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逆流的悲傷在歲月的盡頭匯成一條長長的河流

汗水順着他的鬢角一直流到胸口,雙手扶着膝蓋喘了半天的氣,眼睛卻死死的盯着車流車往的大街,失望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

一輛銀色的車從前面退了回來,剛好在他前面停了下來。

轎車後座的車窗緩緩的搖了下來。

坐在車內的女孩帶着大大的太陽鏡,幾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但是驚人的想象卻是讓尹藤也的血液開始瘋狂的滋長。

清雅的咖啡廳包間。

香濃的咖啡已經不能讓尹藤也鎮定下來。等侍者退下去關上門的時候。

“救她!”驚喜瞬間爆發出來,他假裝鎮定的一字一句的說。

“不要命令我!”Ardrea低低的叫了一聲,用有點紅的眼睛看着他,“小時候你可以命令我,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那個整天跟在你身後,任你差遣的Ardrea了!”

“Ardrea……”尹藤也拉住她的胳膊,一邊驚異於她的失常,一邊不得不切入主題:“幫幫她,去青學代替她當經理讓青學他們度過全國大賽好嗎?”

“幫她?”Ardrea冷笑了一聲。

“求你!”尹藤也低下了頭,用很沉的聲音說。

“對不起,我無法這麼做。”她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般裝作冷漠的說。

“你……”尹藤也冷冷的找不到任何語言。

染她該怎麼辦?如果Ardrea不答應的話,染一定會死,會死。

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

這兩個字反覆的在他此刻已經不清醒的大腦裡飛快的旋轉……

“她不能死!”尹藤也紅着眼睛一拳從Ardrea的耳旁擦過打到了牆上,剝落的白灰上染滿了血跡。

“死?”Ardrea尖叫一聲。然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驕傲如斯的男生膝蓋“撲通”的砸在了地上,“求你了。”他的聲音沙啞極了,聲音中夾雜了哽咽,雙手帶着血跡垂在腳邊,就這麼一直低着頭跪着。

“白癡。”她的眼角也溼潤了,憤憤的罵了一句。

就是個白癡,從小就是這樣,喜歡上的女孩也因爲染的關係不得不分手。你真是個白癡,如果以後沒有女孩喜歡你了怎麼辦?

怎麼辦?

看着她,守她一輩子嗎?

白癡,白癡。

你們的兄妹情真讓人噁心,是爲了襯托我的蒼白嗎?

“還記得晴子嗎?”

尹藤也的臉有蒼白了幾分,模模糊糊的聽到她的聲音像笛子一樣越飄越遠。

“前幾個月前我看見晴子了,在美國。”她頓了頓,“她很好。”

“真的嗎?那就好。”

“她說,如果你選擇放棄小染,你可以回去。”

“不。”

其實騙了你,我根本沒有遇見晴子,她早就在三年前杳無音訊,只是爲了試探妹妹和最喜歡的女孩在你心中的天平依然是不公的。

那我呢,作爲你雖然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你卻是連一眼都沒有看過。

從外面的毛玻璃斜斜軟軟的透出餘光,卻沒有熱量。亦是她現在的心情。

收拾了一下手中的東西,把剛纔扔在地上的化妝品都塞進了包裡,匆忙中丟下一句。“我答應”就轉身朝門口跑去。

而尹藤也就這麼一直跪着,好像已經失去了站起來的力量……

僵硬的像一塊冰雕。

染,已經到了死的地步嗎?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是不忍心把你的雙手交給死神。

當年在機場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是送你去了機場,只是沒有出現在你的面前。

對不起,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無奈的事情並不是我一個還沒有獨立能力的女孩可以去妄自菲薄的。

我不是你,沒有你不顧後果而可以張揚的本性。

我沒有可以緊追在你身後不停的幫你收拾爛攤子的好哥哥、

我也沒有那些優秀的男孩一直等你下去,我都沒有,可我不奢望這些。

所以爲了我最親愛的媽媽生前的心願,儘可能的和你作對,和你比較,處處諷刺你,排擠你,嘲笑你。其實我的心真的不好受,尤其是你幽怨的眼神扎得我的心滿是刺。

還有,在美國的時候,我每年都會瞞着媽媽請人去日本收集你平時的照片。

在街上的,在飯店的,在家的,在學校的,在開心的,在哭泣的,在憤怒的……

不管你多大了,容貌變了多少,可是神韻可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如果哪一天你不想走下去了,我可以代替你走下去。

我們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卻是出奇的相像,其實這也是上帝的意思吧,在你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定好的,我註定要成爲你的附屬品。

其實你我更像一副畫,亂七八糟的大塊塗抹,亂七八糟而耀眼絢麗的顏色,終究不算是一模一樣。

染,噼裡啪啦的黑暗縈繞在我的周圍,自己就被捆綁在了其中,我走不出來了,你知道嗎?所以那些傷害你的事情,請讓我在黑暗中瘋狂的接受,至少在黎明到來的時候,我可以像個正常的女生一樣擁有明媚的笑容跨出地獄的黑暗。

『有一種人天生就是爲了守護別人,無關愛情,是不得不去保護她。然後拉起她的手,一起走過那些黯然無光的歲月。』——摘自尹藤也日記。

人可能永遠都得不到滿足。

並不知道曾經擁有過什麼美好的東西,在失去的時候即使不追悔莫及,也會從骨子裡滲透出

濃烈的哀默。等到很久以後終於閉上眼睛安靜了離開世界時,安然放掉的是那些曾就是幻覺的幸福的碎片。

已經可以推算出用煎熬的生命換取的時間,聞到細碎的福爾馬林,喉嚨就一陣發緊,似乎有微小的顆粒滑過食道,回想的便是白色的,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的,五顏六色的;圓形的,方形的,橢圓形的,各種各樣的膠囊,藥片。

一股噁心的感覺從內心深處直衝舌頭上。

對了,還有殘破的味蕾也在一點一點的壞死,腐爛。

可以聞到難聞的藥味,但喝下去的時候,什麼感覺也沒有。

不對,有一種感受,是被戲弄過的感受。

不過夢境依然是美好的,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

柔軟的花瓣撫摸着她的臉,額頭上冰涼涼的,帶着溼潤的氣息。是花瓣嗎?

菊丸不免瞌睡起來,不二緩緩地放下手中的書並起身把墊在腰部的枕頭拿起來,他走到菊丸的的椅子旁很小心地把枕頭墊在了他的頸後,然後繞過牀尾來到佐久間的牀前。

此時的佐久間比任何時候的她都要消瘦,她靜靜地躺着,呼吸很輕,薄薄的一層快要透明的皮膚裹着細細的手腕,突起了青色的血管。

不自覺的用手去撫摸那張很憂傷的臉,又怕把她驚醒,反反覆覆了幾回還是挫敗的把手放下。

小染,雖然我還摸不清幸福的定義,但牽起你的手,我就已經開始摸索着幸福的通道。

可是……我不可能牽起你的手,永遠也不可能。

蜜色頭髮的少年慢慢地低下了頭,嘴脣輕輕碰上了病牀上的女孩。

這就算是……一個lucky的吻吧,然後把我的幸福都送給你。

大概是瘋了,但還是很孩子氣的希望你可以很幸福。

雖然你幸福了,我也許不會幸福。

但要明白,如果你是唯一的一顆星,或者有一天,你從來不知道會下墜到什麼地方。就由我,代替你,一直一直的墜下去。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不二的思緒——

“染?”尹藤也快步走了進來,看見佐久間依然在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你……”

“不二週助?”對面的男生不算禮貌的撫了撫眼鏡,用苛刻的眼光在他身上凌遲了好久,才慢騰騰的收回。

“您好,我想我也該回去了。”拍醒趴在桌子上小憩的菊丸,掩蓋心中的失落,就側身避開尹藤也,走出了病房。

不二剛出了病房,尹藤也的癱倒在椅子上,呼吸也漸漸變重了。

該怎麼辦?Ardrea已經答應了,可爲什麼心裡卻總是不安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