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磨砂玻璃門模糊聽到尤法在打電話,大概是說不回去什麼的,聲音比以前多了份男性的味道。兩年而已,他比以前更沉穩了,也更沉默了。我能感覺到他的疲倦,我知道,其實他很累。我不想再任性,以後都乖乖留在他身邊陪着他,直到我們都老去。
其實,相夫教子也挺好。是吧?
在浴室磨蹭了近一個小時纔出來,湯剛剛好盛出來,他的笑更加醒目。攪着黏黏甜甜的湯,神思恍惚了。他花心又如何?那麼優秀的他,我憑什麼要一個人獨佔?古時都是一夫多妻制,別人都能忍受,我爲何要如此小氣,他開心就好。
爲了報答對他的感激,做什麼都好,真的。真的很感謝他,陪伴我那麼多個孤獨的日子,給了我快樂的童年。擡眼偷偷看他的表情,遇到他的視線又躲開不敢對視,低下頭,又去偷偷的瞅他。
“今天這是怎麼了?”他被我逗笑了。
“恩,湯好喝。”我點點頭。
“那就多喝點。”他從沙發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翻找節目。
我悶頭繼續攪着湯,我想多聽聽他的聲音,卻找不出話題。他專注的看着什麼,幾乎是忽略我的存在,唉,多像是我的幻覺。
“再多吃點。”他看了我一眼,視線移回電視,順着他的視線,貝克漢姆奔越在足球場上,原來他也看足球啊。我竟然對他一點也不瞭解。
“我吃飽了。”我回答。
“坐了那麼長時間的火車很累吧,快去休息吧。”他轉手關掉電視,過來收拾碗筷,端去廚房刷洗,我跟在他的身後,站在廚房門口看着他忙碌着的側影。
“怎麼了?今天變得那麼黏我?”他戲謔着打趣我,好整以暇的盯着我瞧。
“恩。那我去睡了。”入耳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何時變得沙啞,轉身回到臥室,牀鋪已經鋪好,連書桌都一塵不染,書架上高低錯落整齊的排放着書本,高中時的複習資料,試卷都一本沒丟。底下的櫃子裡一
欄全排放着高三時做的試卷,當時整理出來都幾乎跟我差不多高,唉,真是懷念。
現在想想,高中都是怎麼過來的?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總覺得有什麼已經離我遠去,再也回不來了……
是因爲生活太平淡了吧?我知道,其實我很幸福。從現在開始,一點點羨慕自己吧。
朦朧間感覺到搭在腰間的手臂,和脖頸一記涼如清露的吻,然後徹底的跌入夢境。
早上醒來,轉過身看到尤法光裸的脊背,我往他那挪了挪,貼近他,在他的肩上啃了一口,他死豬一樣的連半點反應都沒有。我也覺得沒意思,轉過身閉上眼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夢境印着重重的水波,不大清楚,腦子開始犯渾,前面怎麼了?好像是在宿舍過的渾渾噩噩的,不停的逃課,不幹什麼,就是緊緊抱着鐲子發呆,或睡覺,或大哭,不吃飯,不洗澡,不看書,什麼都不做,像個神經病。
寢室長對我大吼着什麼,聽不清楚,表情也看不到,“碰”的一聲,寢室長關上了門,卻站在門口沒有走,越來越清晰了,我看到她的眼眶通紅,聽聞她沉重的嘆息。
接着又考試了,迷迷糊糊的,人消瘦了一大圈,臉上都是下陷的,漸漸的吃點東西,只對着寢室長傻笑,別人跟我說什麼我都笑着點頭,喜歡看書,喜歡上課,試卷上也寫的滿滿的。突然間,我聽到什麼悲鳴的聲音,心莫名的被撕扯開,一陣一陣的痛。
靈車遠去,我站在馬路上哭泣。她走了,醉後駕駛,本來準備返回H市,可是……卻在離H市二十公里的一個小路上出了事。腦子裡嗡嗡的響着,他抱着我,說以後會好好照顧我。我能感覺到他緊摟住我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我卻一把推開他。
“誰要你同情!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我痛斥着。
你以爲我不知道?!明明你可以救她的!我都知道!醫生說,可惜來晚了……
你是故意
的!你是故意的!尤法!我媽媽那麼信任你,你卻要置她於死地。尤法,你非要那麼做?我不知道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矛盾,但是……你怎麼可以……
呵!真巧啊,你會出現在她出事的地方,巧合到送到醫院剛剛好無法挽回。真巧!尤法!真巧!你還有臉說以後好好照顧我!
可是……我居然……恨不起來了。
我拼命的奔跑拼命的奔跑,手裡緊握着鐲子,直到闖入一片藍色的草原。
“怎麼了?言?”她哀慼的問,她的眼中流露出我的悲傷。
“蝶羽,蝶羽,他們都不要我了,他們都討厭我了,他們都嫌我是累贅,我惹他們討厭,他們討厭我,都要拋棄我。爲什麼,蝶羽,爲什麼?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告訴我,爲什麼我這麼惹人厭?他們全都都討厭我。
我上前擁住她,她的肩膀冰冷刺骨,可是我卻執著的擁緊。
“言,沒關係的,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丟下你,讓你一個人的。”她認真的說,字字敲進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我無法不對她妥協,不管她接下來說什麼。
“言,那個世界已經不需要你了,留在這裡好嗎?留在,我的身邊。”她如同鬼魅般惑人的說着,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遲疑了一下,下意識的點了下頭。
身體慢慢的蛻變,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慢慢的……忘記了一些什麼。可是我卻想不起來。
慢慢轉醒,身旁已經沒有了溫度,他又走了……
一個人在家,總覺得溫度都要比兩個人的時候低上很多,夢裡什麼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明明醒之前還努力急得一些什麼的,總覺得那是個非常悲傷的夢,還是不要記起來的好。
習慣性的去摸腕上的鐲子,卻摸到空落落的手腕,像是有一道永恆不滅猙獰的疤痕,我詫異的坐起來再去看,平滑的一段腕子,什麼也沒有,剛纔居然看到一個猙獰的吧,還那麼的逼真,真是錯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