜色之中看不真切,但卻能看到液體正潺潺的向外而流。
看起來,赫然是一副已經被人強行入侵過的模樣。
林原頓時瞭然,說道:“看來,對這靈液感興趣的,不僅僅只是咱們兩人啊。”
“但他們可沒蠢到直接去跟沈家對線,沈君親自出面,就算是再大的垂涎,也得放下了,不然的話,沈家老祖的怒火可不是那麼容易熄滅的。”
林玄雅白了林原一眼。
這麼多人打靈液的主意,但卻沒人敢去阻截沈家,僅僅只有他們兩人出手,便可見這些人都已經放棄了打那支靈液的主意,而是想要追溯源頭了。
偏偏這人對那東西明明勢在必得,得到之後卻又棄若敝履。
如果把靈液換成女人的話,這不十足十的妥妥渣男麼?
“走吧,我們進去。”
林原邁步往裡。
這一次進來,無人阻截。
之前完整的會堂,此刻已經被打砸的亂七八糟,座椅掀翻,鋼筋扭曲,地磚更是被砸出了一個又一個大坑。
看起來,應該是爆發過一場極爲慘烈的戰鬥。
到處可見鮮血,卻沒有屍體,這種凌亂,應該是已經被淺淺收拾過一次的,只是還沒來得及擦拭鮮血而已。
“看來,打的很厲害啊,我們之前竟然完全沒感覺到。”
“畢竟能在這裡開黑市,背後必然是有着靠山的,光明正大的闖進來,不是給自己遭敵人麼?”
林原看着林玄雅那以黑布遮臉,只露出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的模樣。
想了想,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抹了一下。
林玄雅愣了一下,詫異道:“你幹嘛摸我臉?”
“以靈力幫你遮掩一下,你的眼睛太漂亮,就算遮住臉,只靠這雙眼睛也太有辨識度了。”
林玄雅聞言,輕輕哼了一聲,說道:“下次摸的時候提前說一聲,不然我還以爲你想非禮我呢,差點兒就躲開了。”
林原失笑,心道我想摸你你躲的開?
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千巧假面,神識已經鎖定了在這黑市的最深處……
那裡還有活人的氣息。
到得門前,是跟之前的門口一樣風格的金屬大門,只是整體偏小了一號。
而且門鎖已經被人以暴力給扭壞。
林原推門進入。
一股濃郁的煙氣瞬間冒出。
林玄雅哪怕有面紗隔着,仍是忍不住第一時間被嗆的連連劇烈的咳嗽起來。
而林原沒動。
只是靜靜的看着裡面……
房間裡,是一處裝飾極爲暗黑風格的辦公室。
兩邊擺滿了透明的玻璃書櫃。
裡面卻沒有書籍,反而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諸如人的骷髏頭,展翅高飛,卻被封入琥珀的怪鳥,稀奇古怪的樹葉等等。
坐在最深處那寬大辦公室後面的是一名老者。
一身海盜裝扮,皮靴高高的翹在桌上,一手裝扮着鉤子,但從那比起尋常人的手額外長一些的鐵鉤的長度來看,應該根本就沒有斷臂,只是附庸風雅而已。
而此時,他另外一隻完好的手端着一支老煙槍,正自不住的吞雲吐霧。
聽到進來的聲音,他也不意外。
擡頭,果然,臉上還戴着個眼罩。
他語氣裡帶着濃濃的揶揄和玩味,大笑道:“你們已經是第三批來到這裡的人了,說實話,來的有點晚了……真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啊。”
林原淡淡笑了笑,說道:“那不是剛剛好?我想知道的,他們應該都已經幫我拷問過一遍了吧,現在看來,他們已經走了,應該是已經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倒是省了我的麻煩了。”
老者問道:“你想撿現成的?”
“還是說你想再重新嘗試一下之前他們用過的那些手段?”
林原微笑道:“亦或者,我也有些跟他們完全不同的手段……”
“他們也都已經無功而返了。”
老者大笑道:“我們不夜黑市對客戶的保密工作可是做的很完善的,你想要……但可惜,連我也不知道,我們的攝像頭可是把一切都拍下來了,現在離開還不遲,不然的話,就算你是皇族,我也能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原玩味道:“哦?真的麼?那如果我帶有法寶,根本就拍不下我,你又要如何應對呢?”
“但我看到你了,小子,奉勸你考慮清楚,我們黑市背後,也不是沒有關係的。”
“有沒有關係,跟我沒關係,你既然不願意跟我說,那我只能跟另外一個你談了。”
林原嘆了口氣。
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了一個精緻的黑色箱子。
然後打開,從裡面取出了一支看起來,好像是葡萄糖類型的試劑。
老者面色頓時一緊。
林原拿起其中一支試管,笑道:“老先生,您見多識廣,考考你……認識這東西嗎?”
“這是……”
老者臉色變的極爲凝重,說道:“眼熟,這種樣式,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見聽說過。”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來自玄朝,在逃離玄朝之前,我是個正經的在役滅法司源者。”
“這是源液!”
老者立時興奮起來,激動道:“我想起來了,我曾經看過一份戰鬥視頻,有一個人就是給自己注射了這東西……”
“這叫源髓,是比源液更高層次的存在!”
林原小心的從裡面取出了一支源髓,介紹道:“源液這東西是用修仙者的脊髓液製成的,可以說蘊含了一個修仙者所有的精華,就算是普通人注射,也能聽到殘識低語,如果是修仙者注射了的話,效果你該能想象,當場異化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我這種更高品級的源髓,效果更佳,你不願說,但當你異化,當殘識低語通過你的身體降臨,他掌握了你全部的知識,你猜,他會不會告訴我呢?”
“你……你休想詐我……”
老者臉上的笑容頓時變的極爲勉強。
“詐你?希望你的存在被另外一個人給徹底替換,那個人擁有你的記憶,睡着你的老婆打着你的孩子,花着你的錢,享受着你的身份的時候,你還能保證現在的篤定!”
林原拿起源髓,就要給老者注射!
“等等等等……”
老者臉色立時大變,這回是真的怕了。
他不怕死,但卻是真的害怕連存在都被人給替換掉。
看着林原持着源液,緩緩靠近他。
他驚叫道:“我說……我說……是荒潮!那支靈液是我從荒潮裡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