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提汪遠帆和林原兩人之間內心的互相鄙視。
明面上，汪遠帆對林原還是極爲尊重的。
並沒有什麼鎖鏈上身，封印禁制的那一套……
用他的說法，實力到得凝丹境，除非是元嬰期的修士親手下禁制，否則，不僅不夠穩妥，反而還會把自己襯成一個傻子。
實力太強，除卻絕對修爲的碾壓，其他方法都很難控制住一位凝丹境的大修士。
林原就這麼坐着汪遠帆的車，一路駛回了天道衆如今的據點之內。
到了位置之後。
汪遠帆看着林原的眼神已經親切了許多，微笑道：“看來，林源使果然是信人，竟然真的沒有派人在後面跟蹤。”
林原則淡淡道：“要殺光你們，我一個人就能夠做到，何必再讓人跟蹤？只是現在的話，殺光了你們，你們也很快就能夠降臨，所以不過白費功夫而已，索性跟過來，看看你們到底在故弄什麼玄虛。”
“哈哈哈哈，如果林源使您一直都是抱持着這樣的心思的話，那我們兩個會合作的很愉快的。”
汪遠帆大笑道：“我敢保證，至多三天，你就會徹底放棄跟我們敵對的心思，甚至於，爲之前阻礙我們的行爲而感到後悔！”
“那就說服我。”
林原說道：“空口白話誰都會說，不能說服我的話，你就別怪我在知道我想要知道的情報之後，徹底將你們覆滅掉。”
“哈哈哈哈，放心吧，那處兵工廠是我們天道衆們最爲核心的位置，如果不是有着十足的說服你的把握，我又怎麼可能會帶你去那個地方？林源使，請！”
兩人並肩，向裡走去。
沿途，汪遠帆問道：“對了，林源使，我看你們幾乎將大部分被殘識低語降臨的修仙者們都聚集在了那處靈域之內，看來，你們應該也是知道了域外空間被人撕開的事情吧？”
“這一點，確實知道。”
林原嘆道：“那些上古修士們跟你們一樣，殺之不絕，又能循環復甦，實在是讓人頭疼的很，在沒有找到切實可靠的方法之前，我們只能以這種消極的方法來對付他們了。
“是啊，那些上古殘渣們確實很難對付。”
汪遠帆也忍不住由衷的嘆了口氣。
“上古殘渣？”
林原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驚奇神色，問道：“你們不也是上古修士麼？怎麼聽你的意思，你們還不是一夥的？”
“我們雖是修士，但跟那些貪得無厭的修士可是大有不同。”
汪遠帆笑道：“你知道我們修士的終局，是什麼嗎？”
“是什麼？”
“塵歸塵土歸土。”
汪遠帆搖頭嘆道：“對一個普通人而言，壽數能有八十已可算是高壽了吧？我說的是現代這個社會……如果放在男耕女織的上古時代的話，那個時候六十已經古來稀了，這話對不對？”
林原點頭，說道：“說的有理。”
“但對一名修士而言，只要成功煉氣，活上一百多歲輕而易舉，聚靈可有兩百年壽，到得神海，活上三百年問題不大，而凝丹之後，壽元更是長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四五百年的壽命，足夠了！更別提後續還有元嬰化神……”
汪遠帆說道：“比起普通人，他們已經是得天獨厚之輩了，更別提那強大無比的力量，飛天遁地的能爲，他們幾乎得到了天地之間一切的造化，我這話，林源使認同嗎？”
林原點頭說道：“認同。”
“可就算如此，他們仍是貪得無厭！”
汪遠帆突然間激動起來，他忿怒道：“他們明明已經擁有了一切，卻仍是恨不得把這片天地所有的好處全部都攬進自己的手裡，執拗的連分薄一點點都不願意……無論是哪個世界，都要遵循能量守恆定律，他們的變強不是憑空的，是自天地之間掠奪的，那麼在他們死後，將一切取之於天地用之於天地，享受過了，人都死了，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不好嗎？”
林原愣了下，沒回話。
汪遠帆也沒有聽林原回話的意思，他此刻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裡，激動道：“可他們不，他們能活上幾百年，臨死了，卻連爲天地奉獻一絲絲的心思都沒有，天地尚有盡頭，你區區一個人類卻想與日月同壽？你已經比正常人多活了十倍了，還不夠嗎？還要搞什麼人工仙界，還妄想飛昇天地，成仙做祖，就那麼怕死嗎？”
林原說道：“我之前曾聽說，到得元嬰境界，會有雷劫加身，而且飛昇之後，更是必死無疑……”
“元嬰三百年，化神九百年，一千多年的壽數，爲什麼非要追求永生呢？”
汪遠帆深深看了林原一眼，說道：“林源使能因爲那些普通百姓被我要挾，可見也是心存蒼生之輩，你也該知道，這個世界每多一名千年級別的修士，可能天地間的元氣便要稀薄很多，常人的壽命可能就會從六十歲減到五十九歲，他們是在掠奪這天地的生命來滿足自己的私慾……
一邊是自私自利，且只有寥寥數十人的無恥之徒，另外一邊，則是數以億萬計，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生靈，不僅僅是人類，這個世界人類是萬靈之長，可不是萬靈之主啊，那些無辜的生靈，他們做錯了什麼？就活該被掠奪壓榨嗎？”
汪遠帆長嘆道：“天道會鎮壓這些無恥之輩，這也是無奈之舉，他們超脫了這個世界，卻又無法爲自己找到更好的退路，就好像啃老的孩子，無恥的榨取着父母最後一滴精血，不允許他們去養育其他的孩子，爲了其他那些還無法自給自足的孩子們，將這些長大的孩子們趕出家門，怎麼了？有問題嗎？”
林原張了張嘴。
搖頭感嘆道：“我其實也跟上古修士交流過，聽他們說來，他們的修行之路那叫一個悽慘，雷劫如附骨之蛆般，伴隨着他們的修行之路，尤其是發現這一條路走到盡頭只有死路一條，那一刻連我都狠狠的爲他們共情了，覺得他們真的好慘，天道真的好可惡，就好像在養豬一樣，養熟了就拿出來吃掉……可現在的話，聽了汪道友你的話，我卻突然間覺得，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這是我們天道衆存在的意義，我們認同天道的劫，人之一生，生死乃是起始終點，生的最後一筆正是死的第一筆，這二筆參透了人生，少了哪個都不圓滿。
一味的渴求生，一味的規避死，你沒死過，怎麼知道死後不會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新生呢？”
汪遠帆說道：“如果林道友覺得我說的話偏激有錯誤，那你大可以來說服我，因爲我們是出於自己的意願，真正的認爲自己是對的纔會這麼做的，如果林道友真能說服我，讓我認爲我所認爲的其實一直都是錯誤，那麼，我不是不能棄暗投明的。”
林原說道：“我有一點不明白，可否請道友解惑。”
“你說。”
“你們應該也是修仙者中的一員吧，雷劫可否有對你們有半分的照顧？還是說加入了天道衆之後，天道就會網開一面，讓你們所有人都活下來？”
汪遠帆說道：“不，天道並不會對我們有任何的眷顧，該降臨降臨，我們天道衆中，也有很多的家人們是避不開雷劫的傷害，就此隕落灰飛煙滅的，這一點，與那些上古殘渣們一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加入天道衆的目的何在？”
林原攤手道：“加入之前被雷劫劈，加入之後還被雷劈，那你們這天道衆不是白加入了？”
“林源使啊，不要看天道能給我們帶來什麼，要看我們能爲天道做什麼。”
汪遠帆微微笑了笑，說道：“而且我們也並不是全無收穫，我之前不是也說過了麼，你怎麼知道死後難道不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新生呢？”
林原瞳孔陡然一縮，驚叫道：“你們……我明白了，莫非是天道給你們展示了死後的世界？你們加入天道衆，是因爲你們知道，你們死之後，會被天道給額外的優待？”
“談不上額外的優待，但死後，確實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新生。”
汪遠帆笑道：“其實死後的生命，你已經見識過了。”
林原沉思了一陣，一字一頓道：“殘識低語？！”
“沒錯，修士死後，會變成殘識低語。”
“可我所知的殘識低語，癲狂瘋魔，比起那些不可名狀的怪物還要來的更爲扭曲，也就是在降臨之後，漸漸的重新有了幾分的理智，但他們心頭卻早已經沒有了人性，只需要一點點的外物刺激，就能讓他們徹底喪失自我。”
林原嘆道：“對現在的我而言，情願面對過去那些癲狂的殘識低語，也不想面對現在這些看似理智正常，實則一點就炸的不安定因素。”
“那是因爲那些殘渣們，那些可惡的混賬想要建造人工仙界，他們毀了我們的死後世界！”
汪遠帆冷冷道：“就好像螞蟻永遠也看不到人類一樣，殘識低語本身並非是殘識，而是一種完整的靈體生命，脫離了肉身的束縛，獲得了精神的大圓滿，它們是更高於人類的生命，與人類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卻互相之間互不干擾。
可就在天道要將我們轉化爲靈體生命的同時，那些該死的修仙者們建造了人工仙界，他們想逃不說，還想要在逃走之前，將這個世界所有的靈氣徹底奪走，全部吸納進入人工仙界之中，他們要在離開之前，毀滅這個世界！”
林原聽的目瞪口呆。
在汪遠帆的面前，他可以完美的扮演一個現代的無知者，而不是跟那些上古修士面前一樣，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實則心頭懵逼的不行。
但正因如此，他反而更爲震撼。
原來，上古世界的破滅，真相竟然是這樣？
雖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兩邊都聽了，結果一樣，再一結合，事情就推論出來一個八九不離十了。
林原搖頭嘆道：“這不過是你的一家之言而已，而且你跟我說這麼多又有什麼意義呢？就算你成功的說服了我，也不過是讓你們多出一個強大的修士同僚而已，於大局上沒有任何的改變，因爲我們目前的目標好像是相同的，都是想要幹掉那些上古修士們。”
汪遠帆眼神狂熱道：“不，並不相同，我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毀滅那些上古修士，我們是要讓天道降臨，如何處置這些上古修士，這要讓天道來決定！”
“讓天道……降臨？”
林原死死盯着汪遠帆，一字一頓道：“所以你們之前想抓魯紫瑜，後來又想抓我……不，魯紫瑜的族譜傳承了那麼多年，該不會就是爲了你們而準備的吧，好讓你們降臨之後，能夠第一時間找到她的蹤跡！你們早在數千年前，便已經準備好了天道降臨的佈局？”
“不，這不是我們的佈局，是天道的佈局。”
汪遠帆一字一頓道：“我們需要讓天道以人類的名義降臨這個世界，讓他來決定這個已經殘破不堪的世界的去留……林原，你不是想要毀滅這些上古修士，但卻又顧忌於沒有毀滅殘識低語的方法嗎？讓天道降臨吧，他知道如何處置他們。”
林原冷笑道：“以我爲媒介？”
“對，以你爲媒介，讓天道降臨，你放心，你不會失去自我，天道不是如此殘忍之物，它也從不屑掠奪他人的身軀，它只是需要一個憑依，當它保護了這個世界，完成了它的職責之後，它會重新離開，屆時，你會獲得它降臨時的所有的裨益，這是任何修士都無法獲得的造化和福廕！”
汪遠帆認真道：“林原，你會同意我的，對嗎？”
林原嘆道：“抱歉，就算是短暫的失去自我，我也不能同意。”
汪遠帆無奈的嘆道：“非得讓天道親自說服你嗎？”
林原眼睛驀然間一亮，反問道：“我能與天道對話？”
“但我們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如果能與天道對話，也許，我會同意。”
林原一字一頓說道。
汪遠帆略微猶豫之後，便大聲道：“好！我既然說服不了你，那我便讓天道來說服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