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姮照剛走出二門,玉孤明竟趕了來。
他也是聽說藍凝難產,才從家裡趕來的。
廣陵公主的馬車在後頭,叫玉孤明先趕過來,看看有沒有可跑腿的事需要幫忙。
他無論如何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薛姮照。
此時天色已晚,雪小多了,但地上積雪已有尺深。
薛姮照扶着個婆子,打着燈籠,正要出門坐車。
“你……你怎麼……你要到哪裡去?”玉孤明想到這不是說閒話的時候,於是改口問薛姮照去哪裡。
薛姮照看着他眼睛亮了一下,說:“世子爺,快隨我去請人,要緊事。”
玉孤明不再纏着她,這當然是好事,不過該用還得用。
“那就上車,路上說。”玉孤明一着急也不磕巴了。
薛姮照坐在車裡,玉孤明騎在馬上,薛姮照簡短將事情說了,又告訴玉孤明一會兒如何行事。
鬼婆子住在城東最髒,最亂,窮人最多的地方。
這一片連間像樣的房子都沒有,今天的雪這樣大,有的人家屋子已經被雪壓塌了。
但通常壓不死人,因爲這裡的房子大多都是用爛木頭和稻草搭成的。
薛姮照是從皇子府最低等的下人口中打聽到她的,差不多的人,就算知道也不會說。
鬼婆子的屋子倒沒塌,不過也冷得像冰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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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上圍着好幾層破布,既爲了禦寒,也爲了遮醜。
薛姮照提着燈籠照了照她的臉,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好似被刀劃成了一張棋盤,年久歲深,道道傷口變成了暗紅色的網格,格子裡滿是皺紋與凍瘡。
“我們家主母難產,請婆婆你去接生。”薛姮照開門見山,說着往她破爛的炕蓆上放了一袋金葉子。
“找我?”鬼婆子上下打量她和玉孤明,“好氣派的人家啊!我不去!”
“爲什麼?”玉孤明問。
“明擺着你們是沒了辦法纔來找我的,富貴人家的女眷多金貴呀!”鬼婆子桀桀笑了兩聲,“明擺着情形兇險,說句不好聽的,多半是九死一生了。
我要是不去,什麼事也沒有我的,可我要是去了,那就得跟着陪葬。”
鬼婆子一點兒也不傻,絲毫沒有被那袋金葉子迷惑。
聽她說不去,薛姮照朝玉孤明遞了個眼色。
玉孤明刷地一聲,抽出龍泉寶劍,橫在了鬼婆子的頸上。
“你是怕死不敢去,”薛姮照一笑,“那就讓你命喪當場。不需要多,我只要把一片金葉子丟在這兒,就會有人替我們給你收屍。”
鬼婆子知道她說的不是假話,這裡的窮人何曾見過金子?一片金葉子夠買這裡多少條人命了?
何況她一個孤老婆子,就算死了,又有誰肯替她伸張?
就算官府知道,也懶得過問。他們這些人就像活在陰溝裡的老鼠,糞坑裡的蛆。
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薛姮照冷冷地說,“你是去還是不去?”
馬車揚起的積雪像輕煙,車輪滾滾,將貧陋的屋舍遠遠拋在身後。
薛姮照和鬼婆子同坐一輛車,鬼婆子縮着腳,只佔了小小一隅。
“放心,只要你能保得大小平安,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就有指望了。”薛姮照闔着眼,“要知道,你沒有退路。所以,儘管放開手腳,不要管別人怎麼說。”
回到府裡,衆人一見鬼婆子這般模樣都大呼不行。
“這分明就是個乞丐婆!”藍夫人道,“真是胡鬧!”
“快把她打發了吧。”齊嬤嬤皺着眉頭道,“姮照你真是不像話,仗着娘娘疼你,就這般胡作非爲。”
此時廣陵公主也早到了,見薛姮照領來個人不人鬼不鬼的髒婆子,實在不明白她是怎麼想的。
“可皇子妃總得有人接生啊!”薛姮照說,“不然怎麼辦呢?”
“我已經命人出去請別的接生婆了,”藍夫人道,“再等等看。”
可是隨後打發出去的幾撥人陸續回來,都說請不到。
接生婆們不是不在家,便是病了,給多少錢也不行。
“這是怎麼回事?!”衆人面面相覷,大爲驚異。
他們不知道的是,如今京城有些頭臉的接生婆都得到了消息,說五皇子妃難產在即。
誰要是接了手兒,必然凶多吉少。
如此藍凝就成了燙手山芋,誰也不敢出頭。
這時藍凝的丫頭紫煙出來向衆人說道:“我們主子說了,快請這位婆婆進去吧!她實在撐不住了。”
衆人沒有辦法,只好讓這個婆子洗了手,換上乾淨衣裳,又用面紗罩住她的臉。
生怕她的樣子驚着藍凝。
“皇子妃還說只讓姮照和這婆婆進去就行了,人太多反而不好,且衆位從旁瞧着也擔心。”紫煙陪着笑臉說。
衆人不忍違拗藍凝,只好在外間等着。
此時的藍凝眼神都渙散了,薛姮照走上去握住她的手,悄悄在她耳邊說:“皇子妃,我把那位婆婆請來了,她是落魄的神醫後人,手上有絕招,儘管放心吧。”
那鬼婆子進來之後也不說話,從懷裡掏出一個摩擦得油亮的布包,打開裡面滿是長長短短,粗粗細細的針。
她取了幾根細的,在藍凝全身的穴位紮了幾處,然後又跨坐在藍凝的肚子上,運着氣雙手在肚皮上摸索半天,似乎在尋找什麼。
然後便開始推揉,藍凝疼的大叫,鬼婆子卻說:“這孩子橫在肚子裡,不把他的頭轉過去,到明天早上,必然一屍兩命。
放心,你現在不會大失血,最多就是疼而已。”
裡頭正在要緊的時候,外頭藍夫人因爲憂心焦急,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衆人忙一擁上前,將她擡到西邊的屋子裡,叫了周太醫診脈。
“是急火攻心,”周太醫這會兒用上了十分精神,想着這件事多少可以折消些先前的罪過,“拿了冷水來灌下去,我再開些藥,馬上去煎,服下去也就沒事了。”
藍凝這邊也是疼得幾乎要暈死過去。
好在那婆子說了句:“可算轉過來了!”
“能……生了嗎?”藍凝氣如遊絲地問。
“快給她喂些蔘湯。”鬼婆子說,“無論如何得撐住,不能睡過去!”
芳年早捧了蔘湯在旁邊等着,連忙餵了好幾口。
昨天沒有更新是因爲舊病復發了,幾乎沒折騰死。我常常怨恨自己的身體是這樣脆弱,但是當新的一天來臨,病痛消退,我真的很開心。
祝願所有的書友健康,開心!